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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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利的确是个听话的好太监, 天蒙蒙亮时,他便悄悄将那亵裤处理了去, 谁都不知道。

晨时,小宫女们笑盈盈地来叫他起床时, 床中奇怪的味道也已散尽,谁也不知昨夜发生了什么。赵十一高深莫测地看了眼吉利,吉利憨子还跟从前那样,尽职尽守、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不动也不说话。

直到茶喜笑道:“吉利呀,去喂鸽子吧。”

他才规规矩矩行了礼走出去。

赵十一暗“哼”。

福宁殿中,赵宗宁还未来, 谢文睿倒是已来, 再得赵琮一番指点。

赵琮温声道:“一是马,你家是武将之后,家中护卫也是从前跟着你家祖先打江山之人的后代,均是懂这些的。你们好好瞧, 好好记下, 他们到底是如何养马。二是他们的兵士操练,辽国此番邀我朝使官前去,定有意炫耀,免不了要与你们比试一番,更是要给你们瞧他们的军队。你届时无需出头,让太后的人出面,你只要在后头看好他们的操练方式即可。”

谢文睿点头:“陛下放心, 臣都记在心中!”

“三是寒瓜。据闻辽国北部出现一支叫作‘女真’的部族,格外凶猛,连辽国皇帝都怵。如果书中所讲未出错,寒瓜便是在那一片地区。只是你是副使,恐不好去那处。”

“陛下放心,此番前去,除了报上的两个名额。臣家中护卫另有五人将与臣同去,只是不在使官队列当中,他们将着便装,跟随臣。届时,臣派他们去查探。”

“甚好,那寒瓜是绿色外皮,内瓤红色,汁水颇多,还有黑色种子。”

谢文睿点头,一一记在心中。

赵琮又说了许多,最后道:“万事莫出头,受太后之人排挤也莫沮丧,回头朕定会为你做主。”

谢文睿笑道:“陛下放心,臣怎会在意这些。”

“明日便要随辽国使官同去辽,朕尚未亲政,也不好为你摆宴。只盼你归来后,朕便真将亲政。”

“那日定然已不远!”

赵琮笑,又道:“辽国正使刘友钦,他是耶律皇族之人,本名耶律钦。此人十分圆滑,虽是辽国国主之亲信,但凡事总有缝隙——”

谢文睿立刻知其意,拱手道:“臣知道!”

赵琮是亲眼见谢文睿以光速在成长,这些日子也总是派谢文睿去做各样的事,谢文睿能够培养起来,他很满意。谢文睿的确是个有心做事之人,人虽真诚,却并非不知变通。

他拿起手边的茶盏,高举它,笑道:“以茶代酒,朕等文睿归来。”

谢文睿激动地又是先磕了个头,才起身,将自己的茶喝尽。

喝了茶,赵琮又道:“朕听闻,文睿的生辰在十二月。”

“是!”

“文睿一直未取表字,待你这番归来,朕给你取个字。”

“臣拜谢陛下!”

谢文睿感动得又要跪,赵琮看得都感动起来,也难为谢文睿,对他这个目前看起来并不如何的皇帝还这么尊重。要为他取表字,都能这般高兴。赵琮起身,亲手扶起了他。

谢文睿来时,赵琮便令染陶去叫赵十一过来,令他将列的单子带来,

虽说昨晚之梦荒唐至极,赵十一总不能一辈子都不见赵琮,况且他有何好怕?!他大大方方地来了正殿,甫一进内,便听到赵琮那番话。

他不由便又有些烦闷。

他还以为赵琮只记得他的生辰,哪料到赵琮到处在记人的生辰!怕是不止孙太后,哪怕魏郡王赵从德赵世晴,钱月默,甚至是染陶福禄的生辰,赵琮都记得透透的!

他顿在门槛处。

赵琮已坐回首座,瞧见他,叫他:“过来啊。”

赵十一缓慢地走进去。

“单子列好没?给谢六郎便好。”

谢文睿谢六郎同志,与小十一同志之间是有小秘密的,他见到赵十一便有些尴尬与忐忑,他还差着小郎君一首诗呢!赵十一站在赵琮身前,抬头阴阴地看他,看得谢六郎同志又低下了头。

赵十一这才舒坦些,他回身蘸了茶水,在桌上写:吉祥。

赵琮点头,再叫福禄:“你带谢六郎去与吉祥见一面。”

“是。”

谢文睿行了礼,转身赶紧溜。现下在陛下面前都不带紧张的,偏偏每次瞧见小郎君都?得慌!

他走后,赵琮问赵十一:“用了早膳?”

赵十一本想摇头,昨晚惊魂一夜,后半夜他一点儿没睡,起得有些晚。

赵琮却又道:“今儿膳房又炖了羊汤,给你下碗面吃,热热地吃上一碗,一天都舒坦。”

赵十一如今一听到羊肉便惊慌,他赶紧点头。

“嗯?”

他再赶紧在桌上写:吃过了。

赵琮有些遗憾:“昨日瞧你吃了那么一大碗羊肉,特地为你备上的。既如此,你午膳时用吧,只是朕没空陪你同用。”

谢天谢地,赵十一再也不想与赵琮一同用膳。

做了那个荒唐的梦,他从进来,就未敢直面赵琮,只用眼角瞄,恰好瞄见赵琮的确穿了一身朱色长衫,他便连瞄都不再瞄。

赵琮觉着他有些奇怪,不禁仔细看他。

看得赵十一愈发不自在,他低头暗想:赵琮也吃了羊肉,赵琮有无做春梦?赵琮的春梦中是谁?是他的妃子?是他的哪个妃子?

赵琮为何至今还未召妃子来侍寝?

赵琮的身子骨,到底还能不能行那事?

他越想越远。

直到染陶进来道:“陛下,郡主来啦!已过宣佑门。”

“定然是没用早膳,你们快摆上,朕与她一同用。”

“是。”染陶还笑,“备上三副碗筷,小郎君一同?”

赵十一赶紧朝赵琮摇头,并写:画画。

赵琮也不勉强他:“那你便去吧,多叫上几个人陪着。”

赵十一点头,急速走出正殿,甚至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赵琮皱眉,染陶也回身看了眼,才笑道:“今儿小郎君是怎么了。”

赵琮无奈笑:“人再小,总有些自个儿的想法,随他去吧。”

染陶抿嘴笑:“是,膳房备了好些他爱吃的糕点,婢子这便令人送去侧殿。”

“去吧去吧。”赵琮挥手。

赵十一带上人一同去后苑,正好又瞧见吉利在喂鸽子,他便停住了脚步。

“小郎君?”茶喜不解。

他伸手指吉利。

“小郎君要吉利同去?”

赵十一点头,这么好的苗子,不培养实在是可惜。况且,他还是得盯着这个憨子!万一这憨子在院子里待久了,被赵琮见到,胡乱说话该如何是好!这个小太监对赵琮可忠心得很。

凡事就怕万一。

茶喜上前去叫认真喂鸽子的吉利,吉利懵懂地回头,看到赵十一在对他笑,他莫名想到了夜间横在他脖颈处、抵在他腰间的那把刀。

其实昨夜里他也是傻大胆,又瞧不清楚小郎君的面庞。

此刻光天化日之下,他才发现,小郎君光是这般笑一笑,就有些?人,凭空似有一堵墙将要压在身上。

吉利想,若小郎君是白天对他用刀子,他又不能背叛陛下,怕是也不敢说什么,直接自己撞上刀子,死了一了百了。

他放下手中的鸟食,起身走到赵十一面前,行礼道:“小郎君。”

这才像话,赵十一心里舒坦了些,转身带着他们一同出了福宁殿。

吉祥将赵十一列的单子给谢文睿,其实赵十一也未列多少,只是象征性地写了几样东西,就当给赵琮交差。

谢文睿拿到手便想赶紧走,他不想与小郎君的人多接触。

吉祥却笑道:“谢六郎且慢,小郎君还有话要小的带给您。”

果然还是逃不过!谢文睿歉意道:“唉,这诗的事怕是还得往后挪一挪……”

“其实诗的事倒也不急,只是小郎君对那辽国颇有兴致,不知谢六郎此番前去,何时归?”

谢文睿并未意识到吉祥是在套他话,只道:“我只是副使,还得看正使安排。”

“小郎君自出生便未出过开封府,十分欣羡六郎君呢。”

谢文睿笑:“不瞒吉祥阁长,我也是,自出生便一直身在东京城,此番能去千里之外,也是难掩激动之情。”

两人这番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吉祥一句话没套着,谢文睿什么都说了,就是不说陛下到底要他去做何事。只说权看正使安排,吉祥自然不信,不过谢文睿这边的口已然是难以启开。

他只好放弃,行礼道:“祝六郎君一路顺利。”

“谢过吉祥阁长。”

“不敢当,小的送您出福宁殿。”

“不敢不敢。”

吉祥却还是把他送出了福宁殿,目送他远去,他才回身准备,他还得去赴王姑姑的约。郎君也说了,王姑姑约莫也就是这几日便要下手。

赵十一被羊汤吓得落荒而逃。

赵琮与赵宗宁却是吃得很痛快,赵宗宁的身子骨很好,幼年更是常被安定郡王带去骑马,又活泼好动。她喝了一碗汤,鼻尖便沁出了汗。她们这般的小娘子出门时,总要带上好几身衣服以防要换。

她身上出了汗,有些难受,便去内室中换了一身衣裳。

出来时,她手中拿着一碟糖核桃仁,边吃边道:“哥哥,你内室中怎会有这个呀?你又不爱吃那甜的。”

“是他们做来给小十一吃的。”

“我也喜欢吃甜口呀,我也要!”

赵琮笑:“本就也给你备着的,瞧你,跟小孩子抢东西吃。”

“我就比他大两岁。”

“那你总说是他姑母呢。”

赵宗宁坐到他身侧,佯装生气:“哥哥就是总帮他说话!”

“那哥哥给宝宁郡主赔罪。”赵琮说着作了个揖,又将赵宗宁逗笑,她笑过后,朝自己的女官澈夏道:“将东西呈上来。”

“是。”澈夏笑着行礼,出去取东西。

赵琮知道这是他妹子要跟他谈正事了。

澈夏回得很快,手抱一个长锦盒,将之放到兄妹俩面前。

“你们都下去吧。”赵宗宁挥手。

染陶与澈夏一同退了出去。

赵宗宁伸手要去打开锦盒,赵琮直接抱在手中:“去书房说。”

“好!”赵宗宁还不忘带上核桃仁。

他们走进书房,赵琮先打开锦盒,其中是一些布料。

赵宗宁笑:“西夏能有什么好料子,关键的啊,在下面呢。”

赵琮也笑,西夏的人真是喜好这种送礼方式。他伸手从中拿出一封信来,还未拆封。

“辽国的使官不知好歹,枉本郡主还给他们送了礼,他们连礼也不回。人家高丽国的正副使是亲自到我府中与我道谢的,离去前,还来拜别。更别提这西夏国,比辽国细致多了。”赵宗宁边吃核桃仁边道,“我又没给西夏送礼,他们正使倒也特地来见我,只说这锦盒是特别给我的。妹妹我又不傻,他一走,我掀开布料便看到了那封信。肯定是给哥哥你的。”

与钱月默一样,她们都是聪明的小娘子。

赵琮直接撕开信封,从中取出一张纸来。

上头只写了“西大街王五正店”七个字,左下角落款李凉承,还有他的印。

西夏文字与大宋文字格外相似,本就是仿制,这个李凉承写的字,赵琮倒是认得一清二楚。但他未免也有些诧异,留有这个地址,又有何用?

“是什么呀?”赵宗宁见他皱眉,不由便问。

赵琮只信自己与妹妹,将纸给她看。

赵宗宁急急用帕子擦了手,接过来看,说道:“王五正店是西大街上一家颇有名气的酒楼,前朝时便开着的店,传了许多代,决计不可能是西夏人的产业。他这是要邀哥哥在那处相见?可那酒楼的生意虽做的大,价格却一般,来往间什么人都有,还有官妓,哪能在那处见面。更何况,这位李凉承据闻是个极不受宠的皇子,又怎能离开西夏国?”

赵宗宁说出了赵琮的所有疑问。

他原本以为这封信上,李凉承会将打算说尽,哪料到只留这么几个字,这也太过小心翼翼,比他还小心。

况且,这李凉承明显还在试探与考察他。

赵琮暗自冷笑,要合作,也得拿出合作的态度,真当他稀罕这么一个属国皇子?连他这个“病弱皇帝”都想要合作,可见那李凉承也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哥哥待如何?”赵宗宁抬头问他。

“此人心思颇深,且多疑。”

赵宗宁点头:“可不是,到了这份上,还要藏一手,后头不知又还有多少手?”

“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更不少。此事便先作罢。”

赵宗宁放下信,笑着捡起核桃仁吃:“正当如此。”只是吃了一块后,她又道,“只是这回哥哥无人派去,他定然又会与我们联络。怕是又要到我的郡主府来。”

赵琮看她。

“若是第三回,他的人再来,并与我们坦诚相见,倒还可以一用,哥哥以为如何?”

赵琮深思片刻,点头:“事不过三。”

赵宗宁笑:“事不过三,望他能抓住机会。”

“只是——”赵琮又开口。

“嗯?”

“王五正店倒也可以派人去一观,只要不被发现即可。没道理,只有他们在暗的,我们也能行暗路。更没道理,外国人士,还能在我朝兴风作浪。”

“哥哥要派谁?”

赵琮对她笑。

赵宗宁也笑:“萧棠年龄足够,阅历也多,心志坚定,由他去查探再合适不过。况且,哥哥也能以此看他到底能否当得大任。”说罢,她再耸肩,“总归是这个李凉承求着咱们,谁让他连话都说不清楚。他也太过谨慎小心了些。这事儿砸了便砸了,与我们并无太大损失。至于萧棠嘛,他要办不好差事,便不把染陶姐姐嫁给他了!”

赵琮好笑,其实他知道,他与赵宗宁都是相信萧棠的确是有这个本事的。就说如今,萧棠竟也联络了许多学生、读书人给他写颂词,还做得毫不显山露水。现下,宫外对他有好感之人还当真不少,萧棠实乃宣传界人才。

若不是赵宗宁一直派人盯着萧棠,他们也不知此人还有这能耐。

萧棠书读得好,最为难得是不迂腐,更去过许多地方。他有见识,有学识,也有心志。

这很好。

兄妹敲定了这件事,又细细说了一番细节,已近午时。

赵宗宁瞧了外面的天色,打算回去。

“用了午膳再回。”赵琮留她。

“不了,我要与叔安一同去逛胭脂铺子,在外用膳。”

赵琮立即道:“也去逛逛其他铺子,银子带够没?令染陶再给你拿些。”

赵宗宁笑着抱住他的胳膊娇俏道:“哥哥真是傻的,成衣铺子、衣料铺子、胭脂铺子、首饰铺子都是靠在一处的,自然是要一同逛的!妹妹有的是银子呢!不用哥哥给。”

赵琮伸手摸摸她头上的金蝶钗,感慨:“有时望你早些及笄,那样便能打扮得更好看。有时又希望你永远这般大。”

“长大不好吗?长大了才可以寻面首呀。”

“傻姑娘。”赵琮哭笑不得,真是只记得面首了。

“行啦,我走了,再晚些,就要让叔安苦等,她又要说我。”

“去吧。”

染陶将新制好的糖撒芝麻核桃仁装了三罐,递给澈夏,又私下给了她一只精致雕花的红木盒子。

“染陶姐姐?”澈夏诧异。

“陛下给郡主的,快回吧,别让惠郡王家的小娘子等久了。”

“是。”澈夏笑着行礼,抱着东西回身与赵宗宁一同离开。

到宫外,上了马车,澈夏将红木盒子给赵宗宁看:“郡主,染陶姐姐私下里给婢子的,说是陛下给的。”

赵宗宁伸手便打开,里边是一盒的金元宝,还是特制的小元宝,十分精巧。

赵宗宁笑:“哥哥还是最疼我。”

澈夏也笑:“郡主是陛下唯一的妹妹,自然最疼您啦。”

赵宗宁“哼”了声:“哥哥也喜欢赵十一那个小呆子呢,不过他比不过我!哥哥只信我,更不会给他金子花!”边说,她还边拿了几个小元宝摆在手心玩。

澈夏在一旁但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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