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节
听到岳震问起这件事,侯勇先是看看大舵头蒋凤英,凤英皱眉摆摆手道:“看我有什么用?震少问你,你就实话实说,把这些日子听到的,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不许添油加醋,也不要有遗漏。”
“是,那我就如实道来。”侯勇点点头,却不由自主的压低了声音。“河北汉人们聚集的地方都在悄悄流传,两个月前,中原各路义军首领,先后收到烽火堂晏堂主的密信,召集大家前往黄龙府,准备用武力夺回被扣押的钦宗皇帝。”
“啊!···”吴阿大惊呼出声,脸色苍白着结结巴巴的尚未开口,就被蒋凤英一声冷哼堵了回去。
“哼!知道害怕了!我前晌听到这个消息,不怕你们笑话,险些把苦胆吓破。你们的堂主一定是发疯了!他想过没有,这样一闹要死多少人?就算中原义军死绝了,也未必能把那个皇帝救回来?”
一旁安静倾听的拓跋月也被吓了一跳,丈夫曾经和她说过,大宋二帝被掳,老皇帝已经客死异乡的事情。她也觉得蒋大姐的话很有道理,这个计划太疯狂了,深入敌人的国都把被关押的皇帝抢回来,就算女真人猝不及防被他们得手,可是怎么离开呢?蒋大姐说的也不完全是气话,就算参与行动的人全部战死,能把皇帝送回大宋吗?
船舱里一片死寂,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岳震那里,大家看他毫无惊讶之色,马上就明白他早已猜到了烽火堂的计划。
“蒋大姐,咱们淮帮有人去过金国腹地吗?小弟需要一位熟悉路途的向导。”
“你也要陪他们一起发疯!也要去送死!”蒋凤英凤眼圆睁道:“你,我是管不了,可是月亮妹子不许去!”
拓跋月为难的看着这位对他们倍加爱护的大姐,暗自焦急,怎么可能?就算明知是九死一生的刀山火海,她也不可能让丈夫独自前往。求助的看向丈夫,她却看到岳震神态轻松的坐下,还翘起了二郎腿。
“呵呵,有意思了。”岳震微微一笑说:“大姐莫急,难道您看不出来,晏彪这小子懂得用计谋了,他的目标决不在黄龙府。换句话说,钦宗皇帝十有**已经被金人关到了别的地方。呵呵···”
听他这样一说,虽然气氛略有松缓,但是大家的神态反映也各不相同。蒋凤英和侯勇先是一阵错愕,尔后又一起皱起了眉头。侯勇面色一沉道:“如此说来,各路义军齐聚黄龙府,只是为了掩护烽火堂的行动,这样干,未免太不仗义了。”
岳震依然面带微笑,轻轻摇头说:“所谓传言,只是为了迷惑误导金人,我相信,晏彪送给义军首领们的信,肯定会把虚实两步计划解说的很详细。”
说到这里,他长身而起,走过去撩开窗帘,用力吸了一口清新的夜风后,他凝望着黑沉沉的水面接着分析道。
“如果我猜的不错,整个计划一定分成了明暗两路人马,明面上前往黄龙府的义军兄弟,正是侯大哥所说的那样,为了吸引金人的注意力,毕竟那里是大金国都,金人不能坐视不管。还有一支由各路义军精锐和烽火堂组成的暗军,他们才是真正抢人的行动者,只是咱们不清楚地点在哪里。我能看出蛛丝马迹,金人也不一定就那么蠢,我们要尽快赶过去,助他们一臂之力。”
侯勇浑身臊热的听着岳震把话讲完,才讪笑道:“震少有所不知,渤海王登基后,将金国的国都改到燕京,去年不知为甚又迁都上京,黄龙府早就不是金人国都了。”
“哦?看来侯大哥对那边很熟吗。”岳震饶有兴致的转身笑问:“大哥还知道些什么,说说看,没准会对我们有所帮助呢。”
“呵呵,你这小子眼睛还真毒,还真是问对人了。”蒋凤英轻笑怅然道:“侯勇未入淮帮之前,可是渤海湾里大名鼎鼎的‘沧海双蛟’之一,是昔日‘沧海帮’的台柱子。可惜好好的一个沧海帮,如今却···唉!”
侯勇神色一黯,垂头说:“如今沧海帮已成金人的走狗,过去的事,大舵头就不要再提了,我老侯已经羞于提起曾是沧海一员。”
无意间触及别人的隐私,岳震有些尴尬又有些暗自欣喜,有侯勇这样的向导指引,金国之行会少走很多冤枉路,只是不知道人家肯不肯一起去冒险。
察觉了岳震的顾虑,侯勇振奋精神挺胸道:“震少有事,淮帮责无旁贷,我老侯更是没有二话可说。到黄龙去,可以走旱路,也可以走水路,旱路是北上然后东转,需要绕个大弯子,水路只需从登州上船直奔夏州,至少可以节省大半的时间,只是···”
蒋凤英体谅的接过去说:“只是你不想再和渤海帮的人碰面了,可是这小子做事历来都是风风火火的,难道只有渤海帮的船可以出海?”
岳震也急切的看向侯勇,蒋大姐说的不错,如果把时间浪费在绕路上,对于非常迫切的他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和煎熬。
“无妨!我侯勇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有什么好怕的。”侯勇坚决的咬牙道:“只不过我出面,渤海帮不免要心生刁难,有咱淮帮的招牌在,他们不能不送我们过海,也只能在船资渡钱上做做文章,肯定要狮子大张口,漫天要价。”
不等岳震答话,蒋凤英抢着笑说:“呵呵,这家伙可是个小土财主,有的是钱。咱们先给他垫上,回头我去找申屠希侃收利息。呵呵呵···”
一船人闻听无不失笑,拓跋月解下随身的腰囊轻笑道:“不用大姐费心了,临出来的时候,沐大嫂塞给我这些东西,说是有急用的时候拿出来,侯大哥看看够不?”
看到拓跋月打开小囊,露出金灿灿的金条,蒋凤英苦笑摇头叹息。“这还不够?有这些东西,渤海帮恨不得把船都卖给你们。你们两个家伙啊,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们这些兄弟姐妹们省点心呢?好了,后半夜了,你们过河去吧,我走了。”
送大舵头下船,淮帮众人看到凤英摆摆手,都识趣的退开。蒋凤英拉着拓跋月的手,看着岳震道:“汇丰号捎信来说,战事停歇,西边的商路都恢复正常,希侃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你小子这次去千万机灵点,别犯浑,给我囫囵个的滚回来,要不然大姐可没法子向他交代,听见没有!”
夫妻俩当然知道凤英说的他是谁,岳震赶忙陪笑说:“是是,申屠大嫂放心,小弟一定回来喝你们的喜酒,嘿嘿···”
见岳震还有心思调侃,蒋凤英既佩服他的从容镇定,又不免有些羞赧脸热,大舵头松开了拓跋月的手,轻啐了一声转身离去。
拔锚开船,侯勇留在甲板上查看河面动静,岳震夫妻和吴阿大留在了船舱里。看到阿大惴惴不安,浑身不自在的模样。岳震笑道:“阿大怎么了,心里没底?这可不像淮扬八杰的领头大哥,还不如那些个小兄弟哩。”
吴阿大苦笑垂下头,想了片刻又抬头问:“震少,我和襄阳的这几个兄弟过河后,是联络烽火堂,还是跟着您?”
岳震拍拍他肩头说:“这就对了嘛,事情到了这般地步,只能向前冲!过河后,你把襄阳这些弟兄们都派出去打前站,主要是搜集各种消息,好让我们随时掌握最新的变化。我估计不到最后一刻,晏彪不会泄露行动的具体地点,咱们要靠这些消息分析揣摩。”
点点头,阿大使劲的咽咽唾沫,满怀希冀的看着岳震。“震少,您觉得有希望吗?彪子能成功吗?”
“渺茫!”没有外人在场,岳震的脸色也慢慢阴沉。“渤海王完颜亮是一个知人善任的明白人,手下有的是能人。阿大给你交个底,我最怕的是金人看穿了晏彪的计谋,将计就计,要把河北抗金义军的精锐引到一个地方,一网···”
正说着船身猛然一顿,拓跋月猝不及防歪倒在丈夫身上,岳震手压嘴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时候侯勇的喊声在外面响起。
“是哪位军爷巡河,在下淮帮侯勇,有急事过河,请军爷行个方便!”
“哈哈,侯勇是吧!你不在海州老老实实做车马店掌柜,跑过河来做什么?本少帅等候多时了,把船靠过来吧。”
“少帅!小的给您磕头了,小的真有急事,您看···”
“免了吧!要是让你们大舵头知道了,又要跑去我娘那里告状,又要说我不给你们淮帮面子。我可不是来为难你的,还不把你船上的客人请出来。”
听到这里,船舱里的岳震苦笑起身。“呵呵,想躲也躲不开呐,人家韩少帅找上门来了。也难怪,在人家的地盘上,咱们的一举一动,恐怕早就在少帅的掌握之中。月亮,走,介绍你认识正彦大哥。”
夫妻两个步出舱门,岳震一眼就看到不远处战船上,一身戎装的韩正彦。故友相逢,他不禁心头一热,扬声笑道:“哈哈,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了。正彦哥的派头够大,小弟是不是该叫一声韩衙内呢。哈哈哈···”
“衙内!”两船越来越近,立在船头的韩正彦不由一愣,马上就反应过来,这小子又拿他开涮,他顿时又回到兄弟亲密无间的那段时光。
“我呸,你别忘了,你老子现在也是大宋太尉,要是衙内,咱俩是一对。呵呵···”
说笑声中,两条船已经距离很近,水军船上的军卒把缆绳抛过来,这边淮帮的水手们一阵拉扯,两船的船舷贴在了一起。岳震看到韩正彦作势要过来,急忙摆手道:“正彦哥不要动了,还是小弟过去吧。”
他是担心韩正彦看到吴阿大他们,有所怀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