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静乔那点子对贺兰淳的小心思还没萌芽,便先被石清妍给掐了。
待楚静乔走后,石清妍自然要再跟楚律商讨一番如何对付石漠风的事,说一千道一万,那便是万万不能叫石漠风向皇帝证明石家没有神兵利器。
因何必问安排的没几日就该送了楚徊走,于是楚律与石清妍两个很快就定下应对的法子。
是以今晚上依旧有细碎的雪花在瓢,不多时,先有顾逸之、陆参二人进了书房说话,须臾,这两人便匆匆地领着随从赶出王府;一更时,顾逸之又独自一人匆忙赶回来,随即石漠风就被架进了楚律书房。
石漠风呆呆地坐在书房内,与他对面的石清妍面面相觑,隔着一道屏风,又听见顾逸之与楚律低声细语地商议着什么。
“妹妹,不知这半夜……”说着,情不自禁地打了哈欠,石漠风擦了擦嘴角,疑心又有口水流出来,“王爷找我说什么?”
“说一说咱们家的宝贝。”石清妍郑重地说道。
石漠风原本想要蹙眉,随即发现脸上又肿了,这眉头蹙不起来,心道何必问果然小肚鸡肠,“……咱们家的什么宝贝?”
石清妍笑了一声,却没言语。
看见屏风后楚律站了起来,石清妍便也站起身来,问道:“王爷,都准备妥当了?”
“嗯,咱们出发吧。”楚律说道。
忽地传来笃笃的敲门声,楚律示意翠墨去开门,翠墨开了门,就见门外看门的小子为难地被何必问挤在门边,何必问肿着眼泡鼓着脸笑道:“这么晚了王爷、王妃不歇息,可是在吃夜宵?”
“何公子要吃吗?”楚律问,看了石清妍一眼,见石清妍也是一副昏昏欲睡模样,心道叫何必问去见识见识益阳府的能耐也好。
何必问看楚律这般大方,忙笑道:“同吃同吃,不知在哪里吃?”
“问这么多,你骑马还是坐马车?”石清妍因不得歇息,脾气也有两分不好。
何必问笑道:“自然坐马车……”
“还是骑马吧。”楚律插嘴道,心道就只准备一辆马车,倘若再准备,又要耽搁一些时辰;那一辆石清妍坐了,哪里还有旁人的份。
“……那必问不去了吧。”何必问缩着头说道,心恨自己好奇心太大,心道这楚律的书房内进进出出,楚徊、楚恒肯定早有察觉,人家亲兄弟都没来插一脚,自己冒然过来做什么?想想外头的冷风,顿时心生退意。
“一定要去,知己,你不去定会后悔一辈子。”
“除了与知己你一刀两断,天底下再没有能叫必问后悔的事。”何必问努力睁大眼睛,极为恳切地说道。
石清妍一怔,还没答复何必问这话,脸上便被大氅的兜帽盖住。
油嘴滑舌!楚律心内冷笑,将兜帽盖在石清妍脸上,暗道这何必问当真不给人一个将他当着贤者敬重的机会。
石漠风扑哧一声笑了,随即又哎呦地喊起来,心道何必问那熊样使着劲睁眼睛当真滑稽。
何必问见楚律、石清妍先出去了,冷笑一声,考虑到石漠风的身手,不敢在这会子对他下手,眼珠子一转,心想看样子石清妍对他这兄长并不是十分关心,想来这位兄长也没什么眼罩兜帽戴着。
石漠风看何必问只眯着眼看他,却没什么动作于是心里防备不已,小心地待何必问出去了,才跟了出去,到了外头,瞧见何必问先戴上眼罩,随即又被随从用纱巾蒙住脸,之后又将狐皮毡帽顶上,再之后又过裹上了大氅,大氅的兜帽也严严实实地捂好。
石漠风心里诧异不已,心道何探花说何必问顶顶在意他的相貌,怎地如今打扮成这臃肿模样?冷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哆嗦,见没人过来替自己穿戴那些眼罩、纱巾,只有个锦王的小厮弄了件明显长了一些的七成新披风给他披上。
“这是谁的?太长了一些吧。”石漠风问道。
“王爷的,早先王妃说这大氅留着王爷见贺兰道长的时候专门穿上,如今给了舅爷了。”翠墨说道,又引着何必问、石漠风向马厩那边去。
石漠风低头看了眼那披风,心道见贺兰辞还要特意换身衣裳?难不成贺兰辞没离开益阳府,如今石清妍、楚律是要引着他去看?
待去了马厩那边,瞧见楚律、顾逸之早等在马上,何必问便也潇洒地上马,石漠风原也要行云流水地翻身上去,奈何腿一伸,就疼了一下,于是虽说靠着自己的能耐上了马,到底姿势难看了一些,辜负了他将门之子的名声。
“……王爷,咱们去哪?”石漠风勉强问道。
“到了你就知道了。”楚律说道,便在前头引路先出了锦王府。
顾逸之对石漠风、何必问说道:“何公子、石舅爷,请。”拱了拱手,待这二人先走,又转身去石清妍的马车后头跟着。
出了锦王府,白茫茫、空旷旷的大街上只有这一行几十匹马匹的马蹄声回想。
何必问、楚律等人还好,石漠风只觉得喘不过气来,压低了身子伏在马上,还是禁不住那西面而来的刺骨寒风,眼睛炸眨了眨,麻木的耳朵里几乎能听到挂在睫毛上的冰溜子断裂的声音。
要死了,石漠风心道,看了一眼不时侧目看他的楚律、何必问,心道这些人是故意的,伸手摸了摸已经冻僵了的脸,心思一转,暗道今晚上的事只怕是冲着自己来的,自己不可不去,既然不管怎样他都得去,为什么他不坐了马车过去?眼睛瞥了眼身后那宽敞的马车,心里想着马车里该是何等温暖舒适,便勒住缰绳,身子歪在马上,不肯动弹一下。
楚律、何必问停下来,楚律冲一侍卫点了点头,那侍卫便翻身下马,将自己的马弃在路边,走了两步,将石漠风的脚从脚蹬子拿出来,随即脚下一踩,微微用力,便上了石漠风的马,随即搂住石漠风,又随楚律、何必问等人向前奔驰。
石漠风微微挣扎了一下,心道这锦王好不厚道,不叫他去马车里就算了,还弄了个粗汉羞辱他,若是叫石将军瞧见他堂堂将门子弟骑马还要人揽着,石将军定要清理门户打死他不可……但这般委实比方才省力不少,且也温暖一些。到底是贪图此时的些微舒适,石漠风偏过脸靠在身后侍卫身上,便闭目小憩起来。
何必问、楚律并一众侍卫鄙夷地看了石漠风一眼,因要赶路,便顾不得再多鄙夷他。
转眼到了益阳城城门前,早有顾逸之打点,益阳城的城门早已打开,楚律等人畅通无阻地离开了益阳城,又向凤崎山方向去。
待到三更,众人终于到了凤崎山下,因上山的路要步行,楚律便下马,去叫马车里的石清妍下车,喊了两回,马车里才传出动静,不多时,石清妍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便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上山吧。”楚律见何必问看他,便开口说道,随即先迈出脚步,看石清妍有意要跟自己并肩,便拉了她一把,叫她踩着自己的脚印走。
石清妍看这山脚下就有大片积雪,自然乐意去踩那雪坑,只沿着楚律的脚印走。
石漠风瞧见了,便也想顺着侍卫的脚印走,谁知才走了两步,便被何必问拉了过去,一脚踩在雪坑里,抬脚就带起了一片雪渣子,搂着的披风也沾上了不少雪,想想披风上的雪化了之后自己又要遭罪,石漠风便抬头看了眼前头走着的石清妍,心道此石清妍定然不会是石家出来的石清妍,虽说长得一摸一样,但性情人品当真差的太多。
“你在冲必问知己摇头?”何必问笑道,心里也好奇石家这对兄妹怎么看起来这般生疏。
石漠风嘴唇还肿着,说话不利索,看何必问问,便装作要答他,还没张嘴就先噗地一声冲何必问脸上喷口水,随即见何必问裹着面纱、眼罩,压根不将自己的举动放在眼中,便老气横秋地叹道:“果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那你想要这样的水不?”何必问又问。
石漠风心道这样的水哪家不想要,能一心帮着夫家算计娘家的水,谁家娶了谁家都要烧高香。
因天冷喘气尚且顾不得,于是何必问也不多跟石漠风说话,只看石漠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兀自幸灾乐祸个没完,眼睛瞥见楚律之前地上还有脚印,暗道这地方定是楚律早叫人布置的,不知布置的是什么,若是机关陷阱,这满地的脚印子未免也太儿戏了吧?
才想着,忽地瞧见前面树丛里立着许多侍卫,另有一个看起来很是迂腐老实的人迎向楚律。
“知己,这边来。”石清妍先跟何必问招手,叫何必问跟她站在一处。
何必问依言便过去了。
石漠风见石清妍没招呼自己,有些悻悻,又有些好奇锦王今晚上要唱什么戏,便不住地四处看,只见前头山坡上露出个山洞,山洞边的矮下树木已经被拔起。
山洞对面,站着的是四五个看样子有些像是工匠的人,这些人身边,又摆着个厚重的木箱子,楚律与那工匠的领头人也站在石清妍、何必问那边,都离着箱子远远的。
好奇那箱子里装着的是什么,石漠风便慢慢向那边走。
尚未走进,只见一个侍卫得了楚律的吩咐,便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个拳头大的东西,将那东西上的栓子一拔,就冲那山洞扔了过去。
轰隆一声后,石漠风下意识地捂着耳朵蹲下,扭过头去,只见山洞还在,一道黄烟在雪地上冉冉升起。
石漠风忙探头看了眼那箱子,随即又顾不得疼痛跑到石清妍那边,问道:“这是什么?怎地跟雷鸣一般骇人?”耳朵里轰鸣一片,连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像是从远处飘过来的。
“摔炮,雷声大雨点小的玩意。等哥哥成亲的时候,我就叫人满大街丢这个。”石清妍说道,看着那道黄烟,心想陆参当真是人才啊,当真叫他琢磨出这么个雷声大雨点小的玩意来。
“你说什么?”石漠风拍着耳朵喊道,只看到石清妍张嘴,隐隐听到她嘤嘤的声音,但分辨不出她说的什么。
“这就是声音大的鞭炮!”石清妍扯着嗓子对着石漠风喊了一句。
石漠风哦了一声,心道若是鞭炮,值当三更半夜领了他来?明知有鬼,又不知这鬼到底在哪。
“领了本王妃的哥哥歇息去。”石清妍说道。
方才搂着石漠风过来的侍卫立时便上前,半拉半搀地引着石漠风下山,又有两个侍卫跟过去看着。
“知己,只怕不单是鞭炮吧?”何必问笑道,说着,看石清妍蹲在地上捂着耳朵,便也学着她的模样,心想这次又是什么?
“你看了就知道了,千万别为面子咬紧牙关,等会子将嘴张大了,不然有你好受的。”石清妍说道。
楚律听石清妍这话,看了眼陆参,见陆参点头,心知石清妍所言非虚,便也蹲下。
陆参因要指挥其他人,便斗胆站在楚律身边,说道:“王爷,草民要再试一弹了。”
“嗯。”楚律点头道。
陆参挥手示意侍卫再丢出一个。
只见这个炮弹丢出去后,一声轰鸣,山也随着颤了又颤,大片的雪飞溅出来,雪渣子竟有落到石清妍、何必问、楚律面前的。
陆参看向张大嘴蹲在地上的楚律,忙又转过头去,待想到楚律该闭上嘴了,才扭过头来。
楚律有些怨怼地看向石清妍,这石清妍、何必问都蒙着纱巾,他们张着嘴旁人也看不到,偏他这藩王没有遮掩,叫部下看见了那丑陋模样,想着,便慢慢地站起身来。
“知己,果然张着嘴没那么难受,知己当真是博古通今,无所不知。”何必问忙道。
石清妍哼笑道:“你莫借着奉承我来掩盖你内心的激动,想过去瞧,你过去就是了。”
“知己当真善解人意。”何必问说完,眼睛看向那已然消失了的山洞,伸手将脸上的眼罩、纱巾推开,便大步向那只剩下一堆石块的地方去,那地方没了积雪的粉饰,赤、裸、裸的十分丑陋。
陆参很是遗憾地说道:“原想叫王爷、王妃看一看如何用弩机发射这炮弹,奈何弩机不好搬运上来。此外,这急炮弹当真是有些雷声大雨点小了,草民以为它的能耐还该再大一些。”说着,就叫人拿了一个过来给石清妍、楚律凑近了看。
楚律见石清妍要伸手去接,伸手将她的手拍开,自己小心翼翼地接过,手指不敢去碰上头的栓子,笑道:“陆先生莫谦虚,陆先生能造出这玩意,已经是可与鲁班齐名了。”
陆参憨厚地笑道:“并非草民一个人的功劳,万幸王爷又招募了几个能士来。”
“招募的人中可有别有用心之人?”石清妍问,眼睛盯着那玩意看。
“有几个,万幸有顾先生查出这几人的底细。”陆参说着,立着人高马大的身子,低着头目光灼灼地看向石清妍:“王妃,你说怎么着这炮弹的能耐才能更大一些?”
楚律闻言也看向石清妍,试探地颠了颠这炮弹,因心里忌惮这玩意,便赶紧叫侍卫拿走。
石清妍心里一叹,暗道果然王钰不在也不能叫她省心,眼睛瞥向那炮弹壳,又见何必问一脸惊叹地过来,心道自己万万不能在何必问面前丢脸,开口便道:“这个简单,眼下咱们这炮弹之所以会炸开,乃是在弹壳里装了砂石,砂石砸向火药,自然会炸开。但装了砂石,砂石占去了弹壳里的位置,那火药自然就要装的少了。”
“但不装砂石,这炮弹怎么响啊,只能拿了火去点。”陆参说道,若是用火去点也容易,但未免失了他跟王钰在陵园研究这么久的本意——依着他的心思,这炮弹该用起来简单一些才好。
石清妍说道:“装了小小的火石在弹壳里就是了,如此岂不是剩下大片位置多装了火药?”
陆参蹙眉道:“那火石又要如何……”想到金石相击的道理,因笑道:“这般简单粗浅的道理草民竟然没想到,草民当真是一时糊涂了。”说完,又问楚律:“王爷可还要试?”
“试,还剩下七发,都丢出去。给本王妃来个凤鸣岐山。”石清妍兴致盎然地说道,虽自己苦思冥想出来的事被陆参认为粗浅简单,也不为这事懊恼,依旧蹲在地上等着随时将嘴张开。
何必问忙跑到石清妍身边,笑道:“这凤崎非那凤岐吧?”
“一样一样。”石清妍说道。
陆参虽是问的楚律,但石清妍答了,他也一样照办,又示意他人准备丢出炮弹。
楚律站在蹲下的何必问、石清妍旁边,挺胸负手,做出一派轩昂模样,心道自己万万不可再在部下面前丢脸。
第三颗炮弹丢了出去,楚律的身子随着山晃了一晃,因紧咬牙关,此时耳朵里轰鸣起来;第四颗炮弹丢出去,耳朵里不禁一疼,看陆参等人都捂住耳朵张着嘴,便忙伸手扯了何必问挂在脖子上的纱巾,蒙住脸便蹲下张开嘴。
楚律觉得这情景跟他想的不大一样,在他的想法里,他该是领了何必问到一处空旷的平地上,站在高台,露出一副从容不迫、运筹帷幄的神情示意何必问看向那炸开的炮弹,而不是跟何必问一起蹲在地上张大嘴,还要防着雪渣子溅到脸上。
第九颗炮弹丢出去后,楚律长出一口气,因见何必问白着脸露出又兴奋又畏惧模样,便笑道:“叫何公子见笑了,这炮弹威力还能够再大一些。”
何必问伸手将楚律蒙在脸上的纱巾拿回来,一边给自己重新裹上,一边犹自惊叹不及,“王爷莫谦虚,已经十分厉害了。只是这动静定然惊动了益阳城的百姓,王爷如何跟百姓交代?”
“……那就凤鸣岐山吧,从明儿个起,本王领着郡主料理益阳府大小事,这凤,就当做是静乔吧。”楚律说道,凤乃帝王,楚徊人在益阳府,他便弄出个凤鸣岐山来,未免打了楚徊脸;但此次的事,又不失是个安定民心的好机会,也为日后的行事留下退路,更可借了这石破天惊的轰鸣,号召天下有才之人涌向益阳府,若就此错失了,却也可惜。既然如此,这凤落不到他身上,整个益阳府,有资格称凤的就只有楚静乔了。
石清妍心道果然是父女,有楚静乔在,这便宜断然落不到自己身上,因早知如此,对楚律这话也没什么多余的想法。
“王爷当真老谋深算,只怕熙王、颐王平定之下,太后会老奸巨猾地拿着王爷无子逼着王爷过继了颐王、熙王的子嗣,幼子无辜,但王爷收养了颐王、熙王的子嗣,定然后患无穷。王爷先抛出要立郡主为嗣的意思,不论真假,都能先将太后要王爷过继的念头压下。且以郡主与陛下之间理还乱的纠葛来说,称郡主为凤凰,陛下定无异议,总归是陛下要先封了郡主为公主的。”何必问摸了摸下巴,看向陆参与其他匠人,不由地钦佩起来,心想益阳府果然卧虎藏龙,不禁又觉自己大抵是低估了楚律,这楚律看似不如楚徊、楚恒心思玲珑,但却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石清妍心里想跟何必问说楚律没他想的那么高深莫测,不过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运气好一些罢了,但心里虽腹诽,却也知道此时不能叫楚律下不了台,于是便闭了嘴没插话,半响看了眼何必问,心道何必问还当真是无所不知,就连楚静乔跟楚徊之间那些事也知道。
楚律听何必问这话,不由地心头一跳,暗道自己方才说楚静乔是凤的话当真是歪打正着,楚恒因种种顾虑不肯将侄子过继给他,他又早过了而立之年,待熙王、颐王亲眷被擒住后,以太后的毒辣,她定会叫他收养了熙王、颐王的子嗣。
那些子嗣虽是他的侄子,但也是仇人,毕竟是他跟楚徊、楚恒联手围剿熙王、颐王兵马,况且,他日后占了亘州府,又养了熙王、颐王的子嗣,岂不是等于拱手将益阳府送给了熙王、颐王?
楚恒的儿子就罢了,他心甘情愿百年之后将益阳府给他们,以楚恒的人品,他信楚恒之子不会做出敌友不分,与外族人勾结攻打楚姓山河的事,但颐王、熙王的儿子,有其父必有其子,他万万不能放心将益阳府给他们。
“何公子说的是,本王正是因这种种顾虑,才想着好好教导静乔一番。即便日后招赘了女婿,当家人依旧是静乔。”楚律有些心虚地说道,顺着方才自己丢出去的话,一定要在嘴上将自己说成十分看重楚静乔的模样,心道何必问果然名不虚传,竟连平定了颐王、熙王后的事也想到了。
何必问心里惊叹个没完,又转头问石清妍,堆着笑脸说道:“这玩意,送必问一个?”
“不送,你想害谁,知己我替你去炸。”石清妍笑道。
何必问方才那话只是试探,此时听石清妍这般说,也不强人所难,又忙说道:“知己你当真厉害,这玩意你怎么想出来的?”
“灵机一动就想出来了。”石清妍笑道,在地上蹲地久了,就看向楚律:“王爷,咱们能起来回家了吧?”
楚律猛地醒神来,见他、石清妍、何必问还蹲在地上,天边依旧露出晨曦,忙道:“起来,回去。”说着,先站起身来,又看陆参、顾逸之已经叫人收拾妥当了,便领着石清妍等人下山去。
何必问一路兴致盎然地问东问西,先问了楚律,见楚律语焉不详,便识趣地转头去问石清妍。
楚律一路蹙着眉头,强耐住性子听他们这对知己彼此奉承,心里却也有些诧异,暗道这两人竟然能从炮弹扯到买卖继而扯到海外的贸易,从海外贸易又扯到丝绸瓷器,从瓷器又扯回如何防着旁人偷了他们家这做炮弹的手艺,从手艺上又扯到拿了祖传秘方开铺子的事。只听这二人滔滔不绝,你来我往,看似扯得远了,却又总能恰到好处地再扯回来。
待在半山腰上再遇见等候已久的石漠风时,楚律已经听那对知己彼此将对方捧做圣贤了,心里腻歪的很,腹诽道:说什么高深流水,叹什么知己难得,所谓知己不过是将彼此奉承地天上有地下无罢了。
“王爷、妹妹,山上那是怎么回事?”石漠风耳鸣了半日,心里数了数,记得是九声,心道这九字当真不是“好事”。
“没事。”石清妍笑道,“漠哥哥,咱们回去吧,如今天亮了,待回了城里,街上就有早餐卖了。”
石漠风见石清妍有意扭开话题,心道带了他来,却只叫他听一声,莫非余下的八声另有玄机?“妹妹,哥哥还不知道你领着哥哥来的深意?”脸冻僵了,竟然有些觉得脸上的伤不痛了。
“待回去之后哥哥自己领悟去吧。”
“妹妹的右手怎地了?怎地忽然成了左撇子了?”石漠风看见树上掉下一片雪,石清妍却用左手去拦,眼里精光一闪。
“妹妹我原来就是左撇子,要不是母亲太过严苛,一定要众姐妹们用右手写字吃饭,哥哥你也不会如今才知道。”石清妍说着,忽地狡黠地一笑,在石漠风耳边低声道:“哥哥,方才那九下是凤鸣岐山,哥哥听说了凤鸣岐山四字,可看穿妹妹的原形了?”
石漠风一怔,看石清妍有意笑得妖异,心里顿时确定了此女并非他们石家女儿。
“王妃,这边风大,回去吧。”楚律说道,又先在前头走,看石清妍踩着她的脚印跟上,才转过头去不再回头。
石漠风有些怔愣,只觉这女人定是楚律不知从何处寻来冒充他们石家女儿的。
“你又看必问知己做什么?”何必问轻笑道。
“何公子,那人……不是石家女儿。”
“她哪点不像是石家女儿了?”
“除了脸、身形、声音,哪哪都不像。何公子可否替我将这消息捎回京城?”石漠风看顾逸之领着人先随着楚律走,此时他跟何必问被落在后头,便压低声音说道,“若何公子帮了小弟这一回,石家定然对何公子感激不尽。何探花有石家相助,在朝廷中更是前途无量。”
“呵呵。”何必问心里很是不将石漠风的话当一回事,“你瞧着必问像第一才子吗?你说必问不是,必问就不是了?石家小弟糊涂了,便是石将军说必问知己不是你们石家的女儿,他也拿不出证据来?也没法子叫天下人信服,既然如此,知己她就一定是你们石家的姑娘。”
石漠风听何必问说他就算告诉了石将军、石夫人此事也无益处,默默地点了头,心道难道石家只能被这妖孽拖入深渊?
何必问看石漠风苦恼不已,居高临下地拍了拍石漠风的肩膀,心想石漠风还是赶紧想一想如何向皇帝证明清白吧,毕竟他一来,益阳府内就“凤鸣岐山”了,要说那些轰鸣声跟他没关系,皇帝也不信,“认了吧,不独你要认,就算是石将军来,他也得认了。”
石漠风心有不甘,心里想着那他原来的妹妹哪里去了?难道当真病死了?向前赶了几步,待跟上队伍,又盯着石清妍的背影看。
何必问虽穿戴的臃肿,但步伐却轻快的很,嘴里哼起眼下益阳府广为传唱的“有美一人,清扬婉兮”,心道果然是不虚此行,益阳府当真了得,连凤鸣岐山的事也敢弄出来,只是那尚未定性的楚静乔当真能撑得起楚律、石清妍给她拉的虎皮?看来他这师伯少不得要帮她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