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暗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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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雨势已歇,只留暮霭沉沉。

孤儿院山脚下,大批黑甲武士簇拥在黄发男子身后,携着闪闪发光的魔导箱,慢慢往上爬去。行进中听不见只言片语,唯有那硕大箱体不断发出嗡嗡颤鸣,尤似一声声急促警报。

维鲁特亦步亦趋地跟在队伍最末端。

那套杀敌缴获的盔甲已被他穿戴在身,加上恢复原貌的红瞳,再往盔甲缝隙里灌些鱼血,从外形到气味 ,和身旁这些“战友”几乎一模一样。

尽管还有诸多疑虑,但眼下最紧要之事,莫过于将那冒失鬼从敌人手中抢回来。可他孤身一人,又实不知对方底细,武力就更不用提。所能做的,也只有先设法跟上队伍,等查出落脚点后再作打算。

说来似乎简单,实则并非容易。尽管有了伪装,乍看之下毫无破绽,但想要骗过如铁手这般高阶力量者的感知却绝非易事。万一不慎引来对方注意,只怕他想走都难。

他远远避在各处建筑阴影中,一路观察,终于有个意外发现。

或许是因能量不稳定,被当做囚笼的铁箱就像个刚挖出的超大魔石,时刻炫耀着凡人不可见的神力波动。这波动不算强烈,但若是离得很近,且又拥有非凡感知力,必定会因此受到极大干扰――此刻,铁手那紧皱的眉头、一脑门子的汗水已能说明一切。

凭借着“干扰器”的神助攻,他一点点小心试探,逐步拉近距离,终于在一处昏暗的街巷拐角成功混进了铁甲洪流。

他本以为队伍会朝外海进发,将赛科尔带上由邪眼掌控的巨型潜水舰:“深渊”号。却不料竟是反向而行,兜兜转转,最后到了位于东山上的孤儿院……

及至山顶,滚动的红潮终于停歇。孤儿院大门近在前方,几个同样打扮的血衣武士正守在门侧,笔直杵进水坑一动不动。

这些怪物几近傀儡,无法独自行动,院内必然存在另一名指挥者……会是邪眼吗?

维鲁特站在队伍最后,余光瞄着铁手点出四名武士,带上铁箱进了门。余者便如鸟兽散,依照指令,各往大门内外巡查。他也不慌不忙地随几个“队友”穿过门,四下观察。

周围没有战斗迹象,石子小路上也不见血痕,算是个好苗头。不论来者是谁,以明琪女士的实力,绝不至于近到门前还毫无察觉。双方既未动手,彼此想必都有顾虑。但如今铁手已成功擒住了赛科尔,这砝码天平,只怕难以维系了。

他更不敢掉以轻心,尽量收敛呼吸,迈开大步往里走,很快甩开“队友”来到主楼外。

周围全是巡逻者,楼前却空空荡荡,毫不设防。正是日落时分,残剩的金光透窗而过,映出几个模糊身影。

他正想试着靠近些,楼侧大玻璃窗忽然被人打开,一个略显油滑的男子嗓音随着暖风飘了过来。

“看来,还是我的运气比较好。明琪女士,这局棋,可否就此落定输赢呢?”

果然是邪眼……维鲁特见到小诺尔德探出头来,支起铁窗架,又快步跑进内屋,多少松了口气。双方既有闲情下棋,想来局面还不至于太糟。

他躲在大树阴影下,一寸寸挪动脚步调整视角,想瞧瞧房里还有什么人。就听“哐啷”一记巨响,铁手嘶哑的怪笑声紧随而来:“你运气好?嘿嘿,老子的运气可不怎么样!”

魔导箱发出的白光照得室内一片通明,从窗口望去,长桌边正有一男一女对坐。

明琪女士在靠窗一侧,还是那身朴素打扮,怡然喝着茶,并未因铁手的突然到来而惊讶。她对面坐了个中年男子,穿着镶金的深紫色贵族礼袍,拄着手杖,带了遮阳镜,看着文质彬彬,正是多日不见的催眠术士――邪眼。

“老伙计,你可是满载而归呀,哪里来的运气不好……”邪眼显然早已等待多时,回头一瞥,似有片刻停顿,才笑着起身相迎。

“别提了,费了半天劲,只抓到个小的!”铁手抹了把脸上汗水,双脚用往桌面一搁,震得茶杯都在晃,“这破箱子,吵得老子头都晕了!”

“时间仓促,只能凑合着用,的确辛苦你了……”

明琪女士怎知那箱中便是赛科尔,瞧着他们一唱一和,忍不住发笑:“我可没想到你会给我带礼物。”

“凡事总有第一次,我的女士。”邪眼退开几步,让整个箱子呈现在她眼前,“不过可惜,这并不是为您,或者说,不单是为您所准备的。”

“那就更让人期待了。”明琪随口敷衍。

“您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吗?”邪眼甩动手杖走到铁箱旁,卖弄起关子。

“让我猜猜,能用魔导器来装,价格一定不菲。”

“不不不,‘它’对我来说,一文不值。但对您而言……”他弯下腰,做作地行了个绅士礼,“可是无价之宝了。”

明琪冲那箱子又扫了几眼,轻轻搅动起杯中茶叶:“行了,不管你今天来这儿打得什么算盘,实话告诉你,我连一点兴趣都没有。”

“或许您看了这个,就会改变主意……”

维鲁特离得太远,都没看清邪眼做了什么动作,只见白光一收,紧跟着茶勺当啷掉到杯里,明琪大惊之下竟站起身来。

“……别跟我开这种拙劣的玩笑,艾尔?劳伦斯。”她直勾勾盯着铁箱,毫不客气地叫出对方那并不为人知的真名,两人关系似乎非同一般。

“您以为我在开玩笑?”邪眼摩挲着手杖,笑意不减,“来吧,老伙计,说说看,你是怎么抓住他的。”

铁手一直悠哉悠哉摇着座椅,恼人白光被收去后更显惬意,懒懒打了个哈欠:“还能怎么抓……老子本想一网打尽,到那儿一看,居然只剩他一个了。这小子滑得胜过泥鳅,可也傻得像猪。老子随口诳他抓住了‘大少’,他就信了,也不跑了,非要跟老子死扛,嘿嘿……后来,可不就便宜了这铁疙瘩。”

维鲁特在窗外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五味陈杂。怎么偏就这么巧!他若是今天没有心血来潮离开旧巷,又或者能早些赶回,也不至于……

太阳渐渐下山。没了白光映照,室内愈发昏暗,明琪身上却亮起了萤火般的血色。她冷冷看着邪眼,一层层神力波动如涟漪扫过,急速冲出室外,半晌后才缓缓平息。

“……什么条件?”她终于确定对方说的是事实,打算谈判。

“我需要您的帮助,女士。”邪眼自觉胜券在握,更是做足了优雅风度,“您也看到了,原本的计划似乎出现了一点点意外,实在可惜。但我……必须尽快抓住维鲁特?克洛诺。”

明琪顿在那想了想,竟笑了起来:“看来,你也得到了京城的消息……”她似乎由此抓住了邪眼的软肋,泰然坐下:“是呀,莫雷迪亚要回来了。他很快会发现,有人趁着他不在,居然敢把歪主意打到他最宝贝的‘继承者’身上……啧啧,很难想象他会气成什么样子。”

讥讽声在大厅回荡,邪眼却无动于衷。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他拄着手杖回到桌边,高昂起头,依旧带着自信微笑,“但只要抓到克洛诺,有了这张王牌,尊上就算要动我也必然有所顾忌。毕竟,他是真有那么重要的……”

明琪瞧他信心满满的样子,十分不屑:“你以为莫雷迪亚会被这点不入流的小计谋制住?”

“不试试看,又怎么知道呢?”

女士嗤笑着不作回应,谈判似乎陷入僵局。

沉默至今的铁手突然一拍桌子,嚷了起来:“别铝耍》凑勖鞘掷镉腥酥剩刹桓桑鸵痪浠暗氖拢

“你在威胁我?”女士一声冷哼,小少年也不知从哪儿哧溜蹿了出来,立在她身后,虎视眈眈地瞪着两个不速之客。

“是又怎样?”黄发男斜睨着那个比桌面高不了多少的小子,哈哈大笑,甩了个响指。

沉重脚步声蹬蹬传来,黑甲武士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至,围住了大门。维鲁特也趁势混了进去,左右一挤站上最前排,正对着门内由四名守卫看管着的铁箱。

“老伙计,你可千万别冲动!”气氛一时剑拔弩张,邪眼作势说和,铁手却不理不睬,令他相当尴尬,“明琪女士,您不要误会,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们怎么会和您动手呢?”

装模作样……维鲁特心下冷笑,盯着那铁箱仔细打量。神光散去后,他这才发现箱体最上层竟是半透明的水晶,隐约能瞧见里面蜷着个身影,动也不动。

太阳已落山,小楼便成了山顶唯一的光源,数十对红瞳在黑暗中层层环绕,仿佛地狱群魔窥伺着人间。

双方实力显然差距悬殊。但女士连看都没朝外看一眼,随手一挥。闪烁血光电射而出,如投石入水,在人群中荡开,所有黑甲武士竟都齐刷刷往后退了两步。

维鲁特正琢磨着如何能打开那“囚笼”,太过专注,慢了半拍。亏得他在军校中早已习惯随队列共进退,身体条件反射地往后挪,好险没露了破绽。

他站定位置,屏住了气,动也不敢动,就觉一道目光瞬间锁住了自己,心头顿时咯噔一下:被发现了!

抬眼看去,正对上明琪仍带了三分血芒的眸子,神色在摇晃火光中根本看不清。

幸好是她……维鲁特心头先一松,跟着却又一提。撇开和赛科尔的关系,自己在这位女士眼里简直无足轻重。值此危机关头,真不好判断她会否把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拿去当筹码。

不过明琪似乎无意透露他的存在,只转向故意挑事的黄发男子,冷冷嘲讽:“操纵之术,可不只有你们会。”

邪眼显然没料到手下的傀儡武士竟会失控,终于沉不住气,讪笑着圆场:“女士,我当真没有恶意,您何必动怒呢……”他拿手杖指了指铁箱:“您恐怕不知道,之所以要抓住‘影杀’,完全是尊上的意思。否则,我怎能请动m博士来为我打造这件‘光明牢笼’?”

“你说什么?”

此言一出,非但明琪讶然惊呼,就连维鲁特都愣住了。

邪眼生怕她不信,一点点掰开了解释:“您还记得那天,野鬼曾突然到访吗?”

是的,赛科尔失踪那天,他就从诺尔德口中听过这消息。

“其实是我特意让野鬼走这一趟,目的就是想诱使影杀去那东海岸的渔村废墟。您一定知道那里后来发生了什么,但依照尊上的意思,影杀,本该是在那场大战中,‘牺牲’于r国太子手里的。”

维鲁特心头一动,想起在渔村外海战舰上那场猝然遭遇的战斗。记得当时,邪眼就曾说过类似的话……

“……原因呢?”女士沉默片刻,压着嗓子追问。

“这……我可就不敢妄言了。”邪眼晒然一笑,慢条斯理地擦起了眼镜,“尊上的想法,区区在下又怎能了解。或许,他只是要让那位顺风顺水的‘继承者’遭受一点点痛苦和挫折。”

说到“痛苦和挫折”,他谈兴大盛,卖弄起自己的推断:“京城那场刺杀之后,谁都看得出来,尊上很不高兴。除了影杀、克洛诺家的船头,以及……‘立了大功’的野鬼,其余人都被发配到岩城――在‘那位’的手下,您很清楚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说重点。”

明琪对旁人的死活毫无兴趣,维鲁特却忍不住皱眉。刺杀任务后,他再未见过如工头、妖蜂这些当时的合作者。老师曾说是早早派给他们新任务,各自出发去了……怎么这“任务”,竟成了变相处罚?

“所谓刺杀,其实根本无法成功。萨隆?阿斯克尔颇具盛名,岂是简单角色,再加上‘那位女士’还是他的姻亲……我猜,尊上只是想借此让‘继承者’好好体会敌人的强大,以及要得到胜利就必须为此付出的,血的代价!”

“这和赛科尔有什么关系?”

“显然,上次的任务结果并未让尊上满意,因为其中流过的血,实在太少太少。”邪眼笑着走到铁箱边,拿手杖轻敲了几下,“而新教派中,就只有这小子够得上分量,能让‘继承者’另眼相看了。”

短短几句话,维鲁特却听得止不住冷汗连连。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通,为什么老师会交给他一个“新人”如此重要且艰巨的任务――作为最高指挥者策划整场刺杀始末。或许邪眼说的没错,这任务本就无法成功,所以结果自然并不重要。这也解释了为何他失败归来后,老师并不责罚,反而好言安抚。

难道他所说……竟会是真的!?维鲁特只觉喉头发苦,心跳一点点加速,如鼓槌震击着胸膛。

原本懒坐在靠椅上的铁手忽然耳尖微动,蹭地跳了起来,直往门外来回扫视,似乎听到了他的心跳声。

糟糕!傀儡怪物们犹如死人,哪来的心跳!?他屏住呼吸,竭力放空思绪,只想让心跳快速平静下来,奈何为时已晚。

眼看着铁手抬脚要往门外走,明琪一声厉喝:“你想去哪儿!”

红光如丝带一卷,钻进了背后那一言不发的诺尔德嘴中。小少年如被电击,头发都立了起来,一个闪身蹿到门前,堵住了去路。

铁手怎会怕了个小娃娃,怪笑一声,手背化出尖爪利刃,随手一挥,就将身边木椅切得稀碎。

“女士,您这可不像是好好说话的样子!”邪眼终于失去了耐心,举起手杖往铁箱侧边重重一砸。也不知他打开了什么机关,白光瞬间涌现,仿佛太阳爆裂般的神力波动压得室内再无半点异色。

“您是前辈,是值得尊敬的女士,我以为,我已经给足了您面子。而您,却根本没把我的话当回事!”他阴阴地笑着,强光照得他脸上毫无人色,“接下来,我只说一遍:为防万一,我请m博士给这魔导箱加了重保险。只要保持最大能量输出,它很快就会过载,连带着‘货物’一起……砰!”

他咧开嘴做了个夸张的爆炸动作,引得铁手也笑得前仰后合。

“您还有……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做决定。”邪眼收敛起表情,斜靠在铁箱边,似乎咬定了明琪会低头认输。

声声嗡鸣催促着秒针的齿轮不停转过。女士死死盯着那铁箱,眼中映得全是白光,简直要刺得她失明,却仍迟迟不肯答复。

如冰一般僵冷的静默中,门外突然响起零落的金属踩踏声,一个黑甲武士慢吞吞越过人群,直往屋内走来。

“……这就是您的回答?”邪眼稍一愣,指着那武士狂笑,“难道您打算拿‘它’当做人质,和我互换吗?”

他叹着气摇着头,笑得手杖都在发抖。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女士凝视着头盔下那双黯淡红瞳,眸中星星点点,闪着异样光彩。

黑武士僵着身子步步前移,由于魔导箱的神力波动干扰太大,就连感知力超强的铁手也未分辨出异样。

“女士,我最后提醒您一句:时间不多了。”区区一个傀儡士兵,邪眼怎会在意,索性往铁箱上一坐,勾着几分冷笑,只等看对方如何出丑。

那袭红斗篷刚飘进大门,诺尔德立刻闻出了熟悉的鱼腥味,疑惑地抽了抽鼻子。就在这瞬间,黑甲武士突然加速,炮弹般朝邪眼扑去。

铁手对此早有预备,都懒得挪脚,随手甩出五道灰光,带着残影撞上前。

傻愣愣的傀儡怪物眼看要命丧爪下,却突然刹住了脚,倒退两步一个弯腰,轻松闪过来袭的光刃,转手从斗篷底下掏出了把银光锃亮的魔导短-枪。

这枪一亮相,在场中人还有谁不知他的身份。

“不愧是‘大少’,有胆量!”铁手不惊反喜,怪笑一声正要上前。迎面却闪过一片血红的光,如粘稠胶体将他团团围住,一时难以挣脱。

维鲁特却压根没注意到明琪女士的助攻,甚至忽略了前方已缠绕上紫光的邪眼。他把所有的意识,所有的精神,尽数汇聚在不远处的魔导箱上,眼瞳中激荡的银芒比那刺目白光还要灿烂!

真实世界自他眼中瞬间淡化、剥离,厚重箱体被分解成无数盘根错节的晶体回路,在纯白的迷宫中蜿蜒。时间仿佛被静置,他奋力寻觅,捕捉着庞大能量凝聚的中心,而后,毫不犹豫地,瞄准……射击!

金色、蓝色、红色,六发属性不同的能量弹几乎在同一时间射出,直直扎进白光,打出连声轻响。

“维鲁特?克洛诺!”耳边传来邪眼惊怒交加的呼喝,短手杖柄裹着紫色神力,尖锥般朝他扎来。

但他听不见。

他睁大眼,忘记了呼吸,脑海里一片空白,终于在那倒计时般的嗡鸣里,等到了最后的休止符。

神力波动戛然而止,白光随之顷刻消失。眼前只剩下一柄锋如利剑的手杖,以及持杖者那充满恶意的,几乎变形的脸。

邪眼本就不善搏斗,这夺命一击快如飞箭,笔直锁定对方心脏,显然用尽了全力,势在必得!只可惜……

诺尔德细瘦的小手突然从盔甲后方探了出来,掌中红光一凝,竟将那手杖牢牢抓住,再不得寸进。

邪眼怎能想到会被个幼龄孩童挡下,错愕当场。维鲁特岂会失却良机,立刻接了个踏步头锤。坚硬的黑钢盔正砸到他脸上,遮光眼镜应声而碎,鲜血飞溅。

铁手这边刚撕碎了绕体红光,就听同伴一声惨叫,再转头,邪眼的脖颈已被“大少”紧勒住,魔导短-枪就轻点在他太阳穴上。

“别动。”

局面顷刻转变,原本高高在上的胁迫者,转眼就成了阶下囚。

突袭已然得手,维鲁特却还忍不住急喘,暗道侥幸。方才如果铁手再多出几分力,甚至明琪女士一旦选择冷眼旁观,他都绝不可能突破防守,射出那关键的一枪!

但他没有选择余地,只能像个无脑的赌徒,冒着赔上一切的风险,孤注一掷!

他当然知道这是不对的,而理智也在反复告诉他:女士最后应该会妥协,邪眼更不会如此轻易地舍弃底牌。可就算有再多理由,只怕……万一呢!

“克洛诺,我还真是小看了你,居然敢藏在我眼皮底下!”邪眼咬着牙低吼了两声,将他发散的注意力揪了回来。

一低头,这平素总端着贵族腔调的家伙此刻丢了眼镜,头发都散开了,鼻梁上尽是伤口,鲜血涂了满脸,实在狼狈不堪。

“……多谢夸奖。”少伯爵深吸了口气,重又恢复冷静,斜过□□比了比那散尽光华的魔导箱,“怎么打开?”

一旦打开铁箱,邪眼也就失去了最后的制衡手段,只能投子认输。他如何肯开口,只是不住嘲讽:“大少啊大少,你这样子可不像是求人的态度。”

“那这样呢?”维鲁特一点点拨动扳机,枪口红光隐隐,说不准下一瞬就会发出致命光弹。

生死关头,邪眼竟毫无惧怕,越发笑得畅快:“开枪啊,克洛诺,有本事就一枪杀了我!”他歪过头,瞪着不远处的铁手,被鲜血涂覆的嘴几乎咧到了耳边:“老伙计,我要是死了,你可得记得替我报仇啊!克洛诺家别的没有,人还是有不少的……”

“你放心!老子记住了!”黄发男子甚是配合,用力摩擦着神力双爪,尖锐吱呀声刮得人头皮发麻。

威胁之意无需言表,维鲁特却不以为然。拿捏住了作为“头脑”的邪眼,空有一身蛮力的铁手根本无计可施。再加上明琪女士这强力援军,他若执意要留人,今天谁都走不出院门。

脚步声从身侧划过,小少年才不管他们说了什么,眼看没有危险,立刻抛下他蹲到铁箱边去了。

他默默放开扳机,朝里侧一瞥。女士安然靠在木椅上喝着茶,就像他午后来拜访时一样,平静中又透着几许莫测高深。

虽说此刻局面尽在掌控中,但为保险起见,他还是想离“盟友”再近一些。他勒着邪眼缓缓往后倒退,这家伙威吓不成似也知大势已去,一声都不吭。

他刚走到桌边,正要向女士打个招呼致谢,小楼外忽然远远传来一声女孩娇笑:“哎呀呀,今晚好热闹!大家都是来聚餐的吗?”

那声音又软又细,满是孩童的天真无邪。邪眼却竟吓得浑身一抖,铁手也似弹簧般一跳,躲到了墙边。

是谁来了?维鲁特分辨不出,循声看去。大门前堵着的人墙就像被刀砍过,瞬间往左右分出一条大道。

踏步声渐渐清晰,泥泞草地尽头显出大片披着鲜红长袍、带着金色面具的人影。那红色艳丽飞扬,像在风中跃动的火,全不似邪眼麾下的黑甲武士这般苦闷暗沉。

人群中央,一个身穿白裙撑着阳伞的小女孩正蹦蹦跳跳地跑来,两条粉红长辫甩在身侧,几乎快要垂到地面。红衣人影逐一屈膝在地,用脊背当做她的踏脚石,仿佛让她沾上了哪怕一丁半点的污水,都是无比的亵渎。

眼前这场景实在有些诡异,维鲁特看得直发愣,女孩已来到门前。

皮鞋轻轻敲上台阶,楼内外所有杂音全消失了,只留下一声轻笑:“怎么都没人欢迎我呀?人家啊,可是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哟!”

半晌也无人应答,直到明琪女士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许久不见,梅璐妮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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