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g省山区某地, 新建国家级机密地下生物研究室。

一号大厅, 或年老或年少的各领域科研工作者忙碌地穿梭其中、观察记录着各项数据浮动；大厅正中, 10x10米全封闭式夹铅钢板箱型空间正处于启动中, 但奇怪的是链接箱体的数据线并没有即时导出内中数值，箱体外大屏幕上不住刷新的只是之前记录数据的重放。

更奇怪的是……全封闭箱型空间内, 坐着的不止有白伍，还有另外四个年轻人。

“孽气回馈的说法, 从荆湖南君的前后应对分析, 我认为这种说法不尽不实, 类似于孽气的、能影响到人类文明进程的未知因素或许有, 但其关联程度不等同于荆湖南君的回复，所以, 我认为荆湖南君在这方面的解释有一定的、敷衍我们的态度在。”

说话的是人……魏酒！

这个初次见面时总给人一种不知天高地厚感觉的衙内爷，这会儿身上丝毫没有那种让人反感的二代气质，反倒是一脸沉着、冷静, 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地球意志或许是存在的, 类似于道家所说的‘天道’, 以荆湖南君询问苗淼名字时流露出的神情看，这种‘天道’对神君有一定的压制, 这些神君们也是在某种规则许可的范围内行事的, 或许他们受到的压制比我们想象中的来的大，甚至他们出现在人前时也不一定是他们的本体，而很可能是代表着他们意志的某种投影。”魏酒说着，用手在半空中划了个圆形, “假设这就是地球意志，那么神君受到的压制、或者说束缚，就是活动空间限制在这个地球意志之内。”

年轻的考古学博士苗淼坐在魏酒斜对面，这个嘴上没毛的小年轻这会儿也看不出丝毫的紧张，很是沉着地点点头：“我认可魏酒的这个推测，荆湖南君对我们是有所隐瞒的。综合神君与魔王军两方对‘历史’的说法，首先，双方都不否定神君出现的根源来自天外来客，其次，双方都承认魔王军、魔族壮大与否与人道气运相连，这是共通点。不同点在于魔王军的说法是魔族与人族分属同源，神君的说法却是人族源自天外进化基因、与原本的地球土著魔族存在争端，那么先搁置不同点去看他们共同的说法，神君源自天外势力，天然与地球土著存在争端，这点是毋庸置疑的。至于人类是否也受地球意志‘压制’这一点，我的看法是保留态度，当前能获取的信息情报还不足够我们下结论。”

与魏酒并排而坐的眼镜妹点头道：“这样的话我之前的推测的路线可能有一定的可借鉴性，广南西君现身的形象是去年倍受大众欢迎的达康书记，荆湖南君现身的形象是重播无数次的大宋提刑官里的宋慈，白主任见到的夔州君是我国历史上的女君候秦良玉，这些神君们以华夏人最容易接受的投影形象现身，说明他们是很需要人类的支持的，也有可能人类的支持会影响到他们本身的存在、实力之类无法以数字化具象化的唯心理论。”

“是的，广南西君也罢、荆湖南君也罢，作为顶级……先假设神道神君为顶级好了，作为顶级超凡生物，他们对人类似乎有天然的‘友好度’，到目前为止这些神君并没有对他们所收的人类弟子提出具体的事务要求，态度上甚至可说是有些敷衍、冷淡，但即使是敷衍吧，作为最多接触者的荆湖南君愿意敷衍应付，已经能说明问题了。”魏酒道，“这些神道神君对人类是‘有所求’的，只是或许是时机问题，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这种‘有所求’在荆湖南君看来还不到表露出来的时候。”

另外三个年轻人齐齐点头，最后一个胖乎乎的圆脸小哥道：“不能确认神道到底所求为何，或者说神君的底线到底在哪，是我们现在头疼的问题，这一点只能耐心等待后续。他们所表露出来的‘友好’，我觉得是有必要打个折扣的。还有一点，苗淼解说他猜测的历史断层时荆湖南君提到了‘京兆府君’这个神君，宋时的京兆府是现在的西安，说到西安大家都能马上联想起秦皇陵兵马俑，那么我认为这位京兆府君使用的投影形象很可能是始皇帝、乃至扶苏公子等历史人物形象，当然形象仅仅是形象，并不一定就是历史上的人物，毕竟吴刚、焦恩俊等几位演员还在生，这些神君同样也使用了他们的形象，却跟他们本人毫无联系。”

四人再度齐齐点头，并一起看向了始终保持倾听状的第五人：白伍白主任。

白伍有些感叹，他自己也是个敢想敢做的人，但不得不说上面安排给他的这四个年轻人组成的智囊团更加敢想，而且敢于把话直白地说出来。

这个智囊团中最让白伍惊叹的还得当属魏酒，这个老领导的小孙子他是见过的，在他的记忆里面这就是个被家长保护得太好的当代衙内，万万没想到魏酒一贯表现出来的衙内形象只是表相，其人居然私底下早就被国安吸收进去当做人才储备，或许在连白主任都不知道的时候魏酒已经为国安部门立过功劳了。

“神道神君的危险等级，还是划定在较高的等级吧，我看……就定位为f级好了，这也是一开始局里就定下的基调。”白伍总结道，“那么对于荆湖南君提出的‘小千世界’，你们怎么看？”

魏酒看了看其他人，犹豫了下才道：“既然魔王军有将少数人与物资投放到另一星球的能力，神道神君们能做到也不奇怪吧。”

“咦，真的假的？”苗淼等三人大惊。

“白主任，这个可以说吗？”魏酒看向白伍。

白伍回看魏酒，伸出手指摇点了点，好笑地：“我说你这个小鬼头成熟懂事了，感情还是老样子啊。”

魏酒只是笑，他身在a市参与了两次幻想乡计划，哪怕他原来的保密等级不够不能知道具体细节，但结合收集到的细节信息推测出模糊结果并不困难，而现在白伍选择了这个场地提这个事，魏酒智商再掉几十个点也能猜出这事儿他们有获知的权限了。

“你们先看看这个。”白伍从衣兜里掏出个平板，指纹解锁后调出隐藏文件夹中的视频，点开来递给几个年轻人。

“天辣！”

“卧槽！”

视频中，第一个镜头就是首批与地球人建立友好关系的熊猫人木林，圆乎乎的大脸几乎占据整个屏幕，面部五官灵活地表现出生动的表情，把四个特别敢想的年轻人吓得惊呼出声。

“这不是cg？！哎哎轻点……”魏酒几乎把眼睛贴到了平板屏幕上，死盯着这个熊猫人脸上细密的绒毛观察，挡住了其他人视线，苗淼和眼镜妹不干了，双双出手把他脑袋扳开。

镜头慢慢拉远，看来是拍摄者注意到焦距不对，在调整角度，视频中的画面也变成了熊猫人木林的全身像，他穿着很有中古rpg风格的粗劣皮甲，腰间携带的零碎工具很有低生产力世界的时代特色，盘腿坐在地上的姿势和人类很像，就是下肢虽然粗壮但比较短，两腿没法盘起来，是那种看上去很q版的脚掌并拢的坐姿。

出现在镜头中的这个熊猫人并不是坐着不动，他似乎正专注地与镜头外的某人进行着交谈，不时比手画脚、脸部灵动的表情说明他具有一定的逻辑思维能力，嘴中不住发出的嘀嘀咕咕的有规律的音节也说明他拥有语言沟通的概念，这是智慧生物的明显特征；虽然收音很糟糕、视频中的语言体系也跟地球语有很大区别，但很显然，从偶尔闪现在镜头边缘的、穿着大约是仿皮革夹克衫的一只成年男性的胳膊来看，这是地球人正与这个外形跟地球上的大熊猫有90%以上相似度的熊猫人进行交流的现场记录。

四个完全听不懂视频中语言类型的年轻人头碰头地、瞠目结舌地瞪着平板屏幕上的画面，人类自诞生工业文明后不止一次地幻想过外星人的形象，et、虫族、三体人、高维生物什么的想象出来的外星人不知凡几，但……尼玛熊猫人？！熊猫人？！！

此时，画面晃动了一下，似乎是正进行拍摄的人被什么东西撞到了，随即镜头下移，拉到拍摄者的坐着的下半身——出现在镜头里的是一只大熊猫幼崽、不对，应该说是熊猫人小孩，这个超级可爱的小生物抱着拍摄者的大腿，粗短灵活的小手指头轻轻挠着拍摄者大腿上的迷彩服，与大熊猫幼崽相似度起码有90%的圆脑袋向上仰，眼巴巴地看着镜头，小嘴里不住发出带着奶音的简短重复音节。

……好萌！！

眼镜妹捂心口作痛苦状，另外三个大老爷们也差点儿没管住口水……

拍摄者大约也抵抗不了这种熊猫人小孩卖萌的威力，犹豫了下后一只成年男性的手出现在镜头里，抓了一把奶糖递给对方，熊猫人小孩开心地伸出双手并拢，小心翼翼地接过奶糖，然后捧着糖果欢呼着走开，镜头追逐着这个光着屁股、以下肢灵活地、摇摇摆摆地跑开的熊猫人小孩背影，拍到了墙角以木板和稻草铺成的活动空间（其实是床榻）上，挤挤挨挨的好几个熊猫人小孩……

“熊猫人住的地方这么惨？”眼镜妹惊呼出声，她是真被那个熊猫人小孩萌到了，这会儿才发现这些小孩都是光屁股的事实。

镜头再次回到成年熊猫人的身上，四个回过神来的年轻人也总算注意到这个成年熊猫人居然是直接坐在地面上的，椅子什么的都没有；而其憨厚萌系的长相，也是很容易让人忽略他身上穿着的皮甲做工非常糟糕、上半身其实只有皮甲防护但没有穿衣物，下半身皮甲下也能看出穿的是条编织工艺疏密的裤子，还是“七分裤”。

拍摄仍在继续，镜头内出现了人类……或者说是疑是外星人，这个外星人看上去像是普通的欧罗巴人种少女，乱糟糟脏兮兮的头发，面黄肌瘦，穿着破破烂烂、款式都看不出来的厚重编织物，仿佛是来自第三世界的难民，但从她开口也是吐出那种有规律的未知音节来看，这应该是熊猫人的“同胞”；接下来的镜头也证明了四人的猜测，成年熊猫人与这个外星少女的关系很亲近，让对方坐在自己的身边，伸出厚实的手掌轻轻揽着她的肩膀，像是长辈对待后辈那样、用一种关切的神态说了几句什么，又看向镜头外那个跟他说话的男人，做了个表示感谢的躬身动作。

五分钟的视频就此结束，熊猫人略微垂下的大脑袋定格在最后一刻，四个年轻人的视线依然粘在平板屏幕上，久久下不来……

“这是物保部王部长提议的‘外星人道主义援助计划’中以物保部为首的地球亲善组织与熊猫人接触期间拍摄下来的现场画面。”白伍道，“截止到目前为止，物保部先后向熊猫人星球运送了两批物资。因运送力的问题，每次物资的限重在二百公斤以下，王部长携带过去的同行者目前为止也仅有两人。所以神道的神君提到的小千世界，我认为其有可能是一种类似于王部长的、能让我们在航空科技达不到及格线前就接触到外星生命的方式。”

“荆湖南君的跨宇宙投放能力应该要比王部长更高吧？”胖胖的那名年轻人兴奋地说道。

“等等。”魏酒忽然想到了什么，“荆湖南君提到的是他认识‘来自小千世界的同道’，并没有说要送人去‘小千世界’，那么会不会是……荆湖南君让那边的人过来，而不是我们的人过去？”

“咦……好像有这个可能，魏酒你刚才假设过神道的神君是受地球意志压制的，或许这些神君并不像魔王军那样能随便乱跑。”眼镜妹忙道。

几人仔细合计，还真很有可能是这么回事……物保部的王部长只是魔王军挑选的代言人，而荆湖南君是直接代表神道出面的，如果荆湖南君直接进行跨宇宙投放，那么上限肯定要比物保部的王部长来得高，这样的话影响也会更大；假若几千年来神道神君们的隐世不出真与虚无缥缈的地球意志有关，那么这显然是通不过这一关的。

这个可能性很大的结论让几人都挺失望，这种感觉就像是有巨大的金手指不能开，只能看着眼馋，而真正实用的只是个金指甲，谁都知道有大好处，但实在是粥少僧多……

“魏酒，你进了幻想乡，你觉得以你的努力，有多大机会能被王部长选中参与这个外星援助计划？”苗淼道。

魏酒闻言苦笑，摇头道：“很难。幻想乡中不仅仅是存活困难，保持较长时间‘在线’都是一种门槛，现在这批参加者中，只有特安六科的董科长能保持最接近现实时间两小时的在线。”

“嘶……”眼镜妹倒吸口冷气，她也是出自国安系统的，深切知道六科科长董晓兰是个什么样的神话传奇人物，同届中最优秀的特工，拿过的荣誉立过的功数不胜数，连董晓兰都不能交出满分答卷，那么对其他人来说可想而知有多难了。

对外星球展开探索是个吸引力极大的事儿，国家投资无数个亿搞航空航天都舍得砸，可见这个吸引力大到什么程度，这并不仅仅的科技提高的问题；但是物保部能提供的跨宇宙投放能力就这么大，这不是说有特权有人脉就能解决的问题，要是荆湖南君也能提供类似渠道，那么白伍也罢，这几个年轻的智囊团也罢，就算是知道神道神君居心叵测也会毫不犹豫地一口把炮弹上的糖衣咬下……

“希望这次荆湖南君能给个大惊喜、搞个大手笔吧。”白伍苦笑道，“上次搞神道学员心性试炼直接把整个华亭山二十多平方公里的地区给改成了异位面空间，乐观点看的话，搞不好荆湖南君这次也能也能让我们大跌眼镜呢。”

同g省，a市，王林家。

王林在自个儿的卧室里抱着头对着电脑发呆了差不多两小时……

用荆湖南君忽悠完了白伍，结束后王林立马意识到自己把自己甩进了多大的坑里面……再搞个传送符文球出来确实不难，但是让神魔两方的人一起进去熊猫人星球和谐友好相处？他特嘛脑子瓦特了……累死累死演了这么久才塑造出对立的神道魔族，结果完了让两方凑到一块明白过来原来是一路人，那他忙活这么久图的是个啥？

熊猫人星球只能是‘真相’继续的地方，不是王林自打脸的场所，神道和魔道必须得是部落和联盟、浩气盟和恶人谷的关系，长期对立偶尔合作，这样戏才唱得下去。这点是王林在发现了熊猫人星球后就想到的，但想完美地达成计划必须得建立在他对熊猫人星球有一定了解、能把双方的立场无缝融入其中的前提上，啥都不了解、只是接触到熊猫人木林这一群体就急急忙忙地把两方投进去，那这戏根本就演不下去。

以熊猫人位面的特殊情况，现在王林要再想补救、赶紧出多西山脉去了解别的地方族群搜集信息是根本做不到的，更大的可能是王林半路就给银色怪物抓了一头栽到更大的坑里去……这真是把这货愁坏了，吗的白伍那家伙急啥呀，就不能等自个儿把全部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再来搞事吗~~

他这边愁眉苦脸一筹莫展，他身后，那株静静摆放在床头柜上的盆栽忽然动了下，长到十二厘米左右高度的花苗像是伸懒腰那样舒展了下身躯、打了个哈欠，青翠欲滴苗身忽然化作一道黑烟、凝聚出人形。

王林没长脑后眼，但他的感知能察觉到自身身后的空间有异样的能量波动，猛然回头，便见……一个顶着一头白发的小孩现身坐在他的床上，这小孩稚嫩的面孔与帝利亚斯有七分相似，那种冷漠傲慢、目中无人的神情也完全跟帝利亚斯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王林一下跳了起来：“帝……帝哥？”

少年版帝利亚斯眼角余光瞟了眼王林，淡然脸：“我饿了，准备吃的。”

声音非常清朗……但声线无疑还是帝利亚斯的声线，那种骨子里的高傲和颐指气使就算是声音变嫩了也还是那个味儿。

“好勒。”王林特别乖巧地调头往外走，走两步才反应过来，猛然转头，“帝哥你怎么缩水了了了了！！”

“这是本体，缺乏能量的情况下我要怎么维持成熟体型？”帝利亚斯不耐烦，“食物，立即，马上！”

“不是……是是是！”你一个小孩的外形我还怎么拿你唯一的外表优点当精神食粮啊！王林表情扭曲，简直痛苦得快不能呼吸了，这个世界为毛要这么残酷？！

作者有话要说：　　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