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见了他每一句话,那些话深深地烙进了她的心里,心里如翻腾的大海,波澜起伏。
之前,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回来寻找小郎。
她现在找到了,然而他却不再是她心里所想的那个温柔的小郎。
他已经被仇恨变成了魔鬼。
她记忆中,每次小郎狩猎回来,都会第一时间将她抱在怀中,用他脸来蹭她的小脸,对她如此疼爱的小郎,如今竟恨她成这样。
凤浅不能相信。
但后背的伤,还在火辣辣的痛,她不信也得信。
她现在对他而言,只是一个用来复仇的工具。
凤浅仿佛是飘零在大海中央的小舟,不知该何去何从。
她想就此逃离,却又不甘心坚守二十几年的信念,就这样结束。
当年,她在二十一世纪醒来,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
虽然只能记得很少的一些事,却有个她就是死也要坚守的信念,找到他,跟他说一声对不起。
可是,她记不起到底自己做了什么,一定要说这声对不起。
所以一直都以为,她是想看他是不是平安。
看着这样的他,她突然发现自己真的弄错了什么。
她一定要回到这里,不仅仅是想看他是否平安。
而是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
深吸了口气,却怎么也散不去心里的郁积。
或许应该等平静下来后,和他心平气和地谈谈。
虽然任何语言在他的仇恨中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但如果不去做,她以后一定会后悔。
自从诏王在她梦中向她表达过以后,就再也没靠近过她。
他每天都是很晚才回到龙祥殿就寝。
自从她第一次到龙祥殿,看见过雅夫人,就再也没见过有女人进过龙祥殿。
也从来没见过他在别处留宿。
难道他身边还没有其他女人?
据说是父亲靖南王极爱她的娘亲,但仍然另娶了妻子,后院还养着几房妾室。
而凤浅在丰城的日子,却从来没见过诏王亲近任何女子。
让凤浅奇怪的是,这次到丰城,居然一次都没看见过他的跟班冰美人。
这日,凤浅隔着窗看见他回到龙祥殿,快步出屋,到了门口被福权拦下。
“姑奶奶,最近主上心情不好,您就别再招惹他了。”
“权叔,我想跟他谈谈。”
“他现在不愿见你,你不如先安安心心地在这里养伤,等过些时候,他心情好些,或许会见你。”
凤浅微微有些失望。
隔着珠帘,隐约能看见他独自静立在窗边的高大身影,孤寂而萧凉。
福权小声道:“郡主回去吧。”
凤浅收回神线,“权叔,我有几句话,想问问你。”
福权犹豫了一下,跟着凤浅出来。
“郡主,有什么想问的?”
“雅夫人的舒心散是怎么回事?”
“雅夫人的心脏有先天之疾,十八岁那年疾症发作,无人可治,无意中得遇上主上,主上配制了舒心散给她,虽然无法根治她的疾症,却让她的病情得到控制,往后每个月服一粒舒心散,就可以不用忍受心疾发作时的噬心之痛。”
“这么说,不是诏王用药物控制雅夫人。”
“追随主上的人,都是自愿。”
自从凤浅住进龙祥殿的偏房,诏王的寝宫就归了她打扫。
凤浅从屏风上取下他换下的便袍,便袍上残留着凤浅熟悉的淡淡味道。
想到他种种恶行,不爽地把便袍丢了回去,骂了声,“禽兽。”
接着想到他少年时温润如玉的模样,眸色慢慢地黯了下来。
如果没有那些变故,现在的他,是不是会长成云末那样俊雅儒秀的少年男子?
她搞了几天龙祥殿的卫生,照凤浅以前查案的经验来看,龙祥殿里没有半点女人留宿过的痕迹。
这么说,禽兽如果发情,都是在别处泄欲。
这一发现,让她心里莫名地舒服了些。
接下来两天,诏王都没有回来过。
不知他是留宿在了别的女人那里,还是在外头遇上了危险。
不管是哪种可能,凤浅只要想想,都象有一只猫在心里乱抓,烦躁得坐立不安。
到了后来,府里的气氛也变得紧张,就连被囚禁在龙祥殿的凤浅,都察觉到了这股不同寻常的压迫感。
凤浅开始坐不住,抱着扫帚,望着门口发呆。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向龙祥殿走来,连凤浅自己都没察觉的欢悦在嘴角漾开。
盼着来人快些迈进院落。
在看到有人迈进龙祥殿时的一瞬间,激动得几乎想迎上去。
然当她看清来人时,嘴角的笑意在失望中慢慢消失。
“你在等人?”脚步声在她身边停下,俊美的面庞上漾着三分真三分假的笑,却是凤浅前几天见过的孤熙。
凤浅不理,拖着扫帚要走开。
“我见过你。”孤熙手中把玩着一支玉笛,视线仍停留在她身上。
加上凤浅刚穿来的那一次,凤浅已经是第二次来丰城,他见过她有什么稀奇。
凤浅不以为然。
“八年前,郡主还是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转眼长成了漂亮的大姑娘。”
孤熙停下转动着的笛子,直看着凤浅单薄的背影,“没想到当年那怯生生的小姑娘,竟是靖南王的女儿凤浅。”
凤浅停下,回身,直直地望向孤熙的眼。
“我是一个死活人的时候,见过我?”
“追着主上叫‘哥哥’的小姑娘,怎么会是死活人?”
凤浅重新打量孤熙。
如果这个人没有说谎,那么他是当年到丰城救小郎的黑衣人中的一个。
“你想说什么?”
凤浅看他的眼里,多了几分警惕。
“主上后天要外出执行任务,这是你离开的好机会。”
他要外出执行任务?
那天凤浅装睡,听他说过,那不是谁都玩得起的游戏,强者存,败者亡……败者亡……万一他败……
“他这几天都在军中编排队伍,后天便带兵离城。他走后,我会安排好一切,带你离开。”
“这是他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孤熙凝视着她的眼,“郡主,这是难得的机会。”
凤浅在这里几天,知道龙祥殿绝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进来的。
而孤熙可以进出龙祥殿。
由此可见,孤熙在地宫的地位绝对不低。
而且和诏王的关系也非同一般。
诏王要把她囚禁在这里,而他却背着诏王放她走,那么他一定有所企图。
“你想要什么?”
“真是聪明的姑娘,等你离开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阁下不会天真地以为,我会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跟你走?”
“难道你想永远被囚禁在这里?”
“没有人喜欢被囚禁,但在这里,我起码可以活。可跟了阁下去,说不定就走上了黄泉道。”
孤熙笑了一下,他没指望什么也不告诉凤浅,凤浅就能跟他走。
“我要你远离诏王,从他的身边永远消失。”
“只有死人才会永远消失。”
“我不会杀你。”
“哦?”
“你还有用处。”
凤浅笑了,她跟他离开这里,说不定是从一个大囚牢换到一个小囚牢。
前提是,他真的不会杀她。
“我走了,他回来,岂不为难你?”
“这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安排。”孤熙眉头微扬,早已是胸有成竹。
“他这次要刺杀的是谁?”不知为什么,想到他即将去执行任务,又再踏上生死线,心脏不由自主的抽搐,阵阵的痛。
“这个是机密,在下不能告诉你。在下能做的,只是安全地送郡主离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