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何最先遭殃的会是粘罕?若说觊觎大金国阿骨打的皇位,怕粘罕和完颜昌挞懒是最没希望的。他们都只算宗亲,按了大金国祖制立储的规矩,怕也名不正言不顺去争夺这皇位。”赵构纳罕的问。
月儿揉弄着一块儿羊脂玉的环佩,用指尖抚弄着上面的那条盘龙说:“不是谁都喜欢龙,或许有人喜欢猛虎狮子也未必。吞云吐雾的龙有谁见过?不如老虎、狮子叫啸深林,百兽皆惊,不愁吃喝的好。”
“既然粘罕无意皇位,也就对玉离子造不成危险,月儿如何说他~~”
月儿咯咯的笑了:“他是只吃人的老虎呀,肚子饱的时候趴在一旁睡觉时像只大猫温顺不争,谁知道什么时候饿了就要吃人?”
见九哥的目光盯着她似乎要找寻更深的答案,月儿说:“绍兴三年时,我朝明州守将徐文从海上叛逃,这奴才去告诉了刘豫,说大宋在临安府聚船积粮,若是金国大军南下,九哥有意再次逃往海上。刘豫就把这事告知了元帅粘罕,建议粘罕狼主由海道直抵钱塘江口去进军大宋,捉拿九哥。粘罕大王听了重赏了徐文,向阿骨打老皇爷禀告这一决定。不想另外两只虎狼却跳出来反对,左副元帅完颜宗辅和左都监金兀术都主张伪齐应该从陆路进攻,其实未必是不信粘罕王爷得来的消息,而是为了看看阿骨打老皇爷如何取舍。一时间满朝文武都拭目以待,看看这几位执掌军权的大人物谁个说话有分量些。结果老皇爷阿骨打偏是决定从陆路进攻,海陆之争,大家都看出粘罕大王的失势,这个大元帅的头衔怕有名无实了。”
赵构听了沉默不语,怕如今月儿颠沛流离这些年后,反对金邦比他更有了解和见地。
半年之间,金兵和伪齐屡屡败给大宋军队,尤其是在对中部的岳飞和西部吴玠军队的战场上。
金国和伪齐狗急跳墙急于反扑,但又畏惧了岳飞和吴玠的中、西部大军,只得挑选大宋的薄弱环节,向大宋疆土东部的淮南东、西路进攻。因为两淮靠近临安“行在”,赵构闻讯十分紧张,总不想再闹得和当年扬州逃难一般,在海上漂流一年。
宫里近来已经有了小小的骚动,听说金兵要打来了,经历过当年扬州逃难的宫人都私下收拾金银细软,准备突如其来的逃跑。
月儿这天随九哥来到玉娘姐姐在孤山的宅院,此时的玉娘姐姐总在吃斋念佛,说是为大宋祈福。
随行来的御厨为赵构和月儿新加了两道菜肴。一尾西湖醋鱼,细腻可口;一道泥封鸡也是别有风味。
玉娘用白玛瑙汤勺为月儿盛了碗莼菜鱼羹,月儿惊喜的问:“已经是入冬时节,哪里还有的莼菜和嫩笋?”
玉娘细细解释说:“莼菜是我用罐子封藏在地窖里的。可以储藏到阳历年。这嫩笋是冬笋,笋是分冬笋春笋的。前回你爱吃的老鸭煲里的嫩笋,那是春笋,价格贱,漫山皆是。若是冬笋,就要去吉山、天目山这些地方去挖掘,不是很多,所以市集上卖的略贵些。”
月儿点头称是,忽然叹息说:“九哥,是不是又要打仗了?金兵打来,该不会还同那年扬州避难一样,月儿和玉姐姐又要颠沛流离了。”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金兵和伪齐屡次吃大宋败仗,怕未必有先时猖狂。”赵构抿了口汤问:“这汤味道有些异样。”
玉娘笑了说:“是玉娘往里面加了熏肉丁和蘑菇,尝尝可还润口?”
赵构忽然放下筷子说:“你们不要弄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大宋的国力还足以同金兵抗衡一阵。只不过是边战边和罢了。为了保护母妃和父皇、皇兄们在金兵的安全,也不宜攻势太猛。”
提到父皇母妃,月儿眉头飘过丝难言的撩动,随即又幽默的说:“听说金兵被岳飞和吴玠元帅吓得不敢去打中、西路大军,改去打最能体察‘圣意’的张俊和刘光世元帅的大军。说来也怪呢,刘光世和张俊在东南的大军外加韩世忠及杨沂中神武中军,也有十五、六万大军了,偏偏金兵要去招惹他们,而不去打军马少出几倍的岳飞和吴玠。
“月儿什么时候开始关心朝廷大事了?”赵构的第一句话。
“这话九哥听来耳熟,似是昨日早朝时,赵鼎、朱胜非、秦桧等人在大殿争论的事。月儿深居宫闱,如何得知?”赵构的第二句话已经是面容严肃,目光却射向一旁的柳玉娘。
月儿为九哥盛了汤恭敬的奉上说:“这汤味道不浓不淡,温温的正好,九哥请用。”
赵构没有伸手去接,反是一旁立了的冯益公公接过了汤,公鸭嗓尖利的说:“官家,长公主昨日扮做个小太监溜去了朝堂,就在官家身后的帷幔里躲了。老奴发现时,吃了一惊。”
“月儿不过是想知道了究竟,也免得六宫都惶惶不可终日的准备逃难。”月儿丝毫没有愧意。
“月儿!”玉娘忍不住责怪说。
赵构苦笑了摇头:“女儿终究是外姓,还没过岳家的门,这风向都刮过去了。”
月儿听了却一改矜持,如释重负般恢复了昔日顽劣的样子,肆无忌惮的说:“九哥在家里也不肯说实话吗?其实九哥心里比月儿明白。为什么手握重兵的刘光世元帅听说金兵来了,立即退兵江南,淮西重地拱手给了伪齐和金兵;张俊元帅更是聪明,逃跑也逃得比刘光世体面些,说是要‘以退为进’‘欲擒故纵’‘从长计议’,带了兵躲了又躲,最后忽然说是打猎时从马上掉下来误伤了胳膊,几万大军就都同他一起退守常州躲起来‘养伤’去了。昨天朝堂上赵鼎丞相大怒,要亲自去张俊大营去‘探伤’,请旨九哥严惩张俊,九哥为什么还放任不管呀?”
“喂饱了的狗不扑食。”赵构笑骂,“月儿你一个女孩子家,若是总管些不该你去问的事,怕你公公将来也嫌恶你。”
月儿以为九哥是在说岳飞,沉默不语。她知道昨天朝议的争执后,赵鼎丞相只有献计启用岳飞去救援淮西紧张的战局。理由是襄阳六郡的收复,岳飞那几仗打得可圈可点,虽然调中路军去救援东路的淮西战场,未免让中路的城池无人去守,但也是权宜之计了。
月儿知道昨天九哥已经降明诏,要岳飞不足三万人的队伍去淮西救援。
虽然拆东墙补西墙的办法有些荒唐,但谁知道九哥是如何打算的?
“长公主,就是为你将来的公公抱不平,也要适可而止吧?”银钩私下打趣的嘲笑月儿。
月儿却担心起岳云,不知道这战局一开,他是不是就要奔赴战场了,不知道会不会受伤?估计也就不能进京来面圣了。
鄂州,岳云正在家里整点出发的行装。安娘在一边将那双老婆婆送的单鞋为岳云包裹了塞进行囊。
“哥哥,还为巩姐姐的事愁心吗?”安娘心疼的看着眉头紧锁的哥哥岳云。
哥哥如今十六岁,已经是个大人的样子。平日里在军中开始随了爹爹左右,说话办事也精简干练的有父亲的风姿。
只是前天知道的消息,巩家庄被伪齐大军西进时血洗,整个庄子已经逃得逃,死的死,没有巩员外和女儿的踪影。一片瓦砾废墟和焦土的惨状,令派去议定婚期的宗族里的亲人回来痛哭不已。
而岳云更是忧心忡忡,特别是听说,逃出来的人都讲,所有活着的女眷都被抓了去伪齐供金兵享乐。那巩姐姐又在哪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