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泓离开后,沐清把心思都放在了茶楼上。
因为订婚的事,沐清把彻查的事交给了冯掌柜,自己没顾上过问。舒泓一走,她才得了空。到了店里一问,冯掌柜说查了半天,也没查出个确凿的证据,随便拉出个人交差,又怕店里其他伙计背地里有意见,所以一直等着沐清来也没个定论。至于那个找茬的家伙,倒是查出来了,不过掌柜的意思最好别理会。
沐清问:“这是为何?”
冯掌柜给她解释说:“这街面上的势力也是有帮有派的,上次找茬的那厮是城北瓦子里地头蛇吴大的手下赖七。”
因为西湖边上住的都是些有权的官老爷、世家和富商巨贾的宅子,官老爷罩着,能把馆子开在此处的,都是有背景身份的人。像陈家这样的人家,还会遇见找茬的,有些不可思议。
“我见赖七嚣张,还以为那人背后隐着什么势力,结果查了之后关键的东西什么也没查到,赖七还是一如往常,想来那日闹事怕只是偶然而已。”
沐清心中不赞同,便道:“这事必不是那么简单。”
冯掌柜见她坚持要再查,出声提醒道:“店里也没损失,我看还是先缓缓。城北那些地痞都不是善茬,像咱们这样的大户,能不牵扯就不牵扯,弄不好还要惹上一身骚。”
见冯掌柜怕事,沐清便打发了他,找了明阳过来。
沐清打量着明阳,这小子虽然不大,长得老实憨厚,可她后来才知这城里三教九流没有他不知道的,这小子就是个外表普通的万花筒。
“明阳,城北地头吴大的对头是谁?你知道吗?”
明阳想来想,答道:“要说最大的对头,估计是运河走船的老大。听人说过,他抢了运河走船霍老大的女人,结了死仇。”
“有就好,就怕他没有!”
沐清拍手称道,明阳会意,“小娘子,有何吩咐?”
“去找霍老大说,有生意给他做。你且附耳过来。”
沐清在明阳耳边低语了几句,明阳应喏:“您瞧好了,明阳定给您办得妥妥当当。”
明阳走了。
沐清暗想,这小子应了的事几乎没出过岔子。要没把握,肯定不应。唉,自家樱宁和他绝对不是一个数量级的。怪不得樱宁被迷得团团转,这厮绝对是闷骚型的。
沐清转头看向窗外,今日坐在临湖的坐位,岸上弱柳扶风,湖面波光粼粼。
吹皱碧波的风,总有它来的方向。
……
……
如明阳所言,事情办得很顺利。
五日之后,赖七因为勾结霍老大的罪名,被吴大的人追着打,最后打得半死的情况下,被霍老大就走,坐实了罪名。
人被带到沐清面前时,已经浑身是伤,没了嚣张的气焰,进气多出气少。
“说吧,那日谁让你来店里闹事的,你别告诉我你闲着无聊跑到不是你们帮派的地界上撒泼?”
“小官人说什么,小的听不懂。小的那日灌了两碗黄汤,脑子糊涂,在您店里闹事,做的不对,这里给您赔礼。”
赖七靠在椅背上,手里捏着杯子想要喝上一口水,可手臂疼得厉害,直打抖,杯子差点脱手摔碎了。
“不过那日您也说了,那茶确实有问题。小的也没全说错!”
沐清使了个颜色,明阳上去抢过杯子,帮着赖七,往他嘴里送了一口。
“知道你为何如此落魄?”
沐清翘着二郎腿,纤白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一下下,很有节奏感,听在赖七耳朵里,却有些像招魂的鼓点。
“我早劝过你,与我合作,我出的价会比你背后的人高。可你偏偏不听,怎么样,吃亏了吧?那人给的那点钱不够你赌三把。以前吴大护着你,如今你可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
“没想到,竟是你!”赖七额上冷汗直冒,自己还疑惑被谁诬陷,弄了半天竟是眼前这貌若好女的少年,而且他还知道自己拿那笔钱去赌了。
被人下套,他恨得牙痒。
赖七这人天生不是条硬汉,阿谀奉承、狐假虎威的事情干多了,等见了真阵仗,他也只有往后缩头的份儿。他常自诩会看人,跟对了主子,仗着吴大的势作威作福。没看不到他还是看走了眼,这文弱少年是阴险狡诈、心狠手辣的主儿。
“还要嘴硬么?要不然,我这就派人送你回城北。听说你可是被霍老大救下的。你说吴大这会在他地头见到你,会不会没了好心情?”
“不,我不要回去。”赖七想起吴大的手段,打了个寒战,焦急地打断了沐清的话。
“想清楚了,那你说吧。所言属实,我便给你一笔钱,让人送你出杭州。”沐清唇角飞扬,轻快地笑了,双眸如朗星,明亮灵动,丝毫没了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看起来,就是个阳光的俊秀少年。
赖七看着那张明媚的笑靥,实在不适应沐清的变脸,一时呆在当场说不出话来。
“怎么,还是不愿说么?是想回吴大那里,还是衙门的大牢?”沐清突然敛了笑容,冷声言道。
“不是,我说,给我钱的那人是城北陈记茶铺的刘账房。那日赌输了钱,手痒,碰巧遇见他也在赌坊。他借了我翻本,我许了他,替他做件事,他还能再给我笔钱。我财迷心窍,便应下了!您大人大量,饶了小的这一次吧。”
沐清微微蹙眉,只是一瞬,便换上了笑脸,点点头:“好!明阳,送他出城。你给我记住,若不想被人打成残废,出了这门就给我闭嘴!”
赖七应着,颤巍巍地被明阳扶着出门了。
……
……
明阳送走了赖七,又回到茶楼接沐清回府。
沐清不想坐车,在后巷子里慢慢走着。
明阳跟着后面,他很佩服前面走着的少女,本以为她懂得经商,是自幼家中人教导,可那些做账的法子却是旁人从未见过的。她对下人没什么架子,教授他与樱宁也绝不私藏。端看这次她处理赖七的事,更觉得她做起事的那份气魄连很多男子都自愧不如。
他看着沐清,眼中闪着崇拜的光。
夕阳低垂,已近日暮,看着前面斜斜拉长的影子慢慢挪动,明阳知道主子还有心事。
“您猜到是谁了吗?”
沐清回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猜到了大概,只是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他。”
“明阳愚钝,不知何人所为?”
“刘账房是孙大掌柜的人。”
明阳点头,“孙掌柜以前是老太君的人。如今还是大掌柜,没见过他与谁过从甚密。”
沐清耸耸肩,“是吗?你不知道吧,我跟了老太君那么多年还能不清楚,孙大掌柜他从来都不是老太君的人。”
明阳不解,问道:“那他是谁的人?”
“你说,这世上有没有人会无缘无故自砸招牌呢?”沐清声音很轻,飘渺无依,带着茫然、疑惑。
明阳想想,挠头答道:“应该没有。除非那人是傻子。”
“是啊,你也说没有……那肯定还有别的原因了……”沐清抬头看看天,“看来我找错方向了……不早了,还是坐车绕回去吧!”
明阳依旧没猜出是谁,不过他知道,自己的主子聪慧,这会定已有了对策。
他看着那个夕阳染红的纤弱背影,心中坚定道,这个主子,没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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