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气爽,秋衣渐浓......
大约晌午十分,药庐里仅有的两个使唤婆子也偷着闲打盹去了,一时间整个药庐极静的像是一个真空的世界。做完所有观察记录工作的骆蝉从药庐正房的实验室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了出来,阳光打在她薄荷色的百褶荷叶裙上,折射出慵懒肆意的柔光,她揉了揉眼角打算在耳房临时隔出来的书房小睡一会。
才走到叫人移来的秋海棠后面就嗅到一股外来的气息,那是一种很浓重的脂粉香——馥郁的花香中氤氲着一股甜腻,而在这个王府里只有一个人用这种胭脂水粉,那就是戚韵音。
她来这里做什么?这女人平时就是找她的麻烦也是不愿踏进这药庐一步的,何况萧墨翎有言在先不准她们随便闯她这药庐,难道看她失了宠便以为先前的话都作废了吗,还是纯粹的好奇心作祟?骆蝉蹙眉躲进海棠树的阴影中,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果然,一个小丫鬟从门口探头探脑的瞧了半天,见院子里没有人就回身招了招手,紧接着戚韵音提着长长的拖尾满脸紧张的进了药庐,因为太过紧张还未门槛绊了一下,她一面呼着气一面抚着胸口朝那门槛啐了一口,压低声音道,“你可打听好了?”
“奴婢全都打听的真真的,夫人您就放心吧。平日王妃......呸,是侧妃娘娘不在,那两个婆子这个时辰都会偷懒回下人房睡上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药庐都没有人。”那小丫鬟信誓旦旦的保证了半天,却忘了她这句话是有个前提条件的,那就是她这个主人不在王府的时候,既然她在府中自然多半是呆在药庐的。
“那你在这里把好风,千万不能叫人发现了!”戚韵音叮嘱了两句,又警惕的望了望门外,咬唇睇了一眼海棠树的方向。就在骆蝉以为自己被她发现了的时候,戚韵音径直朝着实验室奔了过去。
那里的东西多数虽不至死,但也有一些是极阴毒的,骆蝉脸色一冷就欲上前阻止,忽然她像是被什么定住了,总感觉远处有一道目光和她盯着同一个方向,疑惑的举目去寻找却又什么都没有。
心下仔细一琢磨,又觉得以戚韵音娇生惯养的性子是不肯屈尊来这种地方的,再者她又是极讨厌草药味的,今日她身上的脂粉味比平素要浓许多,大抵就是怕受不了这里的药材味儿才特意擦的。那么会不会是受人教唆或者误导呢?想起从前她的行为又觉得不无可能,那么她背后这个人又想查出或得到些什么呢?
眼看着戚韵音最后一片裙裾就那么消失在她的视线里,骆蝉紧贴着树干,冷眼盯着正房半掩的木门,屏息预测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啊!虫子!虫子!”
“呕......”
“什么怪东西?!”
“疯女人!”
房间里此起彼伏的传出戚韵音惊恐的尖叫声和呕吐声,就好像她进了什么恐怖而令人作呕的世界,最后竟隐隐传出一阵啜泣的声音。就在骆蝉在外面听也听烦了、等也等厌了的时候,屋子里陡然传出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紧随其后的便是一声闷响,以及戚韵音慌张的喊叫声,那放哨的小丫鬟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面色一白,急急的冲了进去。
刚到门口就撞上了一脸狼狈的戚韵音,她好好的簪花流云髻歪了半边,原本嫩黄的卷边缎子小袄顺着胸口湿了一大片,手里还捧着几节绯红色的玉片,“那不是说你都打听好了吗,可是这里面除了奇怪的瓶瓶罐罐根本什么都没有,还害得我凭白损了一只玉镯子,这可是哥哥从番邦给我带回来的血玉!”
戚韵音恨铁不成钢的点着那小丫鬟的脑门,话里尽是心疼,最后气怒的一跺脚,跑着出了药庐。
她们一走骆蝉便缓缓的从树荫处踱了出来,正疑心是不是自己猜错了,忽然听见细碎的响声又断断续续的从正室里传了出来。她心中一滞,轻手轻脚的从虚掩着的门缝侧身潜了进去,屋子里排列这一排排的短架子,并不是很明亮,加之戚韵音刚刚的一番折腾,最中间的一排架子好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了下来,琉璃的瓶子和小号的瓷瓮凌乱的碎了一地,放眼望去骆蝉也只在自己的脑中搜寻出了一片狼藉这个词。
骆蝉躲在架子后,偷眼循着声源一瞧,只见一个黑影正背对着她站在试验台前翻看她留下的笔记和一些作废的草图。看身形纤瘦娇弱,分明就是个女子,偏偏这女子脚下稳健,行动灵活,应该是个练家子。那黑衣人翻了一气试验台上的东西,猛地转过身来,可惜她蒙着面又低着头,连眼睛都看不真切。她埋首四下看了看,最后蹲在被戚韵音打碎的那个瓷瓮前仔细的观察起来,她好像很疑惑那东西的性质,竟用碎瓷片揩起一点放在鼻尖嗅起来。
就在那女子低着头放松警惕的时候,骆蝉摸出身侧的墨竹,透过架子的空隙瞄准了她,还没等她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浑身无力的跪倒在了地上。那女子抬头盯着骆蝉的方向,警惕的质问道,“谁?”
她的声音是可以改变后的粗哑,骆蝉轻蹙娥眉,看来要捉住这黑衣人她也只能现身了,“这句话该是我问你吧,偷偷摸摸的闯进人家的地盘做些鸡鸣狗盗之事,你也配质问我是谁!”
来人一见骆蝉的容貌先是一怔,紧接着像是下令什么狠心,拿起刚刚手上那个瓷片就猛地插进了小臂上,顿时鲜血殷红了一大片,滴滴答答的淌到了地上,她一痛也便清醒了几分,硬是强撑着破窗而出,骆蝉暗咒一声,提裙就追了出去。
刚追至门口就让一个莽莽撞撞的丫鬟撞了个满怀,不是方才戚韵音身边那小丫鬟是谁,那小丫鬟见了骆蝉似乎很害怕,霎时小脸煞白,一张嘴张得都可以塞下一颗鸡蛋了。骆蝉顾不得理她,一把把她推开就欲继续追那蒙面女子,没成想那小丫鬟回过神来竟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她,钳制得她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