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的话,齐峻微怔过后便没再说什么,拉紧缰绳退开几步。
舒眉没有理他,开始跟儿子交待起来。
“以后若再跟比你小的弟弟妹妹玩,千万别拿这种小东西。刚才你也看到了,险些闯下大祸。”
小葡萄却不以为然,望着母亲辩解:“他怎地这么馋,什么东西都要往嘴里塞!”
见到他一副瞧不上人家的样子,舒眉不禁气岔,点着他的额头笑骂道:“还有嘴说别人!你这么大的时候,比他还馋。不然,你怎会吃成小胖子的?”
听到这话,小葡萄不禁好奇:“儿子也被这样卡过?”
舒眉想了想,道:“这倒没有,娘亲一直叮嘱几位姨和乳娘,不能拿这类能吞进去的东西给你玩。那年之前,你跟雨姨过的时候,不知有没被卡过……”
一想到聪弟刚才那副喘不过来的样子,小葡萄后背就是一阵发凉,只见他将头埋在母亲怀里,嗡声嗡气转换话题:“娘亲,咱们这是上哪儿去?”
舒眉见他识趣,便不再追究,答道:“去看望你姨姥姥,你出生后,她老人家还没见过你呢!”
小葡萄不禁疑惑地仰起头:“姨姥姥?!”
怕他还惦着宁国府那些人,舒眉忙拿他感兴趣的事引导:“她家里有位小哥哥,到时可以陪你一起玩。”
“哥哥?没有弟弟吗?”小葡萄皱着鼻子,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
舒眉哪会不知,他怕那位哥哥跟忻儿一样,到时学业脱不开身,不能陪他玩,遂安慰道:“弟弟恐怕没有,不过,那哥哥大不了你多少,兴许能一起念念书……”
听到这个,小葡萄顿时来了劲儿:“真的吗?那咱们赶紧去!”
伴马车随行的齐峻,听到儿子有了哥哥,将弟弟立马抛在脑后,心里不禁暗暗着急。
不一会儿,他们便来到了定远将军府的门口。
此次齐屹借兵瓦剌,赶回京城之前,曾跟瓦剌兵合力将边境的鞑靼铁骑赶回了漠北。然而,大楚新朝初定,齐屹不敢大意,在他派齐峻南下接人的当口,就派人前往辽东,跟愿意拥立四皇子的诸位大将商议,将齐淑婳的夫婿孟小将军调往西北,协同唐老将军一同镇守边关。而齐屹的三叔齐敬熹,因久未回京与亲人团聚,此次跟着齐屹的大军,顺道一同回了京城,准备参加此次的登基典礼。
前些年,齐峻这位三叔一直镇守边关,鲜少有回京的时候。此次借着新皇初立之机,三房一家人总算可以在京中团圆了。
须臾,舒眉的马车就到了门口,姨母施氏身边万嬷嬷迎了出来。
“夫人前儿个就开始念叨,你们总算来了……”说着,她便将舒眉带进后院。
舒眉不由问起表姐齐淑婳:“……出发前曾听说,她也回到京城了,不知有无这桩事?”
万嬷嬷一笑,道:“可不是怎地?!她跟小少爷早就到了,都在等着您呢!”
听到表姐确实回京了,舒眉心下稍定,扭头对小葡萄道:“你听,小哥哥在呢!你不会落单了。”
小家伙听到这里,眼睛一亮,挂上母亲的臂弯,催促她赶紧进去。
落在后面,被他们母子无视的齐峻,苦笑着摇了摇头,在他们身后紧跟其后。
亲人久别重逢,难免一番互诉衷肠。
久没见到三婶施氏和堂妹堂弟,齐峻少不得进去请安。
施氏回到京城后,从女儿那里听说了外甥女这些年的遭遇,对这侄子自然没什么好脸色。齐峻自知有愧,倒也识趣,跟施氏请完安后,就匆匆告辞,到前面拜见叔父去了。
等到将军府摆上晚宴时,再次见到他们母子,齐峻意外地发现,舒眉眼角发赤,面上神色也不甚好看。
齐峻心知不妙,求助地望向他叔父。
齐敬熹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因是家宴,除了齐家叔侄,再没其他外男,施氏便招呼众人围坐在一起吃顿团圆饭。
酒过半酣,齐敬熹跟舒眉问起文曙辉:“你爹爹最近很忙吧?!那日在宫里匆匆一见,还没来得及叙旧,他就被叫走了。”
舒眉欠身应道:“禀姨父,爹爹正在张罗殿下的登基典礼。甥女今早出宫前,给他老人家请安时,也是没见到人。”
捋了捋颌下胡须,齐敬熹点头:“听说你前两日,在宫里险些遭遇绑架,到底是怎么回事?”
扫了眼齐峻,舒眉理了理思路,云淡风轻回道:“是高家余孽还不死心,想把甥女绑去了好跟殿下淡条件。”
齐敬熹扫了眼侄儿,叹道:“原来是这样!高家现在还有人未被抓到?”
齐峻忙接口道:“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角色,那天夜里,大哥特意引他们出来的。”
听到这里,别人还好,施氏忍不住了:“好啊!原来事前你们知道,他们会对舒儿不利的,竟然还敢置她于险境!”
齐峻脸色一滞,面上不大自在。
在婶娘施氏目光威逼下,齐峻险些扛不住,朝堂妹投去求助的一瞥,谁知齐淑婳根本懒得理他,对一旁的弟弟齐峥道:“小弟,既然你当了小葡萄的舅舅,以后就要拿出长辈的样子,千万别让他被人欺负了去。”
听到自家闺女这意有所指的话语,齐敬熹面色尴尬,再瞧见妻子对他侄儿横眉冷对的样子,他更加不敢再维护齐峻了。
还在西北回来的路上,他就曾听妻子抱怨过多次,说当初不该同意,将甥女嫁进齐府的,对不住她死去的妹妹云云。
此刻见到施氏这副护犊的样子,齐敬熹哪还有不明白的?!
事到如今,他只能朝齐峻投去爱莫能助的一眼。
自知今日这关要是不过,他以后的机会更加渺茫了,齐峻遂鼓起勇气,站起身对施氏长揖一礼:“婶婶,侄儿自知对不住舒儿她母子。可当时不是没法子嘛!母亲关在大狱里,高家那边逼得紧。若不作暂时妥协,咱们齐氏一脉,恐有灭族之灾。”
见他把家族搬出来,齐敬熹忙跟着附和:“是啊!要不是峻儿稳住那边,咱们全族上下一千多口,怕是都要遭到高世海那老匹夫的毒手。”
施氏听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斜睨着自己夫君,厉声质问道:“将军,您这是打我还是刚嫁进齐府那儿,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吗?那个时候,你手握重兵,谁敢对齐氏一族动半根毫毛?”
见在晚辈面前夫人都毫不给他留面子,齐敬熹脸上有些挂不住,讪讪道:“峻儿那样做,不过是权宜之计。要不是他虚应下来,迎娶秦家的丫头,稳住了高家人,后来哪有机会出入宫禁?没有前头的铺垫,屹儿攻城那会儿,哪能那般顺利?”
“好个权宜之计!”施氏冷哼一声,不屑地扫了眼齐峻,道:“你打算权宜到几时去?难不成你还想嫡庶不分,糟糠之妻回去,再给你作小不成?”
齐峻一听这话,吓得给施氏连连作揖:“三婶这不是埋汰小侄嘛!宁国府哪敢让她做小?大哥的意思,他原就有所打算,将小葡萄过继到长房承爵的。母亲却提议,过继不如兼祧。这样一来,舒儿和芷妹都有个正当的名份!”
他的话音刚落,齐敬熹突然击掌而赞:“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难得屹儿如此深明大义!”说完,他转身对着施氏和舒眉劝道,“这样一来,不算委屈舒儿,念祖也能认祖归宗。”
施氏也是眼前一亮,把目光投向甥女:“这样一来,倒也合情合理!舒儿,你觉得如何?”
早在听到齐峻提出“兼祧”一词,舒眉就对这男人失望到了极点。
自己想坐享齐人之福,偏偏爱找冠冕堂皇的理由。
如果一个男人,自己不能作选择决断,老依赖别人打圆场牺牲成全自己。就是让她当皇后娘娘,也不稀罕。
主意一定,舒眉站起身来,对屋里众人道:“宁国公为了殿下,付出的已经够多了。咱们母子如何忍心,让他再做出更多牺牲?!姨父,舒儿知道您是为咱们母子好,可宁国公未到不惑之年,何必让他做出如此大的牺牲?即便这样,舒儿下半辈子只怕都不会过得安乐,这事再另作计较吧!”
听了舒眉的话,齐敬熹不觉微微点头。
这两侄儿当中,虽然峻儿与他更为亲近。可凭良心讲,对于祖业的继承,还是屹儿合适的多。若因此事闹得屹儿决心不再另娶,自己黄泉下的兄长,只怕会死不明目吧?!
想到这里,齐敬熹站起身来,走到齐峻身后,拍了拍他的肩头:“这事再缓缓,你大哥正当盛年,子嗣的事一时半会儿不用着急。”
齐峻目光一黯,讪然地点了点头。
他哪里会真想大哥无嗣?
这一肩祧两房的法子,不过是要把舒儿母子暂时诳进齐府的手段罢了。以舒儿的良善,她肯定不忍大哥独身,到时会想尽法子替他张罗亲事,为宁国府另觅一位女主人的。
事已至此,还是让大哥亲自劝她吧?!
齐峻头疼之余,忍不住朝舒眉望去,心里暗忖——她莫不是瞧出了里面的问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