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从来就用这种让人信服的魄力, 只要他说出的承诺，即便看似困难重重, 也一定可以完成。

……

杨戬又问：“那面八卦镜，真的看不到方初生时的情景？”

老君听后一顿, 随即哈哈抚须笑的意味深长：“自然是能看到的，哈哈，只要……”院外骤起一股张狂的云风，太上老君话还没说完，骤地顿住，太上老君随即笑道：“瞧，说曹操曹操到。”

杨戬潭眸骤深, 目光闪烁看向窗外云端深处那张狂的风。

一团云雾骤然降在院外, 把侍者们吓了一跳。

云气散去，悟空穿着一身劲装僧袍，腰际缠着个豹纹裙出现在众人面前。

悟空一落地，就揪住旁边最近的一位白衣清秀侍者咧着嘴笑问道：“请问杨戬可在？”

一道沉着声音缓缓从悟空身后传来：“找我何事？”

悟空听罢堪堪回头, 杨戬正站在大厅门口, 居高临下睨着他，嘴角勾起，微微一笑。

太上老君立于杨戬身旁，笑道：“原来是大圣，大圣不是应该陪着唐三藏前去西天取经吗，怎么来这儿了？”

悟空乌黑的眼珠骨碌碌，挠头讪笑道：“也无什么大事, 这不是想念真君了，特别来看看杨戬吗，哈哈哈哈。老君不也是来杨戬这玩的吗？”

老君心道：老君我可不是来玩的。老君我是来修镜子的……

面上却风轻云淡一笑：“正是，正是，呵呵。”

悟空蹦蹦跳跳跟着杨戬进了大厅，随便找了个座椅蹦到了上面，一脚踩在椅面上，一腿不老实的动来动去。

杨戬深眸看去，终于按耐不住，“啪”一声，狠狠拍了下桌面，成何体统！如此不知检点，小时候的礼仪白教了。

悟空不知为何，登时似出于本能般吓得放下不老实的两条腿，老老实实坐好。

坐好后悟空随即浑身一震，暗自疑道：“方才自己为何会如此听他的话？跟师父西天取经了这么多年，还有紧箍咒的束缚都未听他的话，他方才只是拍拍桌子而已，真是奇了怪了。

悟空哪里知道，当初他小时候在杨戬家时，杨戬是如何管教他的，是如何纠正他的返祖行为的。他虽早已忘记了，但当时对杨戬的恐惧，早已深深扎根于心底，岂是一颗除忆丹能除去的……

“说吧，到底怎么了？孙悟空？”杨戬见悟空顿时稳稳做好，眸光放柔，微微一笑道。

悟空又呵呵笑了两声，最后见掩饰不住，随即挠头恼道：“还不是我那较真的师父。我们途径一片树林，路遇一帮强盗，我一时手快，杀了两人。平日里打妖怪习惯了，哪里知道凡人如此不经打，当时师父就对我颇有怨言。

随后我们出了树林，到了处村落找了户人家借住一晚，那户人家当时只有一对老夫老妻。我们本想就平安无事过完一晚，岂想原来那帮强盗居然是那对老夫老妻的儿子们。我瞧见那帮儿子居然打了那对老人，若再不拦那对老人估计要被打死。

一时怒极，又杀了他们的儿子，那些儿子真是猪狗不如，不孝至此，连畜生都觉羞愧！”

说到这悟空突然一拍桌子，怒极跳起：“我救了那对老人，那三藏居然还骂我忘恩负义！说那对老人许我们借住，我却忘恩负义杀了他们儿子！哼，真是死脑子！竟然还对我念起紧箍咒，老子一时气不过，就走了。”

一口气说罢，悟空环视四周，刚才激动一下跳到大厅中央，脸顿时一红，不要意思挠挠头，随即老老实实回自己座位坐好。

老君突然插话：“奥，原来是被赶走了。”

悟空憋得更红，声音拔高道：“谁说是赶走的，老子是自己走的！”

“可是如果不回去护送三藏取得真经，便消不除业障，消不除业障，便获不得自由之身。”太上老君接着说道，步步紧逼。

“老君……时候不早了，你不忙吗？”从方才开始一直未插话的杨戬蓦然开口，声音无波无澜，太上老君听了却背后一寒。

老君脸部一阵抽搐，暗道：糟了，看到方才悟空挑眉怒瞪的模样像极了只炸了毛的小豹子。看着好玩就忍不住逗着玩，却忘记宿主是个不好惹的主，这孩子可不是一般人能逗着玩的……

“瑶姬仙子，两千多年没见，您真是越长越美了。呵呵……”一道充着笑意的沧朗声音从内院传来。

“呵呵，太白你这个小滑头，都大把年纪了居然还如此不稳重，也不知道太上老君是如何忍你的。”瑶姬仙子雅而不俗的声音中满是笑意，透过院子，清晰传进厅中。

没一会儿，两个有说有笑的人就出现在了大厅中。

瑶姬仙子一看悟空，先是一愣，随即弯眉眸中颇有深意笑容，笑道：“这位该是齐天大圣孙悟空吧，我们五百年前有过一面之缘。”

悟空赶忙起身，恭敬鞠了大躬，眉飞入鬓，谄媚笑道：“记得记得，见过瑶姬仙子，当年小圣不懂事，多有得罪，还请仙子莫怪，小圣在此给您道歉了。”

瑶姬细细打量眼前浑身散发着青春锐气的悟空，眉眼中依稀还有当年那个小孩子的模样，只是那头发色倒是淡了许多，还掺了几丝火发。不过该就是那个孩子，居然已经长得这般大了。

而且……没有在当年那场天罚中灰飞烟灭……

太好了……瑶姬暗暗拍了拍胸口，如此鲜活的生命，该像那天上的艳阳，照遍四方才是。本就不该因一个错误，就要被打入地狱，处以极刑……他该有更加灿烂的生活。

而现在，只要护送完唐僧，取得真经，就可以重新开始。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

瑶姬仙子收起思绪，吟吟一笑，柔声道：“大圣哪里话，当日大圣说归说，到了最后不是都没下得手伤害婵儿吗？莫要道歉，这一道歉，倒是显得见外了。”

太白金星还沉浸在能再见到瑶姬仙子的喜悦中，等缓过神来，骤然见到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悟空，朝后骤然一跳，瞪大眼睛，竖起颤抖的食指指着悟空大叫：“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悟空一挑眉，故作邪魅一笑：“哈，我道是谁刚才就笑得像个呆傻蠢儿，原来是太白老儿。怎么，见到大圣我不高兴？我可是对你日思夜想，恨不得……”

当年若不是太白金星去花果山招安，说的头头是道，悟空也不会跟着去天庭。哪知去了天庭却是有一番待遇。

所以悟空对太白金星颇有意见。

太白金星听到悟空如此阴笑，笑得登时窜到太上老君背后，从太上老君脖颈处露出个半张脸，冲着悟空谄媚笑道：“大圣说笑了，说笑了，我方才不过是乍见大圣一时激动心潮澎湃而已。以前咱俩有些误会，大圣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再计较了。”

悟空笑容更加阴邪，但笑不语，一颦一笑，鬼魅慑人。

西行路上遇到不少妖怪，哪个笑起来不是诡异莫测。悟空现在倒是学得有模有样，把太白金星哄得一愣一愣的，越发害怕在老君背后缩成一团。

瑶姬看后，眉眼都弯成了月牙，笑道：“悟空，你这孩子，怎么这么顽皮，莫要再逗太白了。他可经不起你这么吓。”其语气的自然亲切，倒像是两人认识了许久。

悟空怔然，意味深长看着瑶姬仙子。

瑶姬仙子说完也是一愣，随后尴尬笑道：“时候不早了，太白和老君不要急着走。留下用完午膳再走如何？”

太上老君侧头看了眼太白金星殷切期盼的星眸，暗叹一口气，道：“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几人移到侧厅用膳，午膳后，老君和太白拜别几人。老君拉着依依不舍的太白金星驾云离开，向着天庭飞去。

临走前，老君再次对悟空说道：“大圣还是早些回去的好，西行之路，天佛两界都设有层层难关。虽然还有其他几位徒弟，但都不及大圣。那三藏说不定稍有不慎就一命呜呼。”

悟空只是回答“知道了”“知道了”，却未具体说到底回不回去。

两人走后，瑶姬坐了片刻也离开了。

侧厅连着一间休息用内室的，瑶姬离开后，杨戬引着悟空到了内室。

“为何不想回去？”其间一直沉默寡言的杨戬霍然开口问道。

“我……我拉不下脸，师父都赶我走了，若是不来求我，我才不会去。他们以为我齐天大圣是粘人的苍蝇吗？”

杨戬看他一副憋屈的样子，优雅一笑，眸中含暖，声音低沉温柔：“那你就在我家好好住上几天，等他们知道你的好了，自然会来求你回去。”

悟空咯咯一笑，雀跃朗声道：“我就知你会留我，哈哈。”

悟空之所以不回自己花果山，一方面是想起杨戬当日说“我的家永远为你敞开，你可以把它当做花果山甚至盖于花果山的存在。”，一方面，也是想顺便调查清楚，自己是否真的在这里生活过。

自己没有了记忆，难道所有人都会认错吗？多问几个人，不会有错。

而且生活在这里，肯定会遗留下证据才是，不会什么都没有。

总有方法能证明，那个所谓的“宝宝”，到底是还是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