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一众玄中弟子目瞪口呆。

刚刚这两招……

不是说乔晚是玉清真人门下弟子里面儿最没用那个吗？刚刚这两招, 第一招变化玄妙, 第二招掌气刚猛，就连昆山弟子中佼佼者如翁回翁师兄也不一定能用得出来。

这还是他们印象中那个乔晚吗？！

玉清真人都被一掌拍吐血了！

“师父！”穆笑笑急白了脸, 伸手就要去扶, 没想到周衍却伸出手, 垂眸揩了把嘴角血沫。

嗓音喑哑：“我没事。”

穆笑笑颇为讪讪地收回了手, 眼里却冒出了点儿泪花。

周衍抬眼，看了眼蹲在柱子上乔晚, 收回了手, 鲜血顺着指尖一滴滴地落了下来。

男人往前走了一步，衣摆上飞鹤纹样也染了点儿血。

周衍走得很慢，每走一步，胸口气血淤积，一阵一阵地疼。

乔晚从柱子上跳了下来, 往后倒退了一步。

周衍停下了脚步。

她在抗拒。

当初是他牵着她手走上了玉清峰，如今乔晚却在抗拒着他接近，这个想法从脑中一闪而过, 胸口一阵气血涌动，周衍险些又咳出一口血来。

转过身对其他玄中弟子道：“今日课业到此为止, 你们先回去罢。”

这一掌实在太过凶残, 虽然心里这好奇已经快翻了天了, 一众玄中弟子看了眼乔晚, 还是硬生生地憋住了, 礼貌告退。

玄中弟子一走，周衍沉默了良久，涩声道：“要怎么样，你才愿意原谅我。”

整整几百年，他鲜少低头。

这一句话还没说完，又咳出了点儿血。

乔晚内心挣扎了一会儿，终于没再抗拒。

周衍缓缓攥紧了指节，微不可察地轻松了口气，或许，乔晚只是嘴硬了些，到底心中还顾念着些旧情，这几百年来，周衍从来没发现过原来自己竟然也有这么怯弱时候。

男人喉口微滞，僵硬道：“晚儿。”

少女却低下了眼：“我想要赤火金胎。”

这话一出口，周衍如遭雷击，顿时怔在了原地。

赤火金胎？

这是他前段时间机缘巧合得来，总共两份。

乔晚她是为了赤火金胎而来？！

男人神情霎时僵在了脸上。

这顺从，这所谓顾念旧情，竟然都是为了赤火金胎？！

她竟然是为了赤火金胎？

周衍：“你是为了赤火金胎而来？”

“这赤火金胎我分成了两份，第一份，答应给你师姐铸剑，至于这第二份。”没说一句话，周衍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揩去一点儿唇角血沫，“这第二份，我已经交给了问世堂。”

乔晚顺着周衍视线，目光一并落到了穆笑笑身上。

穆笑笑眼眶微红，对上周衍视线，忙摇摇头：“师父，这赤火金胎如今对我也没什么用，铸剑一事笑笑不着急。给问世堂东西怎么好再拿回来。这份赤火金胎就交给晚儿师妹吧。”

乔晚微微一愣。

说实话，她没想过要和穆笑笑抢这份剑髓来着。

“……赤火金胎我已经答应过你师姐。”

他已经辜负过乔晚，绝不能再辜负笑笑。

周衍缓缓阖眸，一字一顿，艰难地吐露了出来。

当初将秋水含光剑交给晚儿，已经让笑笑受了委屈，更何况，就算多出了这一份，他如今也不能给，给了乔晚，她定会走得毫不犹豫。

“除了这赤火金胎，其他我都能允你。是我对不起你。”

少女黑黝黝眼里平静无波。

男人颇有点儿狼狈地避开了乔晚视线：“我一定会帮你再找一样比赤火金胎更好剑髓，由我亲自为你开炉铸剑。”

乔晚很平静。

平静地摇了摇头。

几百能前，在北境战场，曾经一剑崩山，逼魔修拔营倒退数十里玉清真人，铸剑功夫也是天下一绝。

乔晚丝毫不怀疑，这世界上还有比赤火金胎更好剑髓，可惜这都不是她想要。

看着乔晚这幅模样，周衍突然微感慌乱。

乔晚微微颌首，转身离开了洞府。

穆笑笑上前一步，咬紧了唇，凄声道：“师父。”

“笑笑。”周衍垂眸，“我或许真做错了。”

或许，他对乔晚这个徒弟本没有这么深感情，但在这日复一日，终究成了他看不开心魔。

……

总感觉更难办了。

走出了周衍洞府，这面瘫脸险险一个没崩住，乔晚烦恼地挠了挠头。

周衍这个回答，丝毫没出乎她意料，或许她就不该尝试问出这个问题。

现在一时半会儿也下不了山，不如回问世堂看看，看看能不能争取那另一份？

一想到马怀真，乔晚就忍不住直冒冷汗。

虽说这位煞神还在鸠月山，但感觉现在回问世堂妥妥就是找死。

不过还没等乔晚去问世堂，另一个险峻状况摆在了她面前。

她被禁足了。

说禁足也不太准确，更准确地说是周衍限制了她出入，乔晚不是很慌乱，既然李判说得没错，那不如把昆山这堆烂账都做个了结。

虽说限制了她出入，但周衍却没短了她吃喝。

每天淡定地窝在殿内修炼睡觉，修炼睡觉，一直到某天，乔晚再窗外看到了张熟悉脸。

一身潇洒白衣，顶着张俊俏娃娃脸，不过这俊俏脸上却有点儿扭曲。

对上乔晚视线，萧博扬恶声恶气道：“看什么看？！还不出来？！难道还要我进来请你？”

乔晚震惊：“萧师兄？”

乔晚回来这消息，几乎传遍了整座昆山，萧博扬这儿当然也得到了消息。

说不在意吧，可是之前在岑府看见那股狠劲，总让他“魂牵梦萦”。

没见乔晚有出来透风意思，萧博扬当即皱起了眉。

其他人或许琢磨不出来这里面意思，但他出生萧家，萧家别不说，这乱七八糟规矩一大堆，从小他就没少被关禁闭。乔晚要是回来了，不管怎么说，肯定得出来逛逛。整整两天，都没看见乔晚影子，十有**是被玉清真人给留在了玉清峰上。

萧家大少爷，翻来覆去，纠结了两个日夜之后，终于在某个晚上，抹了把脸，咬牙翻身起床。

算了！

就当作是还乔晚这一个人情了。

周衍虽说限制了乔晚出入，但没限制其他人上玉清峰，萧博扬这一路混上来，倒还挺顺利。

特没风度地扒在窗户外面，萧博扬烦躁地问：“走不走。”

四目相对。

多年死磕默契，让这一切尽在不言中。

乔晚回答地十分干净利落：“走。”

击掌。

确定目标之后，接下来就是付诸行动。

眼看乔晚利索地翻出了窗外，萧博扬往后倒退了几步，给她让了点儿路，抬起眼问：“打算去哪儿？”

乔晚认真想了想，“问世堂吧。”

萧博扬微微一呆，震惊地看着乔晚：“前脚出玉清峰，后脚去问世堂，找死也没你这颠颠地上赶着去。”

“我想去问世堂，打听打听赤火金胎消息，你听说过赤火金胎没？”

“真人前不久刚得到那剑髓？”

玉清峰在西，问世堂在东，要去问世堂，就得路过太玄峰。

而这太玄峰，很不巧，是太玄长老地盘，裴春争也正是太玄长老座下弟子。

对于要路过太玄峰这事儿，萧博扬心里有点儿纠结。

虽说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但当初乔晚有多喜欢裴春争，这是整个昆山有目共睹，就算岑家那一趟，乔晚没表露出多少情绪起伏来，但情伤这玩意儿一般都比较难愈合。

“待会儿要路过太玄峰。”萧博扬嗓音难得温和了点儿，“你注意点儿。”

青年皱眉：“要不是为了……穆……我才懒得过来救你呢。”

萧博扬从来就没怀疑过自己对穆笑笑感情，要不是穆笑笑一直对乔晚这事儿愧疚难安，他才不会自找麻烦赶过来救她。他……他才不是自己想来救乔晚！！

路过太玄峰时候，萧博扬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

远远只能看见太玄峰上那一抹碧瓦飞甍，云雾缭绕，山峦泛着点儿白，苍松堆雪，却没看见崖下常见那道身影。

乔晚脚步不停，神情肃穆，一本正经道：“我另有心上人了。”

萧博扬走在乔晚身后，脚下一滑，差点儿没站稳。

“你有心上人了？！！”

青年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乔晚。

“你……你什么时候有心上人了？”

风雪肃杀，少女脑袋上粉蝴蝶被风吹得轻轻振翅。

她说这话本意是让萧博扬住嘴，不过想到脑海中那道威严端正身影，乔晚脸倒忍不住有点儿泛红了。

好像有点儿……羞耻啊。

萧博扬：……

乔晚这是脸红了吗？！！

少女面无表情地烧红了脸，这画面不止是诡异，简直就是惊悚。

萧博扬被这一幕震惊到失语，喃喃地睁大了眼。

“你……你当真？”

乔晚眉眼一肃，面不改色地转过身，沉声道：“走了。”

去找赤火金胎。

等乔晚和萧博扬走后，身后一阵寒风席卷而过，吹动苍松，洒落了点儿白雪。

从苍劲树干背后，走出了道冷清清身影。

少年抱紧了怀中惊雪剑，喉结上下滚了滚，没入鞘剑刃，深深陷入了怀中。

鲜血氤湿了胸前大片衣襟。

心上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