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认输

东荒省，虎踞城堡大厅。

年轻的塞里亚单膝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前面摆放着的棺材里躺的就是第三边防游骑军加利尼.白洛普特军团长的遗体。历尽千辛万苦，在冰雪初融的草原上一路跌跌撞撞的终于回到了虎踞城堡，忍不住的伤心和全军向敌人投降的羞耻感让塞里亚感觉无颜面对自己的家族亲人和菲萨布伦大公殿下。

菲萨布伦大公没有大惊失色，也没有大怒欲狂，他只是绕着棺材转圈，一步一步，最后长叹一口气，伸手抚摩着白洛普特那僵硬冰冷的脸庞，喃喃的自语：“是我害了你啊，老伙计。如果我能当机立断的撤军回家族领地，你也不会死了。只怪我太贪心了，明明局势不利还希望能借着波比里其山有利的地势将来与北地四家联盟讨价还价，没想到反而把你和你三边防游骑军团给赔上了……”

大公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颓败的神色，事事不如意啊。自从自己离开波比里其山回到家族领地，一面联合东北大草原上的各个草蛮部族共同出兵，一面赶往牧野原省整编了被打得半残的第四边防游骑军团，然后伏击了北地诺顿家族的猎骑军团，又当带路党说服十余万的草蛮骑兵大军前去袭击匹德罗城。

那会菲萨布伦大公还以为自己能力挽狂澜，改变家族的不利处境。他并没期盼在和北地四家联盟的战争中反败为胜，只希望能把北地四家联盟攻占伊比利亚王国的如意算盘搅得稀巴烂，他的想法就和那些任性的熊孩子一样，反正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得到。引来草蛮部族掳掠温斯顿省就是给北地四家找麻烦，把局势搞得越乱越好，谁也别想占到便宜。只有这样，菲萨布伦家族才能让北地四家联盟不敢小觑，不会赶尽杀绝。

只是没想到，十余万的草蛮骑兵大军竟然虎头蛇尾，进攻一个只有三千人防守的匹德罗城损伤了两三万人马就士气大降无心再战，眼见守军援兵到达防守固若金汤，草蛮大军敷衍了十来天各个草蛮部族的族长开始商量起撤军回去窝冬的事了。

那一刻菲萨布伦大公实在是恨铁不成钢，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采取第二种方案，联合了所有臣服于菲萨布伦家族的草蛮部族，在撤军的前一个夜晚突袭了最强大的克里奴比草蛮部族，有心对无备，强大的克里奴比部族一夜覆灭。然后菲萨布伦大公就带着臣服的草蛮部族兴高采烈的回去瓜分克里努比部族的遗产去了。

局势已经很明显，菲萨布伦家族既然会被北地四家联盟给压制在家族领地，离不开东北大草原了，那么就预先把草原上的那些强大的草蛮部族先给梳理一遍，以免在菲萨布伦家族势力削减之后给家族造成麻烦。顺便也可以从这些强大的草蛮部族身上吸血来弥补家族的损失，反正袭击这些强大草蛮部族的都是臣服于家族的草蛮部族，多分些缴获给点骨头看狗咬狗，家族又没损失，何乐而不为呢？

去年底菲萨布伦大公忙活的就是这事，安定内部后再想法对付北地四家联盟，大草原广阔无垠，大公有把握北地四家联盟不会轻易的踏足自己的家族领地，将来的对抗只会发生在牧野原省。南部省和东荒省的边界北地四家联盟家族武装正在大兴土木建造防御设施，挖掘壕沟断绝交通，大公就断定北地四家联盟采取的是南守东攻之策，这是在一步步压缩菲萨布伦家族的领地和生存空间……

所以南部省的波比里其山就成了菲萨布伦家族唯一占有优势的战略要地，能攻能守，还可以借此地出兵将南部省搞得混乱不堪，要防御波比里其山上的第三边防游骑军团就必须以驻以数倍的重兵，只要时间一拖延下去北地四家联盟谁也受不了这么巨大的战争消耗，而那时菲萨布伦大公才会坐上和谈的桌子，为家族争取一些体面的条件来结束这场失利的战争。

只是没想到诺顿家族武装竟然会在冬季出兵，冒着大风险绕道东荒省从后山攻占了波比里其山，逼迫第三边防游骑军团放下武器投降，给了菲萨布伦家族狠狠的一击。菲萨布伦大公不责怪已经自刎谢罪的白洛普特军团长，他可以想象的到，在那种情况下没有谁能抵抗下去，不投降只是白白的无谓的被屠杀而已。

“你不该自杀的，老伙计……”菲萨布伦大公再次长叹了一声，最后一次抚摩了一下白洛普特军团长那冰冷的脸庞，离开了棺材。

“起来吧，塞里亚，你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职责，无愧一名菲萨布伦家族骑士的荣誉。你再跟我说说你见到诺顿家族那个北地大公洛里斯特的情景，和你说的每一句话都说清楚，让我想想他有什么用意？还是单纯的因为敬佩白洛普特军团长的勇气，才让你护送他的遗体回来。”菲萨布伦大公做了个托举的手势，示意塞里亚起来回话。

塞里亚用披风胡乱的擦了下脸上的泪痕，站起来后再一次的述说他和洛里斯特见面的情景，努力回想着洛里斯特所说的每一句话。

良久的沉默之后，菲萨布伦大公无力的挥了挥手：“塞里亚，你一路辛苦了，先去梳洗一下，好好的休息几天。你的功劳我已经记在心里，你还年轻，是我们家族未来的希望。好好的修炼，牢记这次的历练和磨难，家族的未来还需要你们年轻一辈的努力……”

“是，我一定努力修炼，为家族效力。”塞里亚激动的向大公行礼保证，这才退了下去。

“笃，笃，笃……”菲萨布伦大公坐在书房里用左手的中指轻轻的敲击着书桌的桌面，一边沉思着一边露出了苦笑，塞里亚所述说的会见洛里斯特的情景，很明显洛里斯特在向他传达这么一个意思，菲萨布伦家族大势已去，现在就看菲萨布伦大公是不是识相认输了，乖乖听话拍拍诺顿家族马屁的话还有条生路，否则就不要怪他撕破脸皮痛打落水狗赶尽杀绝了。

“哼，这个阴险狡诈毒辣不择手段的小子，你休想让我屈服，休想欺压到菲萨布伦家族的头上来！”菲萨布伦大公重重的哼了一声，怒气填胸。把洛里斯特对他的形容原样奉还，虽然两人都没听过对方的诽谤，但这一刻确实是心有灵犀，唯一的不同就是把那老头给改成了小子，两人都把对方视做自己平生最大的对手。

不过生气也没用，菲萨布伦大公心里很明白，自己家族现在是外强中干，第三边防游骑军团的投降对家族的打击比第一边防游骑军团的全军覆没更为重大。第一边防游骑军团还可以宣称北地四家联盟阴险毒辣设计伏击，军团士兵英勇不屈奋战至死，全军覆没情由可原，毕竟北地四家联盟是不宣而战，打了菲萨布伦家族一个措手不及。

可第三边防游骑军团却是被逼全军投降，家族还要出钱派使者去赎回那些家族骑士和自家的族人，菲萨布伦大公很相信塞里亚的述说，是自己的亲戚，那个堂侄沃利奥的渎职才导致了整个军团的覆灭。但他现在生气也没办法，让自家的亲人掌管各个军团的后勤要职是家族长老们的决策，他们认为只有这样才能掌管住各个军团，使他们忠诚于菲萨布伦家族。

并不是所有的菲萨布伦家族中人都是一心为家族奉献效力，象自己的那个二女儿，伊比利亚王国的王后就一心和自己这个父亲作对，菲萨布伦大公一想起那个回到自己家族领地的二女儿就感到头疼。好好的王后不做竟然意想天开办起了妓营，让自己的老脸都丢尽了。现在又逛荡到了大小金川，认为那边挖金矿的有钱，一定会财源滚滚……

菲萨布伦大公在书房了坐了很久，思考着怎么破局。接下来菲萨布伦家族很可能就要忍辱负重，忍气吞生的窝在家族领地里过一段苦日子了，北地四家联盟已经断绝了家族领地对外的所有交通联系。家族目前只有坐镇大小金川地区的第二边防游骑军团和防守牧野原省的第四边防游骑军团，两个军团近十万人马，再加上驻守虎踞城堡的两万铁甲守备军团和自己身边的一千多侍卫……

虽然菲萨布伦家族还有十二万的家族武装，可要防守偌大的三个省份兵力还有些吃紧。所幸的去年底扫荡那些对家族有威胁的草蛮部族时，菲萨布伦大公从臣服的草蛮部族中又挑选了近两万的草蛮骑兵准备组建新的预备军团来作为压制草原的杀手锏。那么即便遭到草蛮部族的联合侵袭家族依然还有还手之力。只是现在家族的这十几万兵力对付草原上的草蛮还行，可要是去进攻北地四家的防线就不够瞧的了。

防守有余进攻不足，这是菲萨布伦家族的现状。何况镇守大小金川地区的第二边防游骑军团是万万不能动的，大小金川地区的金矿是菲萨布伦家族崛起的保障，家族的长老有很多都建议将家族的中心搬迁到金川省，只是菲萨布伦大公考虑到金川省远离前帝国的中心版图，担心菲萨布伦家族被边缘化才拒绝了这个提议。

“去把西莉薇亚给我叫来。”菲萨布伦大公对书房外的侍从吩咐道。

可以说洛里斯特对菲萨布伦家族发动的战争伤害最深的人就是西莉薇亚公主，一心想嫁给洛里斯特的西莉薇亚公主因为菲萨布伦大公的拒绝还闹过绝食。但可怜的西莉薇亚绝没想到她的情郎会向自己的家族不宣而战，带领北地四家联盟的家族武装席卷伊比利亚王国，把自己的祖父菲萨布伦大公打得狼狈不堪，一路逃回了家族领地，家族损失惨重。

当去年五月大战爆发，第一边防游骑军团全军覆没，温得布里王城失陷，大公跑回南部省的消息传到虎踞城堡后，西莉薇亚公主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一些得知或是担心亲人下落的第一边防游骑军团的家眷就开始暗地里咒骂西莉薇亚公主是扫把星，她出现在哪里哪里就倒霉。以前她去北地游玩，二王子被诺顿家族武装打得兵败如山倒，十万大军一战尽没。现在她要嫁到诺顿家族去，结果诺顿家族武装就横扫伊比利亚王国……

当中部四公国派来援军和菲萨布伦大公联手的消息传来后，咒骂就成了幸灾乐祸，所有人都相信北地四家联盟很快就会被打败，甚至还有人在西莉薇亚公主面前说，很快那个诺顿家的小子就会被大公抓来成为菲萨布伦家族的牧奴了，到时西莉薇亚公主就不用嫁那么远，可以在自己的家族领地天天见到她的情郎了……

但很快联军大败的消息传到了家族领地，这简直是活生生的打脸。于是嘲笑和幸灾乐祸又变成了咒骂。西莉薇亚公主受尽了委屈和族人的指责，整个人都消瘦了很多。

“西莉薇亚，你又瘦了。那些人又在刁难你吗？”菲萨布伦大公慈爱的看着西莉薇亚公主问道。

“不，爷爷，没事，我已经习惯了。”

“抱歉，西莉薇亚，这并不关你的事。这场战争也不是因为你而发生的。我们菲萨布伦家族想崛起，独霸前帝国的东北地区。同样的，北地四家联盟也要崛起，所以他们才会和我们家族发生战争。这是一场不可避免的竞争，我们都逃避不了。”菲萨布伦大公深有感触的说。

西莉薇亚公主点了点头，不言不语，一边是她爱的人，一边是她的家族，她夹在中间两头受气，已经快麻木了。

“我想让你去北地诺顿家族。”菲萨布伦大公说。

“你说什么？”西莉薇亚公主惊异抬头。

“没办法，”菲萨布伦大公苦笑着说：“我们家族已经战败了，大局已定，无力回天。我希望你去诺顿家族和那个小子好好的商谈一下，心不要那么狠，在菲萨布伦家族身上割那么多的肉，毕竟菲萨布伦家族是前帝国镇压东北大草原上草蛮部族的主要武力，没有菲萨布伦家族，草蛮虏骑就会无时无刻的骚扰和侵略帝国边境。让那小子好好的想想。”

菲萨布伦大公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西莉薇亚，爷爷很后悔，当初不该拒绝那小子向你求婚，否则也许这场战争就不会发生了。事已至此，后悔也来不及了。你这次去北地，主要是三件事，一是赎回被俘虏的家族骑士和族人，二是让雪盐商会恢复对家族领地的食盐及生活物资供应，草原上有的是土碱没有食盐，牲畜受得了人受不了，只希望他们的刀不会磨得那么快。最后一点就是想办法说服那小子，让他允许我们赎回投降的第三边防游骑军团的士兵，我们需要他们去对付和压制草原上的草蛮部族。”

顿了一顿后，菲萨布伦大公有点苦涩的说：“西莉薇亚，你去收拾下你的衣物和行李，能带的尽量带上，你这次过去我容许你留在那里不回来了……”

“爷爷，你……”西莉薇亚公主惊呆了，这意思不是说……

“就这样吧，随行的护卫和负责谈判的人员我会准备好的，等雨季过了你们就马上出发。”菲萨布伦大公没有看西莉薇亚公主，转过身挥了挥手就走出了书房，消失在门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