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臣妇无法答应,臣妇恕难从命!”
定国公夫人掷地有声,虽是跪着,然微微扬起下颚,一双美瞳望向薄帘之后的乾元帝。
她不能后退……皇上只是吓唬自己。
“哈哈。”
乾元帝嘲讽十足的笑声很是响亮,站在大殿之外的王译信也能听到。
王译信琢磨一会,扬声道:“臣王译信恳求陛见。”
怀恩公公吓了一跳,以前觉得王四爷挺聪明伶俐的,怎么此时变笨了?
皇上和定国公夫妻的事情,哪是王四爷能插嘴的?
“王大人……”怀恩公公忍不住提醒王译信,“皇上让你等一会。”
“陛下,臣求见陛下。”
“等着!”
乾元帝冷声道,“再让朕听见你的声音,你就去宫门外领板子去!”
“臣遵旨。”
王译信朗声道:“臣方才在殿外听说定国公夫人欲要臣女为妾之事,臣以为定国公夫人敢大胆妄为,全是您宠爱所致……”
说着说着,王译信撩起官袍,跪伏在大殿门口,清亮悦耳的声音穿透宫殿的墙壁,似一道道波纹一般荡漾得很远:
“若她无帝宠,不敢为庶子求娶皇家郡主,定国公府上几位少爷,刨除三少爷和五少爷之外,妻子全部拥有皇家血脉,五少爷尚小,以定国公夫人对其宠溺疼惜,想来她会请皇上再下嫁公主。如此一来……唯有三少爷定亲臣女,陛下曾经问过臣,为何公主郡主看不到三少爷的好处,您还不明白么?公主郡主只是不想您为难!”
“臣敬佩定国公为当世名将,敬佩定国公的功勋才华,臣如今也对臣妻情根深种,可是臣妻若用头罩绿帽侮辱臣,臣会想臣妻是爱是恨!”
“臣以前糊涂过,臣明白夫妻之间不和谐,受到伤害最大得便是儿女。”
“定国公疼爱顾三少,正是因为定国公对其夫人的宽容,让最疼惜的儿子卧病在床!”
“陛下宠爱顾三少,正是因为您对定国公夫人的纵容,让顾天泽生可悲的背负着您私生子的名声!让他不好亲近定国公,顾三少的性情刚烈,同样侍亲极孝,当对定国公夫妻失望之时,陛下,您就没想过他会选择死么?”
王译信目光极是深沉,穿透时间和空间的界限,见到本来已经突出重围,追敌千余里,打下偌大疆土的疲惫将军在没有任何支援粮饷之下……接到京城的书信,最后……同番邦的都城同归于尽。
固然有朝中大臣的算计,顾三少不是一心求死,怎会命陨。
“顾三少骄傲,他不想再做定国公夫人争宠的工具,不想再背负着世人的议论,亦不想再做陛下您的私生子!”
王译信肩膀剧痛,身体向后翻滚了两圈,重新跪好:“臣该死。”
冲出殿外的乾元帝一脚踹飞王译信,愤怒道:“阿泽不是朕的私生子!朕拥有天下,什么美人没见过?用得上和小舅子夫人私通?朕便是看上臣妻,也敢弄进宫来,朕疼阿泽……看重阿泽,竟然被你们这群满脑子污秽的人看作是朕……”
乾元帝又气又怒,本来以为只有王译信胡思乱想,可他见到宫女内侍,以及司礼监掌印太监怀恩的目色诧异,什么都明白,原来世人把阿泽当作他不敢承认的儿子!
一想到骄傲到骨子里的阿泽被人非议出身,乾元帝心疼呐。
“不是臣怀疑顾三少的出身,定国公夫人所言所为让人误会了。”
王译信毫不客气的再捅了定国公夫人一刀。
即便定国公夫人此时在乾元帝心里地位不一般,王译信就不信还能比得过顾天泽!
定国公夫人敢算计瑶儿做妾,还嫁给庶子……这点王译信绝对不能忍,不是打女人不是君子所为,他能冲进去揍那个欠揍的定国公夫人一顿。
惯得,都是乾元帝和定国公宠惯出来的毛病!
宁可被乾元帝恼羞成怒杖责,他也要报复定国公夫人,打没定国公夫人的圣宠,看她以后怎么嚣张?
不仅如此……王译信缓缓的磕头,“臣违背圣意,在陛下您面前出声了,臣甘愿领罚。臣不敢再理会定国公府的纠纷,只求陛下能还臣女一个清白,定国公宠爱其夫人,纵容她为非作歹,坏人名节,臣女也是臣的掌上明珠,臣容不得旁人算计她为妾。臣大胆说一句,就算是定国公所谋成功,臣宁可养着臣女一辈子,也不会让她去做什么贵妾!臣没脸提祖上,可臣的女儿绝不收此侮辱。”
“王译信……”
“臣这就去宫门口领罚。”
王译信不等乾元帝多言,起身向宫外走,杖责他早有准备,在宫门口受廷杖也可让世人知晓,定国公夫人是怎样的一个阴狠毒辣的妇人!
趴在地上,王译信眼睛一闭,“打罢,重重的打。”
执行廷杖的人彼此看了一眼,手中的廷杖有千斤重,从没见过挨廷杖的人主动提出狠狠打自己,“王大人……”
“慢着,慢着。”
怀恩公公一路小跑赶到宫门口,今儿皇宫实在是太热闹了,让他这样在乾元帝身边伺多年的人都受不住,“你们过来。”
“公公有事请吩咐。”执行廷杖的人躬身道:“是重还是轻?”
怀恩公公撇见王译信视死如归的模样,暗自摇头,以为他是傻的,其实王四爷聪明得紧呢,打蛇七寸,正好戳中陛下的心事,如果说方才陛下还对定国公夫人存一分的宽容,如今只怕陛下恨不得亲自撸了定国公夫人的诰命……只是定国公……怀恩公公叹息一声,舍不得定国公夫人呐。
“自然是轻的,王大人可是陛下看重的重臣,他的爱女……如今在顾大人身边,明白?”
“明白,明白。”
宫里人谁晓得顾三少的圣宠?
执行廷杖的人心领神会,对王译信手下留情。
“王大人您喊两声可好?”
“士可杀,不可辱!”
“……”
明显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愧是在朝中历练过的。
不管前面怎么放水,最后一下一定要真打的。
王译信忍下了最后的廷杖,怀恩公公道:“陛下有口谕,让您去天牢反省今日所言。”
“臣谢主隆恩。”
“你们把王大人送去天牢。”
怀恩公公在王译信耳边压低声音道:“陛下也是成全王大人爱女之心和一身气节,据探马回报,后日西宁侯必然返回京城,西宁侯大胜,陛下定有厚赏,到时……王大人,您……”
王译信突然握住怀恩公公的胳膊,挨了廷杖丝毫无损他俊美无匹的容貌气质,“你去同皇上说,臣宁可在天牢里多待几日,也不想……也不想借岳父之势,恳请皇上可怜可怜臣一片拳拳的爱女之心。”
他不要做事事依靠岳父的无能女婿。
再被岳父的功勋救一次,王译信在蒋家彻底翻不过身了,夫纲不振是次要的,重要得是,他为何总受蒋大勇的恩惠?
怀恩公公忍着好笑,点头道:“我会把您的话转告陛下,至于陛下是不是肯听,谁也不敢保证呐。”
“……”王译信脸黑了,一定不会听!
乾元帝的心眼小得很。
王译信被人送进了天牢,在国朝先廷杖后天牢,乃是名臣的待遇。
尤其是王译信敢纠正乾元帝的私德,这简直是名臣的表率,乾元帝的辩白影响甚大!
顾三少不是皇帝的私生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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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帝站了许久,直到王译信彻底在眼前消失,缓缓的问道:“定国公,你也相信阿泽是朕的骨血?”
“陛下,阿泽是臣的儿子!”
定国公重重的磕头,“他是臣亲生骨血,臣……臣最愧疚的儿子。”
乾元帝回头看了他良久,失落的说道:“不是王译信,朕还不知道,伤阿泽最重得人竟然是你跟朕!”
“……陛下。”
定国公眼眶潮湿,无声的呜咽说不出任何话,定国公此时也恨不得板子落在自己身上,如此他才能好过一点。
定国公夫人白着一张俏脸,勉强打起精神,“陛下,王译信血口喷人……他……冤枉臣妇,阿泽……臣妇怎会利用阿泽?”
“朕记得皇后的二哥早丧?”
“是。”
顾皇后听到消息,赶到了乾元帝身边,她万万没想到事情会闹得如此之大。
乾元帝缓缓的说道:“他也是为了朕,为了朕能顺利继位。太平日子过久了,朕竟是忘了他。”
顾皇后道:“为陛下尽忠,家兄死而无憾。”
顾二爷哪是尽忠而死?明明是骑马摔死的好吗?
“他死而无憾,朕不能让功臣寒心。”乾元帝目光看向定国公夫人的目光极是冰冷,“追封他为荣国公。”
“……陛下。”顾皇后先是惊讶,这赏赐有点重。
“皇后只管谢恩就是,阁老不敢非议朕的决定。”
“臣妾谢主隆恩。”
此时的乾元帝太可怕了,谁不听命,谁就有可能丧命,顾皇后只能顺着乾元帝。
“荣国公无子……”
“陛下,阿泽是臣的儿子。”
定国公抢先道:“臣不能失去阿泽。”
乾元帝冷笑:“你放心,朕没有出继阿泽的心思,朕疼阿泽之心不比你少,朕不能让阿泽更可怜。”
出继不好听呐。
“荣国公无子供奉,朕命定国公你肩挑两房,除了赏赐你两名美妾外,另娶荣国公夫人入府。”
“不,陛下。”
定国公夫人慌忙道:“肩挑于礼不和,会乱了纲常嫡庶的。”
“朕以为很合适,民间百姓早有次例。你敢让庶子纳朕看重的大臣嫡女为妾,就是不是乱了礼法?”乾元帝缓缓的说道:“宣礼部尚书,修改礼法,朕承认肩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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