南安郡王妃的意思贾母明白, 不过她真没有借着让张氏管家整治她的想法。他可是青史留名的景仁帝、做过三公之一的林如海……沦落到如今的境况,让她用内宅妇人的心思、手段处理事情, 打死他也是做不到的事儿。
“我说王妃,你快收起你哪些心思, 我都替你臊的慌了。我要真的和一个那般娇生惯养的晚辈置气,我还不够丢人的呢。”
“你啊你,我说你就是吃亏在不肯向国公弯腰的份上了。你看我们王府里的那些个小妖精, 一个个都跟没廉耻的狐狸精似的, 见了男人恨不能先把自己团成个球,由着男人搓扁揉圆。再哭一哭, 掉几滴猫泪, 男人就跟没脑子似的,要什么给她们什么了。”
掀桌,嚓!狐狸精怎么啦,狐狸精是没廉耻的?
贾母感觉不痛快,有这么上门指着人鼻子骂的么?!
“亏你还从小也和兄弟一样, 舞枪弄棒长大的, 居然念叨我不向男人弯腰了。那你是能把自己团成个球、还是我能?切, 还由着男人搓扁揉圆的。你让我向人讨饶、向男人哀求, 还不如一根绳子勒死我好呢。”
南安郡王妃自觉好心劝导手帕交,反而被怼, 她也不高兴了。
“我是说让你适当地向国公爷低低头。你别说不明白我的意思啊。”
“我知道你是好意。可咱们又不是需要向男人讨要什么东西的人。就凭着自己的嫁妆,咱俩谁不能吃香喝辣、穿金戴银的?我替他伺候、发送了三代老的,又养了两代小的。辛苦了大半辈子了, 现在还要向他低头麽?要是男人有半点良心,就该向我们道谢才是。”
贾母说的愤愤然,南安郡王妃听了以后缄默不语,自己何尝不是这样过了大半辈子呢。
半晌,她叹了一口气,语气寂寥,幽幽地说:“荣国公待你总的来说还是有情谊的。他在西北戍边十年,没领了一串的小妾和庶出的回来扎心。你看看郡王,我c他祖宗的。”
她喝口茶水,继续。
“庶女庶子一年一个,还都出零头。我在家伺候了老的,再伺候了小的,他回来还总为他那几个心肝宝贝和我张牙舞爪。那几个贱货靠的是什么,不就是会在男人跟前哭!”
南安郡王妃越说越气,端起茶盏要砸,想起是在荣国府做客呢。她搁了茶盏,抽出丝帕,“呲、呲”地撕成几条。
“气大伤身的,你先消消气,等你儿子承继王位就好了。”贾母嘴里劝着南安郡王妃,伸手把自己的丝帕递给她。
南安郡王妃接过贾母的丝帕继续撕,边撕边咒骂,“你们这些骚狐狸等着,有朝一日不把你们都倒提了双脚卖给挖矿、晒盐、跑船的,不把你们都卖到娼僚去,我跟你们的姓。”
那恶狠狠的神情,好像撕开的是那些令她厌恶的狐狸精。
对的,就是这样的感觉。
“唉,你何苦来和她们那些人置气呢。根子还是在你家王爷身上,他要是不好色,哪里会弄了这么多人进府?”
“嘁,男人有不好色的,除非是他不行了。”南安郡王妃说着话,人慢慢停了下来,狐疑地看着自己对面的手帕交。
“我说朝华,不是你家国公爷早不成了吧?”
贾母一口茶喷出来,幸好没对着南安郡王妃。在她的呛咳声中,外面有丫鬟问话,“太太,太太?”
贾母止住咳嗽,吩咐道:“拿几条丝帕来。”
珍珠应声进来,找出一叠丝帕递给自家太太,然后福身退了出去。
“你看你,你那说的都是什么话?亏得你能说出口。”贾母沾沾前襟的茶渍,嗔怪南安郡王妃。
“不说就做呗。” 南安郡王妃好像恍然得到了什么秘笈,她瞪大眼睛,指着贾母,用丝帕捂住嘴。
贾母悠闲地喝茶,我什么也没有说。
南安郡王妃起身给贾母行了一礼。
“朝华,我不如你。这么些年了,竟然看着满府的庶子和世子争锋。”
“可是宓儿,王府世子和你贴心啊。单这一条,我又有哪里比得你的。”
手帕交、闺蜜属于比较坑的贴心人设,比她差多了,早早就不往来了。比她过的好多了,也是往来不久的。半斤八两的,才能够维持住平衡,才能友谊天长地久。
“儿子贴心又能如何,等那老王八蛋翘脚了,那些庶子又要分不少家产。哼,那些骚狐狸给我添堵,她们生的贱种以后又给我儿子添堵……我和你说,看她们每个穿金戴银的招摇,那都是抢了我孙子、孙女的呢。”
南安郡王妃面目狰狞。
“你们府还有家产分?”贾母揶揄。
“你什么意思啊?” 南安郡王妃立即瞪眼,“就你们荣国公银子多。”
“别沾火就着。我告诉你啊,” 贾母压低声音往南安郡王妃那边倾斜身子,南安郡王妃立即也默契地把身子倾斜过来,有悄悄话?
“勋贵各家欠了朝廷不少银子的,少的几十万,多的上百万。要是现在不还,以后分家了,就是你儿子一个人还啦。”
南安郡王妃吃惊地瞪大眼睛,这事儿她还从来没听说过。
“你别那么看我,你不信就回娘家问问。那都是开国时候,太/祖不想朝廷出银子,安置那些跟着打天下的伤残士兵,推诿给勋贵们自己安置自己的士兵,勋贵们赌气借口自家没那么多银两,合起伙向太/祖借的。”
“那借的银子是为朝廷做事啊。莫非还要算到个人头上,让后辈还?”
“怎么能不用还呢。当初跟着太/祖打天下的各家祖宗,与太/祖有过命的交情在,太/祖于情于理,都不得不借银子出去。你看看如今,四王八公还有谁、敢在圣人跟前大声吆喝的?”
南安郡王妃点头,自己丈夫在圣人面前不如荣国公体面,至于儿子就更和太子没什么交情了,这也是自己这十多年来,多多少少开始扒着史朝华的原因。
“你说到时候,圣人收欠银,你们王府还不还银子啊?”
南安郡王妃沉痛地点头,得还!不还,也抗不过圣人的要债啊。
“这银子是得还。不行,我回去得把银子单提出来放着,这个银子可不能算在分家的财产里。等有人去还了,我立即跟去还。不然还不得罪死其他欠银子的人啊。”
“就怕不等分家,王府花的只了剩半拉架子了。你把嫁妆都添上,也未必够呢。”
贾母说的信誓旦旦,把南安郡王妃恶心的够呛。
“不会借了那么多的。”自己府里是个什么状况,南安郡王妃管了二十年的家,心里清楚的。
在南安郡王妃的心里,老祖宗借了三十万也就差不多了。
贾母向她招招手,压低声音说:“荣国府借了接近百万两,你们王府只会多不会少的。你回府莫声张,悄悄托人去户部问问,先查个实数出来。就是不分家,也得把那数额先准备好了,然后量入为出,把嫡孙、嫡孙女,还有你儿媳妇肚子里那个嫡孙的婚嫁银子,都得先留出来吧。”
贾母说一句,南安郡王妃点一下头,哎呀,这可是正事、大事、要事。
她激动地抓住贾母的手,“朝华,如今也就是你肯和我说这样的肺腑之言了。我们王府欠了朝廷的银子,那老王八蛋还左一个妖精右一个狐媚子地收,左一个庶子右一个庶女地生,钟鸣鼎食、醉生梦死地过日子,往后不都得落得我的嫡子嫡孙难为了。我先空口白牙地说谢谢你,等我料理清楚这事儿,好好地给你送个大礼,再请你看戏喝酒。”
“好,好,好,我可等你的谢礼了。不过你小心啊,你家郡王会以那银子不用还,可以先欠着,不肯把银子留出来。他和那些姬妾享受了,庶出的也分到家产了,最后留下的欠账,圣人可会跟继承王府的你儿子、孙子要。”
“那老王八蛋敢阻止姑奶奶留出欠账的银子,姑奶奶为了儿子、孙子,才不管是不是会得罪人了,先把欠银还了是正事。”
贾母赞赏地点头,“你的法子好,为了儿子、孙子,得罪人也是王爷出头得罪的。趁着他现在活着,王府还能顶住那些勋贵们,得先把可能留给儿孙的隐患除了。”
“嗯,嗯。”南安郡王妃点头称是。
“你荣府呢?还不还?”
贾母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看着盯着自己看、迫切想要个答案的南安郡王妃,肯定地回答她。
“还,怎么不还?!荣国公最是忠臣了,哪怕家里省吃俭用、少了国公府的排场,也得把欠银还了。就是我得等大儿媳妇管几个月家再还,也就是年前该做好的事儿。可惜的就是不能和你一起往户部送银子了。唔,应该也晚不了多少,就前后脚吧。”
南安郡王妃笑不可抑,拧了贾母手背一把,“你个坏透了腔的,我就不信你能乖乖认了委屈的。我回去了,那事儿你记得和你家国公说,那也是个老实孩子的。”
“好,我知道福亲王妃娘家的人。我一会儿就打发人去给国公爷送点衣服吃食,有消息了,立即就派人送信给你。”
南安郡王妃高高兴兴带着人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