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邢曼风这一说,邢曼澜倒真想起了一些事情,越想心里越觉得忐忑起来,当时在玉山镇发生的事情她还记忆犹新,顾桐叶身边那个叫慕修的男子,还有那个自杀的秦海容,虽说案子已破,可是至今她都不清楚秦海容为何要杀了林媛霜,最后又为何一定要自杀,这中间的种种如今再回想起来,邢曼澜只觉得一个脑子都不够用了。
“顾小姐的事切记不可与别人说道,若有人问起,你也当表示不清楚。”邢曼澜盯着邢曼风,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你可记清楚了?!”
“姐,为什么?”邢曼风皱眉不解,要知道她一直都将顾桐叶当朋友看待的。
“你只需记住我的话就成,别的事无需多问,今日早些回府,我会让人将你行礼收拾好,你明日就离开建安。”邢曼风不容置疑的下了决定,在桌上扔了一枚银锭字便起身准备离开,回头朝自己表妹又忍不住叮嘱,“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理由,你若当真想为了邢家好,就别多管闲事。”
愣愣的看着邢曼澜离开的背影,邢曼风烦躁的挠着头,喝了一口酒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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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酆都城难得一见的晴朗天气,碧蓝的天空上白云朵朵,冬日的白雪已经融化,点点嫩绿的青草钻出了土地,远远看去一片春意盎然,但是若走近了,反而什么也看不见。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酆都城的郊外依旧带着寒意,可已经有人裹着狐裘站在岸堤上摇头晃脑的吟起诗来。
那人才说两句,便听人笑了起来,调侃道,“顾小姐这是从哪里剽窃过来的诗句啊,诗倒是好诗,只是今日晴空万里,哪来的小雨?此处乃是酆都城郊外,又何来天街?”
顾桐叶白了眼桦芜,“桦芜公子今日怎么这么闲,难不成也想来亲自体验一下我炸药的威力不成?”桦芜今日穿了一身银白色的长袍,碧绿的算盘系在腰间,随着他的走动,算珠碰撞声清脆悦耳,宽大的袖口随风摆动着,猎猎作响,身姿挺拔俊逸如松,容姿俊美,温润高华,乍一眼看去,倒像是临风而立的仙人。
“顾小姐高估桦芜了,你那炸药的威力我可是亲眼目睹过,便是铜墙铁壁亦能炸个窟窿出来,桦芜一介肉体凡胎可不敢体验。”桦芜吃吃笑着,狭长的眼眸中满是笑意。
顾桐叶瘪嘴,见桦芜身后竟然没有跟着那道黑色的身影,正欲发问,桦芜却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一样,说道,“慕公子似乎是接到了什么消息,匆匆离了山庄,只让我跟你说她稍后便到。”
顾桐叶点头,心里猜测难道是溪雪有消息了?
本以为只要自己死了,溪雪对那些人而言必然是毫无利用价值了,自然会漏出马脚,要么杀人灭口,要么将人放了,对于这两种情况,顾桐叶都想好了搭救的方法,可偏偏事情出乎了她的预料。
明明那些杀手都已经确定了她已死亡,可是溪雪依旧不知所踪。想到溪雪失踪这么久一直没消息,顾桐叶心里的不安越发严重起来,脸上的表情也变得阴郁。
“不就是一个小爷吗?你身边多得是,何必做出如此模样?”桦芜嬉笑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轻蔑。
顾桐叶愤怒的瞪着他,早就知道桦芜并非真心相帮自己,所以她一直都未在意。但她可以忍受桦芜对自己的轻视,并不说明她允许桦芜对溪雪的嘲笑。
桦芜对上顾桐叶愤怒的目光,不由心里好笑,讥讽道,“你瞪我做什么?恼羞成怒了吗?”
“我不是想瞪你,只是我不想与一个二十五高龄都未嫁出去的男子聊这些男欢女爱的事情,毕竟,说了你也不懂!”顾桐叶怒极反笑,撩拨了一下额头的刘海,她目光肆意的在桦芜全身上下瞟过,最后定在桦芜的两腿之间,眼中的轻蔑显而易见。
桦芜抚弄算珠的手指握紧,骨节青白,脸上的笑意顷刻敛尽,漆黑的眼眸中盛满了冷意,他浑身都散发出一股阴沉的气息,隐隐有暴怒的迹象。
年龄永远都是桦芜的死穴,尽管他花费了大量的药材保养,尽管他面上的确年轻的犹如十七八少年。可是这些都改变不了他底子里已经苍老的事实。
二十五,在这个女子为尊的世界,二十五岁对于一个男子来说,是一个再可怕不过的年龄,别人十八九便已经可成婚生子,有的人二十五六早已当了爷爷,可是桦芜却连个成婚的对象都还没有,不得不说,顾桐叶这一席话让桦芜瞬间炸毛了。
“你瞪我做什么?恼羞成怒了吗?”顾桐叶咧嘴一笑,原话悉数奉还。
许在安背着一个布袋子走过来便看到岸堤上那两人剑拔弩张的情景,叹息一声,亏她以前还觉得桦芜一定是喜欢上了这个顾小姐,所以才会亲自请她出面搭救,但这几日相处下来,许在安才知道自己错的多么离谱,这哪是恋人啊,简直是仇人还差不多,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若不拦着,保不住还会打起来。
“桦芜公子,顾小姐,你们来的可真早。”许在安还未走进便开口喊了一声。
顾桐叶得意的挑眉轻笑,“本小姐还有要事要忙,闲杂人等请后退十丈,否则后果自负!”说着便步伐轻快的朝许在安跑去,只留给桦芜一个恨不得将其敲碎的后脑勺。
“该死的女人!”桦芜握拳咬牙切齿。
“顾小姐,我已经将成品每样带了两个出来,你放心,我已经让伙计把守在外围,这一片区域今日都不会有人来。”许在安放下身上的布袋,跟顾桐叶解说道。
顾桐叶点头,看向许在安的目光满是赞赏,她本以为许在安是个专攻挖隧道的,没想到人家还是个技术控,木工,打铁,冶炼等等她样样在行。听桦芜那厮的介绍,这许在安本也是个可怜人。
她本是酆都城邻近一个城镇的商户人家,虽不富裕,但一家人日子过得也算不错,可偏偏其母亲被一群猪朋狗友带着染上了赌博的恶习,不到半年就输的倾家荡产,在她两岁的时候,她母亲更因无法偿还巨额赌债,将他父亲卖给了一个恶徒,不到一个月就死了。
她靠着邻里街坊的施舍好不容易长到了三岁,最后还是难以逃脱嗜赌成性的母亲之手,她被绑起来卖给了一个地下赌场,兜兜转转又被转卖了许多次。
本以为这一辈子就是这个样子了,当牲畜一样被人观赏,指指点点讨论卖价最后又被下一家买家牵走。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她会遇上桦芜,一个明明一毛不拔却肯为她一掷千金的男人。
桦芜的吝啬在商业圈已经成了所有人的共识,为了一个不起眼的奴才一掷千金,酒醒后的桦芜都觉得难以置信,可是跪在院子里的女人却告诉他,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桦芜酒品不好,那日在四海酒楼他被人灌了三杯酒,喝的醉醺醺之际他从窗户口瞅见了对面金器铺里面的一个女子,他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却瞧见了她手边已经完工的一列成品,那是一排“十二绝色”,十二绝色是天辰大陆盛传已久的十二位绝色美人,个个容貌俊美,且传言若是家中有子嗣,请十二绝色入门,生下的孩子不论男女都为绝色,是以很多有钱人家都会让金铺或者玉铺为其专门打造一副“十二绝色”雕像放在家中供奉。
雕像桦芜见的多了,铁的,铜的,金的,玉的,珊瑚的,数不胜数,可是没有哪一件会让桦芜觉得如此漂亮,如此栩栩如生。
酒气上头,他摇晃着身体在茗青抱怨的声音中下楼去了金器铺子,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数都没数,直接摔在柜台上,嗓门一开,“这个...这个人......我要了!”
“顾小姐在看什么?可是我脸上有脏东西?”
许在安的声音让顾桐叶回过神来,她尴尬的摇头,将目光转向地上的那几个用油纸包裹住的东西,“这些火药可都按照我说的方式提纯了?”
许在安一说起这事就很激动,“嗯,我们按照顾桐叶说的那个方法进行‘蒸馏’,大大提高了硝石的纯度,这是做工坊里面最新出的一批炸药,要不要现在就试试威力?”
“你们可试验过?”顾桐叶问她。
许在安点头,想起那次的情景目光中难掩激动,“试过,我们将这炸药埋在一堆山石之间,火药发作之后,声如雷霆,那座山就‘轰’的被炸开了一个巨大的洞口,周边半亩的地界都被热力烧的连根枯草都没留下。”
“这炸药的工序完善之后,威力整整提高了一倍不止,简直太可怕了。”许在安现在回想都觉得震惊,按照顾小姐的话,这火药还在初级阶段,若是能制作出她所说的那种‘炸弹’和‘火枪’,其威力将会难以估计。
明明眼前的这个女子长得柔弱纤瘦,没想到她居然懂得这些可怕武器的制造,若是这些武器被运用到战场之上,许在安忍不住哆嗦,不敢再想下去。
顾桐叶点头,她打开药包,里面是一堆灰褐色的粉末,表面看来并未任何奇特。
“这火药还需改良,但是按照如今的技术,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算是不错了。”顾桐叶淡淡说道,抬头却是问向桦芜,“弥乐和弥忧两兄妹可还在山庄?”
桦芜还在生气,可这问题他又不得不回答,毕竟若是将这女人口中的那些武器研发出来,他的海上商路说不定还真能成功,一想到在海洋那边有无数的金银珠宝在召唤他,桦芜就是再大的怒火也能生生憋回去,“嗯,他二人与你的关系已经暴露,自然不能让他们随处转悠!”
顾桐叶心里稍安,“让她们再好好想想他们师傅炼丹时所用的材料,若是不说——”顾桐叶沉思了一下,抬头严肃道,“若是不说你知道怎么办。”
桦芜黑脸,他知道怎么办?鬼才知道怎么办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