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晋衡祭拜了外婆，又跪在她的墓前，一直看着纸钱烧完，又收拾墓地，将弄脏的地方打扫干净。

闵严拿出一支烟来，要抽，又控制住了点火的手，走到一直站在一边一言不发的周玄身边去，想给他递烟，手伸出去了，意识到对方应该不抽烟，也不需要抽烟，又把手收了回去。对着周玄笑了笑。

周玄便也对着他示意一般地点了一下头，随即，又把目光转到了晋衡身上去，似乎是在思索什么事。

他这样的点头示意已经让闵严受宠若惊，他是“神”这件事，之前还没让闵严有多么特别的感觉，毕竟平常总是要拜拜神的，中国的神都已经被人性化了，但晋衡说周玄前世是“皇帝”，就让闵严颇有感触了，毕竟皇帝不常见嘛。

闵严犹豫着指了指还跪在墓前的晋衡，问周玄：“周先生，我有个问题，不知道你知不知道答案？”

周玄瞄了他一眼，闵严赶紧说：“就是这种烧纸，死去的人真的收得到吗？”

周玄多看了他一眼，还是那副没有表情的表情，说：“收不到。烧纸只是活人的纪念，不过，要是执念够重，进入轮回的生命体依然会感受到。人的精神，可以引起共鸣，隔着世界也能达到共通。但这种能力，需要非常强大的人才有。”

闵严“哦”了一声，瞬间肃然起敬。

很想再问问周玄是如何从皇帝成为神的，但这时候晋衡已经从墓碑前起身了，周玄向晋衡走了两步，闵严就失去了这个询问的机会。

晋衡打扫刚才燃烧完的香蜡和纸钱灰烬时，周玄也上前帮忙了，他挽起黑衬衫的袖子，将用过的东西收起来放进晋衡手里装垃圾的塑料袋里，闵严看到，有些受惊。

晋衡也很意外，对周玄说：“周玄，我自己来就行，你不用来帮忙。”

周玄没应，帮他把事情做好后，问：“你的外婆的灵魂还没有进入下一世的轮回，要是你想见她，我还能让你见到。”

晋衡愣了一下，又看了看墓碑，抿着唇露出了一丝笑容，这笑容也不知是怀念还是释然，他说：“不用了。这一世，我们在一起很好，我们的缘分，到此也就可以了。”

他这么豁达的回答，并不是让周玄如释重负，反而让他有些惆怅。

晋衡把一切都收拾好后，又去洗了手，这才准备和闵严离开，周玄身高腿长，黑发黑眸，又穿一身黑色的衣服，在太阳高升之后，本该很热，但走在他身边，只觉得周围温度都低了十几度，晋衡没觉得如何，闵严则打了好几个喷嚏。

周玄走上前和晋衡在一起，闵严就自动往后慢了几步，将空间让给两人说话。

晋衡问周玄：“你知道我要来墓园吗？专门在这里等？”

周玄：“嗯。”

晋衡得到他的官方回答，不由笑了笑，说：“你不是说让我去找你吗？你怎么先来找我了？”

周玄：“我来找你也可以。”

晋衡又笑了，“其实我没有那么重的好奇心，除了想把失踪的人找回来，我对你没有特别重的了解欲望。”

周玄：“嗯。”

虽然周玄总是“嗯”一声，但晋衡发现他的“嗯”里包含各种情绪，现在这个“嗯”似乎是有些介怀的。

晋衡说：“那些失踪的人的家人，现在都很担心和着急，想把人找回来。不知道你最近有没有时间，可以先把这件事办了。”

周玄说：“其实他们无论在哪个世界，关系都不大。”

晋衡：“但是，他们的家人非常担心着急，也许在哪个世界活着，的确都是活着，但是，去到另一个世界了，总归，和原来世界的人的牵系就变了。”

周玄：“嗯。”

又只有“嗯”，晋衡无奈了，问：“这些人穿越去别的世界了，不会很大程度改变别的世界的发展轨迹吗？这影响不大？”

周玄说：“能够改变世界的人非常少，大部分人不可能造成什么改变。不过，这种改变，对于整个宇宙树来说，没有什么影响。”

“哦。”晋衡有点好奇了，问：“宇宙树是什么？”

周玄本来想说等你成就神体了，你就什么都知道了，不过想到翠羽给他的那些被重点勾画的攻略里，写着要对追求对象有问必答，这样才容易获得对方的好感，虽然周玄觉得这些数据不过是在扯淡，他和初境之间的问题，并不是用什么方法追求的问题，而是更严重的问题。不过这时候，他还是选择了讨好晋衡的方法，解释道：“就是这个宇宙本身。”

晋衡想了想，不想再多了解了，于是点了点头，“哦。”

周玄还想说点什么，但看晋衡不感兴趣了，他就只好住了嘴。

晋衡又问：“你知道关旭明去哪里了吗？”

周玄：“这件事，很抱歉。我去查了，但他带着你的能量核，能量核上有掩盖他数据的密匙，也就是你的能量核可以掩盖天机，我没有办法查到他了。你反而比我更能感应到他的存在。”

晋衡听得有点迷糊，“我的能量核？虽然你一直这么说，但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说着，他回头看了距离他们有十几米远的闵严，从脖子上取下了一个小护身符包，从里面拿出了那个奇怪的小棍子，小棍子上依然有金色的纹路，在阳光下，那纹路越发显眼，他问周玄：“这个也是能量核吗？”

周玄道：“你的能量核要比这些小世界更高一阶，在小世界里看不到能量核的存在。你这个，呃……”

晋衡第一次发现周玄居然也会欲言又止，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题，问：“我这个不是的，对吧。那这是什么？”

周玄犹豫着说道：“是我为你铸造身体时，你的一点能量核中的能量用尽后，剩下的一点残烬。”

晋衡：“……”晋衡盯着那所谓的残烬看了又看，心想亏得被他当成宝呢，想把它扔了，又觉得很矫情，只好又把它收了起来挂在脖子上。

然后他才意识到一个问题，“我的身体是你铸造的？”

周玄：“嗯。”

又只有一个“嗯”字，晋衡深吸了口气，笑道：“那我不是要叫你爸爸了？”

周玄：“……”

周玄只好说：“你这是讥讽我吗？”

晋衡笑：“当然不是，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是怎么铸造我的？”

周玄：“那是一个很复杂的过程，等你……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晋衡：“比人类的正常发育还困难？”

周玄：“当然。”

晋衡：“哦。”还是不问好了。

闵严开车载了晋衡和周玄回了天富市，晋衡问周玄：“你不忙吗？可以一直这样和我们在一起。”

周玄：“这只是我的分神，可以一直和你在一起。”

晋衡：“哦。”

闵严：“……”闵严在收到很多洗礼后，非常有热情地问周玄：“周先生，我现在去修仙，以后成为神仙，这来得及吗？您看我有没有根骨，有没有机缘？”

晋衡：“……”对闵严的节操真是跪了，到底有没有身为人民警察的气魄。

周玄：“这个世界，并不适合修仙，而且你现在也没有根骨，不可能成就神体。”

闵严“哦”了一声，也没伤心，反而笑起来，说：“幸好我没有根骨，不然，我还真的难以选择，到底是去修仙，还是好好工作养家。”

周玄：“不过，你有机缘。你再经历几世，有很大可能可以走上修仙的路。”

闵严更高兴了：“那真不错啊，我要好好干。”

特别事务部因为现如今要处理天富市人口失踪的事，又因为是闵严在直接负责这件事，所以，这个部门如今就还是在市局里办公，没有另外给他们安排办公楼。

进了市局专门辟出来的一间房，中泽集团的董事长韩洪涛已经专门等在里面了。

中泽集团是本省资产排名第一的企业，生意做得非常大，国内外有名。

其董事长韩洪涛大约六十出头，只有一个独子，是真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并没有其他私生子了，所以，他的独子韩亚泽不见了，韩洪涛十分忧愁，几乎是上班都要上不进去了。

而且韩亚泽不见后，这件事马上就被媒体知道了，现在网上有关韩亚泽失踪的新闻铺天盖地都是，网民们为了那5000万的赏金，都在开组团找人的玩笑。

而中泽集团也因为韩亚泽这个继承人的失踪而股价都受到了影响。

韩洪涛如今已经接受了儿子是“穿越”了的事实，他也知道拥有带他儿子回来的周玄是“神”一般的存在，不是他有钱就能差遣得动的。

但他有钱有地位，总归可以有一般人没有的优势。

他见闵严晋衡和周玄进来，就赶紧起身和他们握手，周玄站在晋衡身边，对于他伸出的手并没有理睬，只是安静地特别像个npc站在那里，而韩洪涛不能触发和他之间的任务。

韩洪涛是大人物了，何曾被人这样无视过，但很奇怪，周玄不理他，他并没有产生被无礼冒犯的感觉，反而觉得这是合情合理的。

于是就恭恭敬敬对着周玄行了一礼，道：“多谢周先生愿意伸出援助之手。”

周玄还是没理。

除了韩洪涛在，还有上面的一位大领导带着几个小领导在。

韩洪涛的意思，是想知道他的儿子韩亚泽到底去了哪个世界，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可以把他带回来。

而其他领导的意思，是希望这次能多一些人去那个新世界，官面话是希望可以帮上周玄的忙，让他不用那么累，实则是想去查看另外的新世界的情况，还有一些其他的打算。

不过，大家的想法很好，但这全要看周玄的意思。

周玄似乎已经入定，只安静地在一边，就像自成一个世界，如神佛一般，大家膜拜就好。

大家说完，知道直接和周玄交流已经不可能了，就看向晋衡，让他去对周玄传达意思。

晋衡抬手拉了拉周玄的袖子，说：“你有在听吗？”

大家都在心下感叹，果真被偏爱的就是不一样，就直接这么问了啊。

周玄说：“嗯。”

晋衡说：“那你愿意吗？就是他们想派一个七人的小队随着你去找韩先生的儿子。”

周玄的目光冷淡地扫了所有人一眼，说：“不行。最多让闵严跟着。”

闵严几乎感激涕零，心想抱晋衡大腿是有用的。

其他人都挺失望，而韩洪涛现在只想找回儿子，所以反而只有他不失望，不过他还是说了很多场面话来安慰其他想在这次去异世界的事件里分一杯羹的人。

周玄测算了韩亚泽所在的世界，让晋衡和闵严去准备一些御寒的衣服和食物，在准备好后，没有和其他任何领导确认，就这么带着两人穿越了。

对穿越这事，一回生二回熟，晋衡和闵严都以为自己已经熟悉了，没想到，这次的事，还是超出了两人的想象。

他们到的地方，在下雪，很冷。

而且这看着又是一片无人区的样子，晋衡颇为好奇：“韩亚泽的助理不是说他到的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吗，为什么这么突然就下雪了，还这么冷了？这里是哪里？”

闵严背着一大包装备，看了看高冷的周玄，“周先生，我们现在要往哪边走？”

周玄一把捞起晋衡的腰，带着他就向风雪的尽头飞去，闵严就比较惨了，没有人抱着他，他就这么被一股风挟裹着跟着周玄，等总算在一个镇外停下来，闵严又趴在地上吐了。

周玄说：“走吧。他应该到过这个镇子。”

晋衡拿纸巾给可怜的闵严擦嘴，问他：“你没事吧。”

闵严一边道谢一边说：“谢谢。习惯了也就好了。”

晋衡：“……”

闵严站直身体，小声问晋衡：“你知道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吗？”

晋衡哪里知道，只得摇头：“算了，去探索这个世界不是你的任务吗？你自己去了解吧，我不想去问周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