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可能会问:既然他下了毒,为什么君王没有立即毙命?”柳飞故弄玄虚地环视一周,见大家愣愣地点头,便会心地微笑一下,继而脸上莫名其妙地又露出了几丝鄙夷的神色:“因为他在下毒的同时,又下了延缓剂,使其控制毒性的扩散,他也算得很清楚,据此可以延缓四五十年,但四五十年后,毒性完全恶化,深入五脏六腑,就已经回天无力了,其实他用此种方法治病,也心存一个侥幸,若是君王在这四五十年里因为其他事情不幸驾崩,他就瞒天过海了,若是君王顺利地度过了这四五十年,他必然原形毕露,所以我断定,他这次没有来过,因为他不敢前来。”
一番话语,他自讲得振振有词,众人却听得惊心动魄——杨崇山,那可是公认的大善人,然而在柳飞言语中,他却是那么的不堪,那么的无耻。
人们几乎不约而同地认为,这一番无凭无据的言语,可能是敌对者之间的诬陷。
然而眼前却有一个不争的事实,让人不觉对他的言语又生出几分信任——偏偏在百里河病重之时,杨崇山却死了,这是否就是他做贼心虚的铁证呢?
于是众人似是而非地点头,迎合着他侃侃而谈的话语。
“他下的到底是什么毒?能解吗?”百里冰望着柳飞,问道。
“天下没有不能解的毒。”柳飞淡淡说道。
言语中,他从袖中翻出一张棉帛,将它摊在床边,刀、镊、针等等工具一应俱全,他从中抽出一根细针,在百里河的指尖上轻轻扎了一下,立时血流如注,百里冰微微皱眉,嘴唇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终于一个字也没说出来,闭上了嘴。
柳飞视而不见,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启开瓶口,就往手心里倒,众人只道他会倒出几粒丹药来,孰料一只细小入微的小虫却跌入他手心里,大小如跳蚤,却不似跳蚤般敏捷,反倒如蜗牛一般,缓缓地在他掌中蠕动起来。
柳飞用金针在百里河的指尖蘸了一滴血,小心翼翼地将它滴在掌心,然后拨弄着那小虫,让它去接近那血液。
不料那小虫甫一接触那血液,便似触电一般,先是一阵颤抖,然后猛然弹开,然后竟如跳蚤一般,一跳跳出了柳飞手掌,不见了踪影。
三人大惊,纷纷低头,帮忙寻找那小虫的踪迹,而柳飞却纹丝不动神色淡然,似乎一切事情都在他意料之中。
“果然是这样,”柳飞鄙夷的眼神,又交织了几许认同和赞许,“他在四五十年前就能想到这个办法,的确非同凡响。”
三人见他对飞虫的丢失漠不关心,也就放弃了寻找小虫,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他。
“这是蚕蛊,最喜食人血,然而你们刚才也看到了,这血让它感到不安和恐惧,这说明什么?”柳飞环顾众人。
三人若有所悟地点头,斯龙更是非常配合地答道:“说明这血有毒。”
柳飞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如果只是毒,它已经被毒死了,但在那一刹那,它却变得异常生机盎然,就好像生命燃烧起来了一般,所有身体机能,都被激发出来。”
百里冰与斯龙听得一头雾水,余跃却忽然间明白过来:这是类似鸦片一类的东西,没想到在这块大陆上,竟也有这种东西的存在。
“那么我父王到底还有没有救?”见柳飞绕了半天,还没有说到正题上,百里冰有些沉不住气了。
“你见过烧成黑炭的木头还能发芽吗?”柳飞斜眼看着她。
“你是说他已经没救了?”百里冰如遭雷击,双眼倏然黯淡下去,忽又精光暴射:“可你刚才还说天下没有解不了的毒。”
“现在解不解毒已经不重要了。”柳飞毫不回避百里冰慑人的眼神,说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他现在是五劳七伤,已经回天无力了。”
百里冰直直地看着柳飞,脸上浮现了冰冷的笑意。
“我现在所能做的,就是用跟杨崇山一样的方法,将他救醒,并延续三个月到半年的生命,到那时候,他就真的油尽灯枯了。但如果不治,他也不过是昏迷三个月到半年,然后停止呼吸。”似乎没有看见百里冰杀人的笑容,柳飞仍是那么淡然地看着她,“治与不治,请您示下。”
笑容如天空中的云雾,倏然间消散开去,百里冰避开柳飞的眼睛,仰头,望向屋顶,屋顶近在咫尺,她的瞳孔却无限放大,仿佛,那是一个遥远的所在。
柳飞弯下腰,已经开始收拾床上摊开的棉帛。
“请先生施展回春妙手,为我父王治病。”百里冰忽地低下头,恳切地对着柳飞抱拳施礼。
柳飞眼中闪过一丝得色:“那么,请各位稍作回避,我为病人治疗之时,不喜被人打扰。”
百里冰略微犹豫一下,便毅然下令:“所有人随我在门外等候。”
于是一行人退出宫外,焦急地等候起来。
而余跃也开始焦急地左顾右盼,寻思着抽身之策。
这个公主动不动就对他发号施令,呼来唤去,已经自然而然地把他当成了下属,似乎不会轻易放他离开。
他现在心急如焚,时刻都在盼望着能回到故土,然而恍然之间,一个人的身影却如势不可挡的潮水,悄无声息间涌入他的心扉,挥之不去,也许在某一个时刻,他想要找到她的迫切程度,甚至超过了返回故土。
她到底是被劫走了还是逃走了?如果她是被劫走的,很可能被那些不明身份的人杀死了,这是他不愿看到的;如果她是逃走的,那么她的身份就变得更加神秘,她美丽的外表之下,恐怕又隐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这是他不愿面对的。但两相权衡之下,心中的那杆天枰,已经悄然间偏向了后者,更希望她是逃走的,即便她那样做已经将他置于危险境地,他也不在乎。
忽地一声长长的咳嗽,打断了余跃的思绪,宫门内响起了一个威严的声音:“来人!”
如条件反射一般,百里冰脸上立刻绽出笑容:“父王醒了,父王醒了。”
言语中,她已当先跑了进去。
一行人也各怀心事,跟了进去。
龙榻之上,躺着百里河,除此之外,屋里空空如也,再无其他人。
柳飞在悄然间已经远去!
真是行踪飘忽,神龙见首不见尾。余跃在心里由衷赞道。
百里河缓缓坐了起来,似乎感觉非常好,顺势就站了起来,稳稳地就立在了床边,完成这一举动,他自己都非常吃惊,望向百里冰:“我,好了?”
百里冰脸上仍旧绽放着笑容,而眼中却不知不觉盈满了泪水:“父王,您的病好了。”
“是谁治好了孤的病?孤一定重重赏赐他。”百里河略显激动地说道。
百里冰正待答话,却见百里河忽地将威严的眼神望向韩直和他身后的一干侍卫,喝道:“你们怎么不经宣召,就自己进来了,不懂规矩了吗?”
锵然一声,韩直手中宝剑出鞘,眨眼之间,便架到了百里河的脖子上:“规矩都是人定的,以后这宫里的规矩,由我来定。”
“你,你想干什么?”百里河愣了半天,都还没回过神来。
锵锵锵连声脆响,韩直身周的兵将纷纷拔出剑来,对准了百里河、百里冰、斯龙和余跃。
百里冰望向韩直,怒叱道:“韩直,你想篡位么?”
韩直微笑:“你说对了。”
“你个小人,我百里氏何曾亏待过你,你居然行此大逆不道之事?”百里冰怒不可遏,圆瞪着双眼想要冲上前扭打韩直,却被那锋利的剑阵挡了回来。
“把她绑起来。”韩直指挥左右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