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谨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了笑,望向唐老爷子:“他没有什么要贿赂我的地方吧?”
唐老爷子看到银子底下好像压着一张红纸,伸出两手把银子拿了起来:“没有是没有,不过他可能想跟你交好。”
银子拿出后,能看到底下压着的是一个红包。
唐谨用右手拿起来看了一下,把纸放腿上,打开后,只见里边只装了一小张红纸,上边用着规整的宋体字写着两个字:程仪。
他翻过纸来,也没看到什么小号的字,真的就只有这两个字。
“我原还想着他贴心呢,给我送牛肉,没想到这钱是放在私下里的,你我心知肚明就成。”唐谨想想也对,要真给几两的程仪了也没什么,给二十两,让人看到了,会让人以为有着什么私下的交易。
“他送你牛肉的时候,我就猜到里边或许会有别的东西了。”唐老爷子把银子放到小油纸包里,拿过那张红纸看了看,又打开车窗帘对着光看了看,没发现上边写着什么别的,可见真的只是给路费这么简单。
“老爷子睿智!”唐谨笑着打趣了一句,说,“他虽然只是个同进士,却是正科的同进士呢,学识怕是要比我这个童科的状元郎好很多。”
唐老爷子将纸折好,放进袖子里,应着:“你知道学识有时候不重要。他再学识好,他同科的进士同进士要有一百多人,皇帝哪里记得下他啊?再说了,他中同进士的时候,当今圣上还是太子呢,更是不知道他是哪一个了。
你不同啊,你再是童科出身,也是圣上亲点的状元 ,还是圣上登基以后亲点的第一个状元 ,圣上这辈子怎么都不会忘了你。”
圣上登基以后亲点的第一个状元 ?
唐老爷子不说,唐谨还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唐老爷子又道:“你看他今天的样子,怕是已经知道你救了三皇子了,三皇子马上就是太子,再以后就是……跟你处好关系,好处多着呢。”
唐谨笑了:“应禹海看着是个好官,也不对,他本来也是个想为百姓做实事的县令,我以为这样的人比较迂腐一点,不会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没想到他想的倒是多。”
“你可是误会了。”唐老爷子伸手撕了一块肉下来,“能考上进士的人,都是身经百战脑子灵活聪明的,死读书的反是少一点,就算他想不起来,他身边的师爷等人也会提醒他。”
唐谨觉得自己的观念确实不太对,他印象里,应该说《孔乙己》里边的孔乙己这个科举之人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才让他有了科举之人迂腐古板这一类不好的印象。
实则,他考试之前都在念书,开始考试的时候接触的都是半大的孩子,真正了解的正科的科举之人一双手都能数过来。
这些人里,老爷子和他外爷两个人因着是亲人感触不一样,其他人都不熟。而咸国,还没有开始施行八股文。
唐老爷子吃着肉,又撕了一块,递给了外边的秦大夫。
唐瑾想了一下,点头:“也对,三年一科也才中一两百个进士,他们自然没几个迂腐死板的。”孔乙己是个连秀才都没有考中的人,也就是说他最多是个童生,他不能拿失败者和成功者去相比。
失败的人有各种各样失败的原因,成功人的优秀是相似的。
以前新冠时他听说,建国起到那时国家两院院士一共也就二千八百多个,平均下来也就一年四十人能当选。进士的话,三年中近两百人,平均下来一年也就中个六十人左右。
考进士也就比当选两院院士简单上那么一点点,这些人物,不是智商高,就是双商高。
当然,现在人口基数小,这百分比算下来肯定差的大,两者也不能相提并论,只是这难度性是类似的。
唐老爷子听后笑了,问他:“那你这钱,打算怎么办?收还是不收?”
唐瑾考虑着,应禹海这样偷偷摸摸的给钱,一是怕被人看到了影响名声,毕竟他在奉天县里的风评挺好;二是怕他当时拒绝吧。
他点头:“收罢。这钱一来也没有多少,二来应禹海这人我感觉也不差,可以往来。这要是真还回去了,他面子上有些不好看。”
唐老爷子笑了,点头,撕了一块肉,将肉递给唐谨。
唐谨接过后,放嘴里吃着,觉得煮肉时这调料加的好,味儿还挺好的。
边尝牛肉边赶路,李家村离县城也不远,很快的,路就走了一半。
离家越近,唐谨越有了些紧张的感觉。
等从官道上南下往村子的方向去的时候,秦大夫意外的“哟”了一声。现在天气热,车门车窗都开着呢,唐谨探头去看。
只见去往家里的这条路被修了,又宽又平整。他有些意外,又觉得这是情理当中的事。
唐谨坐回去说起这事:“也不知道是谁给咱们修了路。”
唐老爷子笑着拿油纸包起了牛肉:“左不过是县令或者四周乡邻凑钱。”
“为何不是一些有钱人想结交我给的钱?或者一些举人秀才们凑的钱。”唐谨反问。
“几十年这路都走下来了,何必落别人家一个人情?你爷不会要。”唐老爷子应着。
“有时候盛情难却,这也说不准。”唐谨觉着,这样的可能也有。
车子顺着平坦了很多的路,一路行到了村口的时候,秦大夫就停了车。
唐谨看到前边他三叔的车也停了下来。目光再往右边远一些的地方望去,四柱三门三层高的高大的牌坊竖立在村口,当中石牌上从右到左“状元及第”四个大字表明了他的荣耀。
唐谨脸上露出笑容来,下了车,唐老爷子也跟着下车。
前边唐三叔唐三哥他们也都下了车,唐三哥感叹着:“好威风啊!”
唐三叔激动的很,笑着望了唐老爷子一眼,唤他:“爷!”
唐老爷子看着做工精致的状元及第牌坊,也感慨的抿了抿嘴。
唐瑾仰着头,他个子低,看这个比屋子高出一倍的牌坊更觉得它的高大庄严,这代表了唐家不可侵犯的权势。
一家人走上前去,牌坊旁边底下坐着的一群玩掀花花牌的中老年男人注意到后,一个个的都站了起来,一个刚靠着抱鼓石基底坐着的人还用袖子擦了好几下他刚靠过的地方。
他们一个个的对着唐瑾弯腰作揖,向他问好。
“唐大人好!”
“唐老爷好!”
“状元郎回来了!”
“……”
这些都是本村人,亲切热情的态度里带着恭谨,与唐瑾上一次回来时的态度已经有了明显的不同,多了认真和谦卑。
李家村的人除过一些小百姓的习性外,大都淳朴,这样的转变,是因着上一次他们知道了唐瑾中了状元当了官身份高贵了,却还没有深刻的体会这种高贵与他们的巨大不同,对着一个本村的孩子一时恭谦不起来。
而随着唐家宴席时县令和举人的到来,以及看到最近来唐家拜访的秀才举人后,他们才真正的体会到了这之间的巨大差距。
人的思想转变,有时候需要一个过程。
唐瑾笑着对大家点了一下头,看到有人要跪他,上前去扶他的胳膊:“乡里乡亲的,不用了。”
这人看唐瑾态度真诚,也不敢让自己的衣服脏了唐瑾的手,感激的笑着直起了身。
唐瑾他们把这牌坊又细细的看了一遍,牌坊是石质的,抱鼓石和底座都是用一整块的石头雕刻而成,无甚杂质,牌檐下石牌四周花纹精美,无一不显示出了材质和做工的精良。
唐瑾笑道:“这应大人怕是出了不少力。”他们家本来也想过建成石制的,不过工序复杂又费人力,最后还是决定建成砖制的。
回来后发现,这最后还是建成了石制的了。
唐三哥摸着牌坊的柱子,满眼的艳慕:“这得花多少钱啊?”他什么时候也能建这样的一个牌坊啊?不,不说建进士牌坊了,也不说建一个进士碑,就是考上举人建一个举人碑也是这辈子最大的荣耀了。
“上车吧。”唐老爷子道。
他们下车这一会儿,村里听到风声的人都赶了过来,远远的围观他们。
唐瑾坐上了车,车往南拐下街道,街道两边的人家听到风声的都出来站在家门口观望。
刚走一小会儿,离家里一半距离的时候,唐爷爷已经带着人奔了过来。
刚才有人看到唐瑾他们回来后,已经飞奔过去报信去了。
唐瑾就下了车,相互简单的问候着。
唐五弟见了唐三婶后就哭着说:“你都带我哥去不带我去,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早知道你们这么快回来,不能给我哥在京城里找一门亲事,我就跟你们去京城了。”
唐三婶被小儿子说破了带大儿子去京城的原因,略微有些尴尬,随后便释怀了。人往高处走,她也不是想去攀什么富贵人家,就是想在门当户对里找个好的。
她心疼的给小儿子擦眼泪:“这不是还有你姐在家么?她还能欺负你不成?快别哭了,娘刚可是见过县太爷了!”
唐五弟立刻止了泪,又兴奋又激动,想问,看唐瑾和唐老爷子已经向着家里走去了,便边走边小声的问。
快到家门口时,柴氏第二惠她们已经赶了过来,第二惠牵着唐瑾的手,问他在路上过的怎么样累不累这一类的。
一行人回了家,家里人都出来相见,自然都是高兴的很。
不过,唐瑾发现他三婆这时候好像有些不高兴,就侧头问他娘:“我三婆怎么了?”
第二惠看过去,唐三婆看到唐瑾母子两人的目光,脸色还是有些不高兴,没有堆出一个笑来。
第二惠便问:“你还记得咱家给你办宴席时来的那个洪秀才么?”
唐瑾看他娘神色没有什么变化,知道怕不是什么坏事,就点头。
那人当时送了五两银子的礼钱。一般他们这种相互不认识的送礼钱,也就送个半两或者一两银子,最多二两。他当时就觉得那人有事呢,到最后走的时候也没有说是什么事。
只是这人与他三婆有什么关系。
第二惠便说:“其实说起来,也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