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文森特有事外出后,图尔便极力邀请巍恩和芬妮先在自己的家里暂住一阵,由他来负责二人的起居饮食,巍恩则专心创作。巍恩本不擅长烹饪之技,只是自己还能凑合凑合,但照顾芬妮的伙食他就有些头疼,既然老镇长如此慷慨,巍恩自然乐得顺水推舟,一拍即合。
巍恩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他没有急于动笔,而是仔细阅读了一遍《约克郡年志》,希望通过这本书来进一步把握辛格伯爵的脾气秉性。自从伤愈后,虽然丧失了回忆,巍恩却发现自己的阅读的效率大大提高,真是应了那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古话了。
第二天,经过一晚上的构思,巍恩确立了思路。从《年志》上看,辛格伯爵早年的战功是他非常得意的政绩,那么一曲雄壮激昂的旋律想必能引起他内心的共鸣。巍恩决定利用记忆里熟悉的马赛曲的韵律,然后套上皆大欢喜的歌词,再编写一首男女配合朗诵的长诗,只要能挑选到合适的歌手,巍恩相信这部合唱曲足以打动每一个人的心灵。
正在他奋笔疾书的时候,天色很快黑了下来,巍恩浑不知觉,正在完成歌词最后的润色。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巍恩执笔的手没有停,心不在焉地道:“进来。”
木门被推开,一个纤细匀称的身影立在门边,道:“巍恩先生,晚饭的时间到了。”
“知道了。”巍恩没有抬头,想来是镇长家的女仆来叫自己吃晚饭了。
“先休息一下吧,大家都在等你吃晚饭呢。”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巍恩脑袋高速运转,正忙于最后的冲刺中,不耐烦的声音脱口而出。
纤细的身影很快消失,木门被重重地关上了,巍恩皱着眉头,嘴里嘟囔了一句。一刻钟后,他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既欢喜又疲倦。揉了揉太阳穴,巍恩长出了一口气。
走出房间,巍恩快步向院子里对面的客厅走去。
客厅里灯火通明,一张长条餐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桌子上的食物有鱼有肉,还有一些水果,种类颇为丰富。巍恩进了客厅,只见餐桌边坐着四个人。老镇长图尔坐在长桌边的顶处,手里正端着一杯红酒。他旁边坐着一男一女,男子是图尔的儿子,镇里的书记官布里奇,正向他颌首微笑;那女子剑眉凤目,短发飘飘,是一个相当漂亮的金发姑娘,只是不知为何冷着脸,看也不看自己。
芬妮坐在高椅上,两脚微微地晃来晃去,扭头对着巍恩嚷道:“叔叔,你快来呀,好多好吃的。”说着,拍了拍她身旁空着的椅子。
巍恩走到椅子边,笑道:“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那姑娘闻言鼻子轻轻一皱,冷冷地“哼”了一声。
图尔微笑道:“没关系。巍恩,让你受累了。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儿,若拉。”
巍恩微微一躬:“很高兴认识你,美丽的若拉小姐。”
若拉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谢谢。”
面对若拉明显的冷淡,巍恩有些尴尬,他讪讪一笑,坐了下来。
图尔奇怪地看了若拉一眼,随即道:“巍恩,饿了吧?赶紧吃吧。”
巍恩拿起刀叉,借着玻璃酒杯的反光偷眼看去,他似乎瞧见了一个头发蓬乱,脸色疲倦的男子,心里一笑,难怪这姑娘对自己会是这个态度。
胡乱吃了两口,巍恩举起酒杯,笑道:“图尔大叔,我敬你一杯,祝您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大家都举起了杯子,连芬妮也举起了自己喝汤的小碗:“镇长爷爷,愿您长命百岁。”
若拉犹豫了一下,也拿起了杯子。
图尔笑呵呵地饮了一口红酒,道:“巍恩,你今天忙了一整天,可有什么进展。”
“歌词和诗我初步拟完了,还需要在排练时进一步修改。大叔,明天我就打算召集人手,开始排练,你看如何?”
图尔笑道:“好啊。没想到你的进展如此之快,真是才华洋溢。这样吧,你今天晚上就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把人找齐,由你来挑选。”顿了一顿,他侧头看着若拉:“若拉,你不是一直喜欢唱歌吗?不如也参加到这个合唱队如何?反正你放暑假了,在家呆着也是呆着。”
巍恩心里一跳,暗叫糟糕。这大小姐看来脾气不小,定是个不服管教的主儿,她要来说不得麻烦一堆,老天保佑她别来瞎掺和。
若拉果然撇了撇嘴,道:“我不感兴趣。我和朋友约好了,过几天就到郡城她家里玩。”
图尔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无言的喝干了杯中的红酒。
若拉眼波流转,扫了图尔一眼,道:“爸,你少喝点。”
图尔放下杯子,没有搭话,局面一时有些冷清。若拉用餐巾擦了擦嘴,道:“你们慢慢吃,我先回房间了。”说完起身,快步离开了饭厅。
布里奇放下刀叉,苦笑道:“巍恩,我妹妹就这个脾气,刚才还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变了脸。你别见怪。”
巍恩呵呵一笑,道:“怎么会?对了,布里奇,大叔说若拉放暑假了,她在哪上学呢?”
“哦,我妹妹今年年初考取了诺顿公学院,学的是剑术格斗学业。”
“诺顿公学?”巍恩微微一惊,通过这段期间的用功读书,他知道诺顿公学院是康德王国的著名学府,坐落在王国王都里约堡,是当今首屈一指的人才摇篮。
布里奇骄傲地一笑:“是啊。若拉是完全凭借自己的成绩考取的诺顿公学,与那些贵族凭借不光彩的手段入学可是大不一样啊。”
巍恩点头刚要说话,图尔却叹了口气:“她一个女孩子,不过是见了些大世面而已。布里奇,以后不许这么夸你妹妹,免得让人听了笑话。”
布里奇支吾了一声,不再说话。巍恩此刻已经饥肠辘辘,自然甩开腮帮子,不再理会那些与自己八杆子打不着的闲事了,反倒是小姑娘芬妮,听完他们的对话,神色一时恍惚,变得有些若有所思。
晚饭用毕,巍恩借口修改歌词,婉拒了图尔用茶的邀请。芬妮在院子里拉着巍恩的手,悄悄道:“叔叔,我也想去诺顿上学。”
巍恩一笑,道:“芬妮,你还小,上不了。”
“那等我大了,我就去那儿上学。”
巍恩苦笑:“好吧。不过那诺顿公学是贵族学院,一般的老百姓可上不起啊。”
“是吗?那我爸爸怎么能在诺顿公学上学呢?他不也是个一般的老百姓吗?”
巍恩一惊,这诺顿公学乃是培养王国武将文官的一流大学,从那里毕业的学生日后大都能走进官场,前途光明;倘若真如芬妮所言,那文森特怎么会在这个偏僻的小镇里甘为一名默默无闻的猎手呢?
月光自碧蓝的天空下中一泻而下,洒在了芬妮丝一般的黑发上。巍恩轻轻***着她的长发,一时间,思绪满怀。
第二天,按照巍恩的标准,图尔一早便找了三十几位平日里活泼热闹,喜欢唱山歌的小伙姑娘,巍恩经过了一番挑选,留下了十八个人,十个小伙,八个姑娘。图尔仔细交代了一番,严命这些年轻人要按照总指挥的要求完成此次任务,表现好的有奖励,调皮捣蛋的一律严惩不怠。
当年轻人们得知此次演出任务的重要性,关系到整个镇子的生活后,大家顿时都收起了玩闹心性,认真地开始聆听巍恩的传授,好在巍恩为人平和,还有些冷幽默,这合唱排练又不是什么上刀山下火海的苦差使,所以每个人严肃中不乏轻松,配合也逐渐熟练起来。
过了三天,排练逐渐成型,大家的热情也随着对乐曲的熟悉而日渐高涨,看到这个情况,巍恩松了一口气,看来赶上伯爵的寿辰不是问题。只是他心中还有两个问题一直萦绕不去,需要尽快解决。一个是伴奏的问题,合唱队的伴奏主要是风笛和小鼓,缺少了一些变化,韵律也显得有些单调;另外一个是诗朗诵的女声部分,巍恩试了几个人,都是婉约温柔有余,却缺少那种英姿飒爽的浪漫精神,使这首战斗诗歌听上去有点儿不伦不类。没办法,巍恩只好把它们反映给了图尔,让他帮忙想想办法。
不过,令巍恩暗自感到惊奇的是,这群年轻人不但接受能力快,而且落落大方,可塑性很强,其综合素质绝不是只知道耕田放牧的普通乡下小伙姑娘所能比拟的。尤其是一个叫卡门的金发姑娘,不但歌唱得好,而且思想中很有创意,排练中主动向巍恩提出了几个需要修改的细节,巍恩一试,效果果然更佳,顿时令他大为叫好,刮目相看。趁图尔在场的时候,巍恩曾好奇地询问了一次,没想到图尔顾左右而言他,显然不愿意深谈这个问题,巍恩便知趣地作罢。
这天早上,图尔坐在屋里,愁眉苦脸地捧着巍恩的诗词,脸上一脑门的官司。巍恩眼下手底的这群人已经是镇中年轻一代的精华,如果他们无法胜任,要让他再去找合适朗诵的女歌手,谈何容易?
开门声响起,若拉一脸惺忪地走了进来,见老爸正在书桌前发楞,若拉轻手轻脚,悄悄走到他的身后,看了看他手中的那张白纸。
一开始,若拉睡眼迷糊,毫无神采,似乎要打个哈欠,但看了几句后,秀挺的双眉一挑,眼里的光华乍现,小嘴张开,忘了本要伸个懒腰,打个哈欠。
“爸,这是谁写的?”若拉忍不住,开口问道。
图尔吓了一跳,回头看是若拉,怒道:“你这个丫头,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若拉噘噘嘴,抱住图尔的肩膀:“对不起,对不起,老爸,我错了。”
图尔摇摇头,叹了口气。若拉继续道:“爸,这是谁写的?”
图尔道:“是巍恩写的。写得怎么样?”
若拉一听作者的名字,脸上的表情一冷:“写得一般,差强人意。”
图尔皱眉道:“你这话言不由衷吧。”
若拉晃了晃他的肩膀,不依道:“爸……”
图尔苦笑:“停!再这么使劲晃,我的老骨头非散架不可。”
“爸,你刚才拿着这首诗发什么愣呢?”
“唉,别提了。巍恩缺一个朗诵的女歌手,非让我再找一个呢。”
若拉柳眉一皱:“不是那么多人吗,还选不出一个来。他是不是成心折腾您呢?”
“别胡说。巍恩说这个什么诗朗诵乃是合唱曲的开篇,一定要铿锵有力,回肠荡气,一下子抓住人的眼球。唉,这孩子,要求忒高,这眼球如何能抓啊?”
若拉听完,眼里却异彩连连,当下不由分说,接过白纸,轻声读了起来。图尔看着自己女儿的表情,先是有些奇怪,然后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见若拉的目光仍然停留在纸上,图尔小心翼翼地问道:“若拉,你愿意去读吗?”
“嗯。什么?”若拉一时没反应过来。
图尔微笑道:“我的意思是,你愿意帮助你亲爱的老爹,辛苦养育你的老爹,无限爱你的老爹一个忙,去合唱团参加表演吗?”
若拉只觉得汗毛倒竖,一股寒气从后腰顺着脊梁蹿了上来,大叫一声:“啊!我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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