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柔很讶异,在她的眼里,周儒林是一个不苟言笑,严谨沉稳的人,不仅心细而且十分聪明,没想到现在却像一个老小孩一般。
周儒林看到沈思柔有些不敢相信,他瞪大了眼睛,又揉了揉不敢相信,“岚儿?”
沈思柔行了一个礼,完全一副大家闺秀的姿态,“女儿给父亲请安”
周儒林看了很不能适应,眼前的女儿仿佛换了一个人,以前的张扬完全没有了,剩下的都是淡然静好的模样,看起来很沉稳,虽然这样对敏岚是有利无害的,若是像以前那样不顾一切的任性,会给容易惹祸上身,可是周儒林还是很疑惑,人不管在怎么变化也不会变得这样彻底吧。
虽然百般不解,可眼前的的的确确是她的女儿没错,“岚儿,是不是皇上亏待你了?”
沈思柔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生硬的笑了笑,“皇上对女儿很好。”
周儒林理解成为敏岚是因为皇上后宫里又添了新人而伤心难过,导致性情大变,只能安慰道,“岚儿,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不管你有多难过也只能承受,皇家是冷酷无情的,为父不能为你做什么,只能护你一世周全,只要你一生平安,为父就别无所求了。”
沈思柔有些不知所措,“父亲,你全都知道了?”
周儒林心疼的摸了摸周敏岚的头,“自己的女儿开不开心做父亲的怎么会看不出来。”
“父亲,我……”
原来,这位父亲是知道周敏岚在宫里的日子。
周儒林轻声道,“好了,你母亲还在等你,你去看看吧。”
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夫人便是她的母亲了,两鬓有些白发,看起来很憔悴,岁月侵蚀着她的容颜,依然面容姣好,经过了岁月的洗涤,却磨砺出了岁月静好的沉淀。
沈思柔握着妇人的手,轻唤,“母亲!”
周夫人缓缓睁开眼睛,“岚儿!”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看来她真的很开心。
可是,沈思柔却不敢面对这一切,她是她偷来的亲人,这是她从来没有感受到的,一种温暖久久围绕在心间,她虽然有亲人,可留给她的不过是冷酷而已,真正的亲人竟还不如面前的陌生人。
周夫人颤颤巍巍的伸起手来,摸着沈思柔的脸颊,“岚儿,你变了。”
沈思柔有些愧疚,低声道,“对不起!”
周夫人怜爱的笑道,“傻孩子。”
总有一天也会说的,毕竟她们是这具身体的父母,而她没有理由占据着别人的身体而活得自在,不管她们能不能谅解,起码她也能无愧于心。
“父亲母亲,我要走了”
周夫人疑惑不解,“走?去哪里?”
沈思柔迟疑,缓缓道,“我要离开皇宫了。”
周夫人微微一笑,很无奈却又很理解,“只要你快乐,娘都会支持你的,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
听到周夫人折磨说,沈思柔的眼眶红了,她一向很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饱尝人间冷暖,被无数次的利用的她,早已耗尽了自己心中的良知,没想到,今日看到这个柔弱的妇人,她却哭了。
纵然这份温情不是属于她的,她还是很贪心想要占为己有。
沈思柔红着眼眶,哽咽道,“母亲不用担心,皇上不会降罪于周家的,皇上他答应了会放我出宫,这是我求他的。”
周儒林知道了这是皇上的特许,面无表情难以莫测,他清楚皇上是不是一个出尔反尔的人,一时之间,不知是该感激涕零,还是诚惶诚恐。
看着眼前相依的母女,周儒林深思熟虑,道,“岚儿,你去苏城吧,你爷爷在那里,她会照拂你的,你永远不要回京城了。”
这里始终是她的伤心之地。
周夫人哽咽着,想说,却又没有说话。
沈思柔低下头,慢慢吐出几个字,“父亲,我要去北疆。”
周儒林没有言语,他心中有太多困惑,望着沈思柔似乎在等着他的解释。
沈思柔又道,“我还有不明白的事,要去寻找答案,等下次回来时,我一定会亲口告诉您的。”沈思柔坚定的不容置疑,眼中有着执着的光芒,无所畏惧的眼神亮的惊人。
周儒林看着她,低沉道,“好!”
离开了周家,沈思柔久久不能平息,不知不觉轿撵经已到了太师府门前,这才是她的家,沈思柔冷冷道,“停轿!”
随从听到命令立即轻轻放下轿撵,阿丽不解问道,“娘娘为什要停轿啊?”
沈思柔双眸忧伤凄凉,低声喃喃道,“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抬眼,看着尊贵浮华的沈府,眼前不像家的家,以前的画面顿时浮现在她的眼前。
“娘,你看这是金姑姑教我绣的小鸟,你看好看吗?金姑姑还说柔儿可聪明了,一学就会。”
儿时的沈思柔灵动的大眼睛水汪汪的,调皮可爱,她高高扬起头期待着眼前美貌妇人的夸赞,可是留给她的只有冷漠与辱骂,母亲狂躁的吼道,“我说过,在私下别叫我娘。”
吓得沈思柔哇哇大哭,那美貌妇人把小小的沈思柔提起,粗鲁的捂住她的嘴巴,“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许哭会别人听到。”
小小的沈思柔哪里知道,疼了自然要哭啊。
哭得越大声,母亲就不停的掐她的弱小纤细的手臂,直到掐得渗出血来,嘴被娘的手紧紧的捂住,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她只能默默的流着眼泪承受着苦楚。
后来在大了一点,她学乖了,无论娘怎样折磨她,她都不会叫出声,就算哭了又怎样,求饶了又如何,还不是没有用,她的母亲并不会因此而心软。
除了脸部是好的,其他地方却满是疮痍。
而每一次,母亲发泄完了之后,都会冷漠的丢给她一瓶上好的金疮药,沈思柔讽刺的想笑,她是在担心她的暴行会被别人发现吗。
她甚至想过她一定不是娘的亲生女儿,可是,许多人说,她们母女长得很像。
她们若不是母女,也没有人会相信吧。
在别人面前母亲都会对她无微不至,可谁知道,在慈爱的面具下,她确是一个十足的疯婆子。
她想过,她的母亲一定是个疯子,会疯狂的折磨她,不止不休的折磨她。
而他的父亲从来不知道她的女儿正受着怎样非人的折磨,他只关心,沈家的富贵,权位能走多远。
看着其他的庶妹和庶姐被他许给了别人,来换取前途,为了他的利益,他甚至可以把一个十四岁的姐姐送给了六十多岁的老侯爷做妾。
后来姐姐自杀了,她亲眼看见,一尺白绫吊死在了房间里,双眼瞪得像极了地狱里的魔鬼。
沈思柔那时在想,这是她的家吗,这分明是吃人的魔窟啊。
而她是不是幸运的?因为她是嫡女,小小年纪的她,早已经察觉到父亲一定对她另有安排,但是她却没料到,她的父亲真是厚待她,不惜一切,把她送进宫里做皇后。
并且时刻告诫着她,这一切都是为了沈家的繁荣,为了沈家,这是她的责任,不可背弃的责任。
这一切她都看得透彻,母亲其实不爱她,更多的只有憎恨,他的父亲只有利用。
而她又能怎样,她只能自己承受。
这世间谁都靠不住,只有自己才不会背叛自己。
沈思柔在回忆中挣扎着,醒不过来,逐渐她的脸色变得苍白,阿丽不停摇着沈思柔,呼喊道,“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沈思柔顿时清醒过来,满脸都是眼泪,看着自己湿漉漉的双手,低声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阿丽因为惊吓还没有回过神来,娘娘刚刚真的吓坏她了,那种悲伤到绝望的表情现在都让她记忆犹新,双眼无神像死人一样,还不停的留着眼泪。
阿丽心有余悸,“娘娘,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阿丽去叫大夫。”
她顺势转身却被沈思柔叫住,“回来,我没事,走吧。”
沈思柔久久被刚刚的画面所纠缠,眼前的画面就像是真实的一样,她虽然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却也模糊了不少,仿佛是灵魂脱离的躯体回到了小时候,那样一幕一幕真实到不敢相信。
沈思柔静静道,“阿丽,你先回去,我想一个人走走。”
阿丽本来就已经够担心了,怎会放心留娘娘一个人,难不成阿丽越想越怕,难道娘娘现在就要逃跑,所以是把她支开?
想了想便道,“娘娘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阿丽要保护娘娘。”
沈思柔眼神清明透彻,仿佛已经猜透了阿丽的心声,只得轻声道,“听话,我只是想出去走走而已,很快,我就回去了。”
说完,沈思柔便出了轿撵,披上一个披风,把帽子盖在头上,遮挡住了脸,见附近有一个马栏,便牵了一匹马儿,轻身一跃长扬而去。
老板见自家的马儿被偷了,便大声吼叫到,“我的马!”
沈思柔的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只剩阿丽茫然的看着她扬长而去的背影,不可置信,回过神后,便气势威严的警告这些侍卫。
“今天的事谁敢说出去小心你们的小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