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怀远在宋明珠额头亲了亲,起身拉起被子给她盖好,从柜子里拿了包烟去了阳台。
他背靠在阳台上,透过落地窗遥遥看着房内床上的人,手中的烟头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他从小到大是一个非常自律的人,从不沾染任何让自己上瘾的恶习。直到将近四年前,因为无法排遣的焦虑,才开始抽烟。
人渐成长,很多事情慢慢可以由自己掌控,他唯独没能掌控的是自己的感情。
当初遇到宋明珠,他觉得她跟他见过的许多富二代没有任何区别,不学无术,骄奢成性。
而他讨厌这类人。
他一开始对她的纠缠确实不慎其烦,但又碍着是大客户的关系,他不得不忍受一次又一次被她借着工作机会叫去她那间花哨的办公室。
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变得不一样的?
也许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有着男人最低级的本能,最终抵不过一张漂亮的脸;抑或是他渐渐发觉宋明珠跟他想象的并不一样,她任性却单纯,骄纵却善良。而这种变化,让向怀远渐渐变得焦躁愤怒。因为他无法面对自己会对一个这样的女孩动心。
直到后来醉酒事件,宋明珠的恶劣,将他的愤怒推上了。
随后两个月,宋明珠没有再来找他。一切如他所想,自己不过是富家小姐心血来潮的一个消遣。他以为自己也会将她当做过眼云烟。然而他却没有做到,在没见到宋明珠的两个月,他心中的躁动越来越甚,脑子里都是她的脸,她说话的声音,她偶尔傻气的表情。
但是他找不到任何理由去找她。唯一能做的是强迫自己不去想。
后来便是陈翠病重入院,他焦头烂额地准备给她凑齐手术费。jk从国外给他转账的当天,宋青安找到了他,用五十万交换他的感情。
这种羞辱自然让他愤怒至极,但不知为何,竟然又有一种突如其来的如释重负。因为他终于勉强找到了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去和一个根本不应该在一起的女孩交往。
对自我的厌弃和对宋明珠的不信任,让他在那段关系里幼稚而纠结。他的喜欢是真实的,他的厌恶也是真实的。他不愿对她好,却又每每在对她恶劣后心生后悔。他希望宋青安所说的她那三分钟热度赶紧过去,好让自己就此死心,但又怕她的热度过去,她会离自己而去。
宋明珠越热情他就越害怕。因为这让他想起童年噩梦,母亲也是这样爱着父亲和自己,但突然有一天转身离去在,再也没有回来。
他觉得宋明珠和她母亲是同一类人。
再后来,宋家破产。
虽然有那么一点小人心里,但他内心深处确实有过窃喜。宋明珠变得一无所有,而她成为他唯一的依靠,这是他梦寐以求的结果,即使他当时还是忍不住为宋家四处奔走。
然而,宋明珠没有给他这个机会。那五十万最终还是成为一个隐患爆发。
他曾经想,如果重来一次,他还会不会自欺欺人到用五十万的借口去跟她在一起?他没有答案。因为二十五岁的向怀远,还远远没有能力掌控子的内心。
当然,如今年近三十,他大概也还没有怎么学会。
向怀远在阳台上抽完两根烟,轻手轻脚回到房内。床上的女人仍旧睡得无知无觉,发出沉沉的呼吸。
他站在床边看了她许久,幽幽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关了灯,自己走到旁边的床上躺下。
一觉醒来已经是早上,宋明珠睁开眼睛,还以为在自己床上,起身时才发觉旁边的床上躺着一个男人。好在那人虽然背对着她的方向,但她看一眼后脑勺也能认出来。
向怀远睡得很熟。初春的早上他只将被子搭在腰间,穿着薄薄的睡衣似乎也没能睡得安稳。
宋明珠怔怔看了他一会儿,又坐在床上卷起裤子看了看膝盖,大约是在她睡着的时候,他给她包扎上了。过了一个晚上,伤口已经不怎疼。
不知道她的动静吵醒了他,还是早上的生物钟作祟,向怀远翻了个身转过来,睁开惺忪的眼睛看向她:“你醒了?昨晚看你睡着了就没叫你,反正想着有两张床。”
兴许是刚刚转醒,他的眼神带着朦朦胧胧的迷离,宋明珠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掀开被子下床:“我回自己的房间了,不然被苗苗发现,耳根子几天不得清净。”
向怀远也坐起身:“我跟你一起出去,去餐厅拿点早餐。”
宋明珠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打开门两人还没全部走出来,忽然一阵尖叫传来:“你怎么在这里?”
走廊上楼梯口的苗苗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然后更加不可思议地看到她身后跟出来的向怀远。
“你干什么?!不是四楼么?赶紧上楼去把明珠叫起来,我给她带了好多好吃的。”
楼梯里是易佳明的声音。
苗苗赶紧往里退去,一边朝宋明珠挥手,一边大声回里面:“没什么没什么,我还以为到了。”
宋明珠和向怀远愣神间,易佳明已经从楼梯里探出个脑袋来。苗苗赶紧将他往里面挤,但还是晚了一步。他到底还是看到了站在同一间房门口的两人。
易佳明脸色大变,推开苗苗大步走过来:“明珠,你怎么在这里?”
宋明珠支支吾吾不知如何解释,说自己腿摔了来向怀远房间擦药,然后不小心睡着了,还一觉睡到天亮。她和向怀远其实什么都没做,虽然确实什么都没做。
好在她和易佳明的关系,并不需要她如何解释。如果让他误会,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易佳明气冲冲走到两人面前,指着向怀远,朝宋明珠道:“明珠,是不是这家伙又来纠缠你?”
宋明珠摇头:“没有。我昨晚摔破膝盖,来向总这里擦点药,可能是泡温泉泡得太久,一下睡过了。”
这话说得别说是成年人,就是小孩子也不会信。
但易佳明却好像信了,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你摔得严重吗?哪只腿让我看看!”
他低身下去看宋明珠的膝盖,看到磨破裤子的那只,就要伸手去卷起来看个究竟。
宋明珠退后两步,避开他的动作:“易总,我真没事,擦了药休息了一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那行,我们赶紧回你房间吃早餐我给你带了很多好吃的。”易佳明说着,又看向向怀远:“昨晚谢谢向总了。”
向怀远道:“恰好房间有碘酒,举手之劳。”
易佳明拉起宋明珠的手腕,几乎是半拖着拉她离开。
回到楼梯里,苗苗站在楼道中,拎着两个大袋子,一脸无辜道:“刚刚电梯的人太多,我就建议走楼梯,但是我糊里糊涂记错了,把三楼当做四楼,走出了楼梯,没想到会看到不该看到的画面。”
易佳明哼了一声:“我也没想到会看到这种画面。”
宋明珠扶额:“那个——其实我真的可以解释的。刚刚说的没有骗你们。”
只是她解释不清楚,为什么在一个陌生人房间里,她可以毫无防备地睡去。或许只是因为他是向怀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