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都意外极了, 听了后不是将目光转向中了唐瑾就是把目光转向了熊易。场面一时极为安静, 只有一旁的奏乐的乐者奏出的华美音乐还在园子里流转,倒显得刚才还热闹的场面极为清冷。
昭德帝冷眼望着熊易,这个孩子太年轻,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心思。
以为昭德帝会发问, 然后自己说明原由刚好可以把斗诗提出来来跟唐瑾比一番,至少也是让大家一起做诗比一番,这样刚才的气就能出了的熊易见到昭德帝这样的态度有些意外。
望着昭德帝那平静到有些冷漠的眼神,熊易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太过鲁莽,不尽心慌的低下了头去, 忐忑不安。
唐瑾扫了熊易一眼, 心道这真是个蠢的。
只想着拉对方下水, 却不想后果的人, 将来怕也没什么大本事。
皇帝亲点的状元, 怎么可能不会做诗?这是在嘲笑天子的眼光吗?还是在说科举不公, 让自己鱼目混珠的混了进来?
哪怕熊易嘴里的“不会”只是说他做的不好, 可“不会”这个词的意思就是不会而不是不好啊, 这样说就不对了。
再说了,你这样出头了,能得到什么?皇帝就真对你另眼相看了?不, 以成年人的眼光来看,他只会觉得你浮躁,对你没好感。
唐瑾快速的在心里想着昭德帝可能会有的反应,自己应该怎么回答才会最好。他把几种可能快速的过了一遍, 又快速的想了个大概的应对之词,心下也是有些担心。
哪怕熊易真蠢,他也要小心应对,以防真被祸及了。
就这静默的几秒里,众人已经感觉到了一丝凝重的压抑,都屏息凝神了起来。
昭德帝终于开口了:“本科童子科状元经过院试乡试会试才进了殿试,你在闻喜宴上说他不会作诗,想来是有他作弊的证据了,那这就承上来吧。”
大家意外这话,不过听着也没有任何问题,真要不会作诗了,怎么考中院试乡诗的?
熊易傻眼,没想到昭德帝说出这样的话来,意外之下抬头去看昭德帝,心下却是想着刚才难怪昭德帝沉默,却是误会唐瑾真是作弊了。在科举里作弊,一路混过乡试会试,这可不是一件大事情吗?
可是……他并没有说唐瑾作弊啊,而且能考上状元的人,怎么可能不会做诗呢,他只是想说唐瑾的诗做的并不好啊。
熊易慌了神,想解释却又不能明说自己的意图,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旁边奏乐的乐者已经停了演奏。
今天随侍在昭德帝身边的人是汪升,他明到昭德帝的话后,躬身退后几步,来到了熊易的面前,伸出双手,轻声道:“熊进士,请!”
“我……”熊易结巴了,猛然意识到事情不太对,连忙跪了下去,双手撑在地面上,因为紧张害怕而声音打颤:“……我并未说唐瑾考试作弊,而是说他诗作的不好。学生用词不当,还请陛下宽恕。”
昭德帝不语,平静着一张脸,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
过了几秒,昭德帝开口了:“唐瑾。”
唐瑾连忙出列跪下:“臣在。”刚才他就在想,事情牵扯到他,皇帝又扯出了作弊这样大的事情,他要不要出列跪下,可是他又没犯什么事,不知道皇帝心里怎么想是怎样的性子,一时拿不定主意。
现在好了,剑落下来了。
应了下后,却是没有听到昭德帝再有什么话,唐瑾想抬关看昭德帝什么神色,却知道这样不合适,估摸着应该是等自己解释,就简单的总结:“陛下小驾未到之前,熊进士想要跟臣斗诗,臣未应允。”
他并没有讲一些自己主观的猜测,只解释了熊易为什么会有这一出。
说完后,就静等昭德帝的反应。
他心下担忧这件事处理不好,会给昭德帝留下坏印象,甚至出什么意外撸了他的出身官职。
他记得明代有一个南北榜案,死了好多进士,具体事件过程已经记不清了,当时不知道在哪里看的视频节目,也只看了一会儿,那时对科举不感兴趣,只记得了朱元璋的嗜杀,所以到现在才有那么点印象。
那件事以及生活的经验告诉他,任何一件小事和意外,都有可能造像蝴蝶的翅膀一样,成严重的后果。
听了唐瑾的解释,熊易松了一口气,觉得唐瑾没有乱说话也算是有教养了,刚才那一刻他深怕唐瑾告黑状。
昭德帝听了唐瑾未告状也未猜测,只是平述了事情,终于给了他几分眼色,淡问:“为何?”
为何不比诗吗?
众人都等着唐瑾怎么回答,看他是要说出来自己的诗做的不好,还是找其他的借口了。承认自己诗作的不好,虽然坦荡,到底不好,找借口,那就傻了。
跟唐瑾认识的大都为他担心,不认识的大多都在看好戏。
桓栋也在等着唐瑾的回答,他不认为唐瑾会直接承认,也不认为他会撒谎。
唐瑾慎重的回答:“臣以为,才学可以治国,诗作并不能,是以没必要分出个高下来。”昭德帝是个实干型的人,这种回答应该是最好的。
大家都有些意外,却觉得这话说的真是漂亮极了!
这可比什么“我诗作的不好不想浪费时间跟他比”强太多了。
“你……”熊易跪在唐瑾后边,听了后,气的想说什么,却又觉得这话挑不出什么来,只能忍了。
唐瑾等了两三秒,昭德帝没有回应。
他寻思了一下,熊易刚那个态度可真像是他歪解了事实真相,不知道昭德帝会不会误会,还不如干脆说开了,倒显得坦诚。
又道:“另外,知道闻喜宴在瀛洲玉雨园举办之后,臣就知道会有斗诗出现,且极大可能是以梨花为诗,只是臣一忙着写家书没有时间像别人一样提前准备好,二是臣年岁小所有时间精力都用来学习经书,并不精于诗作,就算提前作了也差强人意,真要比还不如即兴作诗,免得浪费时间。”
众人听了后,有些没有提前作诗的,都很意外竟然可以这样,难怪唐瑾能考上状元,想的太深了。
甚至有的想着是不是他能猜到试题考什么,都提前做好了,才能考的那样好。随后一想,这次在瀛洲玉雨园里办闻喜宴,猜到做什么诗的可能很在,考试却是不能,人家还是凭真本事考上的。
昭德帝觉得唐瑾先前的话真是说到了他的心里去了。他也觉得,诗做的好,真也没有什么用,要治国,还得找有本事的人。而后边的话,也显得坦白。
他只是点了点头,淡笑道:“好了,都坐下吧。”
这一开口,大家都松了口气,华美的乐曲又响了起来,气氛转暖,唐瑾跪谢过昭德帝,坐了回去。
熊易心下也大松了一口气,坐回去后,悄悄的用手摸了下额头,这才发现他已经出了一头的汗。
接下来的宴会里,熊易安安静静的坐着,一句话都没有说,深怕被人注意到了。
等饮过果饮用过御宴,昭德帝离开,宴会结束,众人谈笑着离开,熊易才大松了一口气。
唐瑾回了家后,第二麟就追问着他闻喜宴都有什么吃的,有多热闹,皇帝好不好相处,唐瑾大概几句讲了,解了第二麟的牵扯,就问他:“你课都复习好了?”
第二麟立刻苦了脸,回去背书了。
唐瑾并没有对第二麟说起熊易这件事,怕他担心,反而影响了考试。
不过,他转头就对唐老爷子说了,有些担忧的道:“看着没什么事,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圣上心里怎么想的,我可猜不出来。”从上次殿试时昭德帝抓了一个考子时,唐瑾就知道昭德帝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果然,第二天不下午,向炜跑到他这里,告诉他,昭德帝撤了熊易进士出身。
“谕书上大概是这个意思,我告诉你啊。”向炜咳了一声,要正式的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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