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影坐下笑道:“要我说,这事也没啥好商议的,等明年把房子盖好,再放出风声,对外收徒不就完了。”
菊花认真对二人道:“这医学院的房子和一应需用之物,只需有银钱就能买来,因此不算难事;重要的是,要召集天下杏林高手汇聚此处,研讨交流医术,并教授学生。不然,光凭你跟秦大夫两个,不得累死?从这点来看,医学院跟书院的办学意图是相同的。”
秦枫显然不像云影那样漫不经心,肃然点头道:“我已经对外放出了风声,料那些隐居的杏林人士和想在医道上有所突破的人都不会无动于衷的。何况他们来了这里,无论是探讨医术,或是当先生,或是当学生,各样条件都优厚,毫无后顾之忧,何乐而不为呢!”
说到条件优厚,云影想起这项银子来源,就道:“菊花,你们两家拿出好几万银子,我跟师兄都很不安和惭愧呢!”
不等菊花回话,秦枫就笑道:“我可没惭愧。你也休要惭愧。这银子又不是给我们用的,这是张家和郑家积德行善之举措,跟咱们悬壶济世一样。建这样一座医学院,好过把银子捐到庙里点香油。非是我不敬鬼神,而是觉得做些实事更实在。”
槐子接道:“我们光就出些银子,如何教、如何治病救人,还不是要靠你们?所以我倒觉得给你们添麻烦了哩!”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了。
何氏道:“可不是。下塘集这块的人,不晓得有多少人家给秦大夫和云大夫供长生牌位哩。菩萨好是好,他也忙不过来哩,还不是秦大夫这样的人帮咱们老百姓?这个啥医学院,要是建成了,肯定好多人来瞧病。”
板栗忙道:“奶奶,这医学院是读书的地方。看病得去集上,去济世堂。”
小葱见何氏还是一脸糊涂,就跟她细细地解释了一番。
何氏跟杨氏方才明白。她们立即决定,要红椒和紫茄都去医学院上学,把个小葱弄得张口结舌,不知如何说才好。
那边,秦枫将医学院的规划条陈拿出来,跟槐子和青木商讨,不断补充完善。
葫芦和板栗也在一旁认真听着。
菊花则和云影嘀咕,要多拉几家富户进来,多弄些银子使用,又建议云影让人把那搽脸的护肤品多做些,往后就当作一项收入来经营。
云影听了连连点头。
几人商议到日落时分方才停歇,自此秦枫和云影也忙碌起来。
当周夫子把书院地址定在郑家后山后,清南村再次火热起来。寒冬腊月里,魏大人和赵耘召集了一两百人在山上伐木、开通上山道路,然后清理场地,做些工程前期的准备事项。
村民们也把心思从张家的大火转向书院,整日谈论的都是这事,也就张郑两家心头还弥漫着大火的阴影,又因为准备建新家园而忙碌不停,无暇顾及此事。
纷乱扰攘中,又到过年了。
因有不少求学的学子年前就到了下塘集,甚至来到清南村,租住当地人的房屋,因此下塘集分外热闹起来。清南村人怀着兴奋的心情,期待憧憬读书人汇聚小青山的盛况。
有几个宿儒应周夫子邀请,也在年前赶到清南村。
李耕田激动万分,兴冲冲地为他们腾房并院,安排住处,添置家什用具,赵耘也跟着忙得脚不沾地,自不必一一细数。
过年的时候,按说张家跟郑家在一块过,应该热闹才对,但张家刚遭大难,实在难以畅怀笑闹,却又因为大难不死,格外珍惜,所以这个年虽然少了些喜庆,却多了些温馨。
主家们聚在一处过年,下人们为了干活方便,马叔一家、刘黑子一家、老陈头(黄麦)一家,还有樱桃等人商议了,干脆也聚在一处过年,因而郑家大院人气旺盛的很。
年三十这天,郑家大院里下人往来穿梭,进出频繁,青木槐子也忙得不得了;菊花和刘云岚也指挥安排媳妇们张罗年夜饭。
张大栓则带着板栗跟葫芦贴门对子和年画儿,后面跟了一串小娃儿指指点点。
忙碌中,菊花忽地想起一事,便张罗了一些菜,让青木和槐子提了给周夫子他们送去,表一份尊师重道的心意。
半个时辰后,两人回来,手里各自拿着几幅字,嘴巴裂开老大。
槐子先笑着对菊花道:“夫子说,那个用粽叶包的荷叶鸡和鱼味道好的很,他还要些;还有,那雪里蕻烧猪肚也要些,烩猪耳朵也要些。”
菊花一愣,她可是拿了三只鸡、三条鱼哩,还要?
青木见妹妹奇怪,便解释道:“夫子说,他们家也做了这个,只是不如咱们烧的地道,所以他老人家就不客气了。他家来了好些人,都是夫子的老友,咱们送去的不够吃哩!”
菊花听了十分高兴,刘云岚则急忙叫妞妞去收拾,又叫添上两只兔子和两只烧鸭,反正今儿过年人多,这些东西准备了不少。
妞妞忙答应着去了。
菊花就问槐子手里拿的是啥。
槐子听了,跟青木相视一笑,道:“今年咱们村人可有面子了。我们去的时候,夫子正跟老友帮大伙写‘福’字儿哩。我就也要了一幅。夫子又特意帮我跟青木写了两幅字,是‘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连村长也没有哩。想是因为咱们家出钱办医学院的缘故,夫子才写给我们的。”
菊花听了大喜,忙把那几幅字要过去,细细观看。眼睛不错开,嘴里说道:“这字得裱起来,不然留不长哩。”
槐子点点头道:“等年后送去集上裱糊。”
葫芦等小娃儿都挤过来看字,黄豆伸手扯住条幅的下边,喊道:“我瞧瞧。我瞧瞧这字我可认得。”
菊花慌忙抓住他手,一叠声地叫道:“嗳哟!小祖宗,甭扯坏了。这字可值钱了,千金难求哩!”
黄豆马上松手,仰头问道:“姑姑,这字儿能卖钱?”那神情十分怀疑。
青木呵斥道:“你就晓得钱。这字是花钱能买来的?”
菊花汗颜,忙跟这些小娃儿们解说这字的珍贵处,趁机鼓励他们好学上进。
张大栓敬畏地瞅着那个“福”字,觉得该说点啥,咳嗽了一声说道:“夫子就是有本事,这字儿写得滑溜溜,怪好看的。”
众人大笑。
菊花见公爹尴尬,忙道:“爹是说这字儿线条流畅,也没说错。”
正笑着,小喜和妞妞提着两个篮子过来,问菊花道:“太太,装好了。让谁送去哩?”
青木道:“我送去。”
黄豆央求道:“爹,我也要去。”
菊花听了觉得不妥,对青木摇头,这小子要是去了,他就敢跟周夫子再要一幅字,好拿回来留着卖钱。
果然,黄豆接着说道:“我也找周夫子帮着写两个字儿。就写我的名儿。黄豆也不难写。”
众人都不让他去,说省得丢人现眼。
好说歹说,黄豆答应不求周夫子写字,到了那里也不乱说话,杨氏又跟着说情,让青木带他去,青木无法,只得带着他一块去了。
一路上不免又恐吓叮嘱,要他规矩说话。
黄豆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青木带着黄豆来到周举人家,见夫子等五个老头儿已经写完字了,正在厅堂中央围着一张小方桌嗑瓜子闲谈。有的抱着手炉,有的脚下架着火坛子,有的干脆就坐在小火桶上(带火坛的凳子)。
他便送上篮子,又解释说都是些什么菜。
周夫子听说多了兔子和鸭,忙吩咐一个丫头拿去厨房,弄热了来尝尝,又招呼青木坐下说话。
青木笑说家里还忙,要告辞回去,却被赵耘过来拉了去。赵耘正和魏大人、李长雨在房里完善书院布局。因书院要在郑家附近修一条上山的路,所以叫青木进去商讨。
青木便回头叮嘱黄豆不要调皮,他马上出来。
黄豆规规矩矩地应了,他坐在小板凳上,两手撑着膝盖,腰挺得笔直,眼珠子骨碌转,瞅着面前的几个老头子,心想他们谁写的字儿最值钱哩?
周夫子抓了把果子给他,一边问他话。
黄豆一板一眼地答了。
周夫子觉得他不似上回灵动,说话也字斟句酌的,便好奇地问道:“上回见你说话大胆的很,今日何故如此拘谨?”
黄豆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明白拘谨是何意。
旁边几个老头见小娃儿一脸迷糊样,失声笑了起来。反正他们闲着也无聊,就逗起这小娃儿来。一个红脸膛长胡子的老头就问道:“你很怕我们?”
黄豆摇摇头,脆声道:“老爷爷长得很和气,一点也不怕人。”说完盯着他长胡子看,很想上去摸摸的样子。
周夫子也换了口气,问道:“那你为何不敢说话?”
黄豆道:“来的时候我跟我爹保证了,说一定不乱说话,也不会找夫子写字儿。”
周夫子等人听了愕然,怎么又扯到写字上面去了?
一个瘦长脸的老头很感兴趣地问道:“你能跟我们说说,这个……是何缘故?”
周夫子在清南村住过好多年,立即用这边的乡语问道:“咋回事哩?黄豆能跟爷爷说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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