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乔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仍旧呼吸均匀地躺在徐忍冬身边。他倒要看看,这位前任当着他这现任的面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只听钟秀轻声问道:“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连乔在心里冷笑:呵, 明知故问, 有我在能不好吗?
徐忍冬:“不好。”
连乔:?
钟秀没接话,房间里陷入诡异的沉默。过了一会儿,徐忍冬又道:“不过, 跟你比起来还是要好一点的。”
连乔突然又恢复了自信。他觉得忍冬下一句就要说出“知道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这句打脸名言了!这说明忍冬哥对前任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了!
加油!我支持你!狠狠怼她!
徐忍冬:“……我不知道你过得这么不好。抱歉。”
连乔:???
连乔恨不得跳起来抓着徐忍冬的领子摇晃他:人家是生病啊!得癌症啊!关你什么事?你是为了什么在道歉啊?!
当然, 连乔并没有这么做,为了偷听到更多对话, 更好地气死自己,他选择了继续装睡。
钟秀苦笑:“我是故意瞒你的……我本来没打算再出现在你的生命里。”
连乔听了这话却有些意外。听这意思, 钟秀病重的消息好像不是她自己主动告诉忍冬的?那会是谁?
……算了,传声筒是谁不重要。连乔回想起在医院听到护士们的闲聊, 说钟秀没有家人, 确诊癌症之后一直都是一个人来看病,所有病痛也都是一个人默默在扛。他忽然觉得这个女人也着实可怜。换位思考,如果他是忍冬的话,他也会来见她最后一面的。
却听徐忍冬冷冷道:“我确实没打算来见你,你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连乔:??????
大佬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钟秀发出了和连乔同样的疑问:“那你为什么还是来了?”
徐忍冬:“……”突然不说话了。
连乔:不要沉默啊大佬!继续怼她啊!
连乔只觉得心脏被摁在了过山车里, 随着两人的对话不停地上坡下坡360度回旋, 刺激得他快要心梗了。他焦急地等待着徐忍冬的回答,想知道徐忍冬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去见钟秀最后一面,内心深处却又隐隐害怕,怕听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
一万年过去了。
徐忍冬:“……”还是没有说话。
连乔都快憋死了, 就在他差点忍不住跳起来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惨叫。
不知是不是错觉,连乔好像听到徐忍冬松了一口气。
徐忍冬随即用力推了他一把:“连乔!醒醒,出事了!”
连乔假装睡意朦胧地醒来,很入戏地道:“嗯?怎么了,谁在叫?”
只听啪嗒一声,钟秀开了灯。连乔无法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线,还在揉眼睛,钟秀却已经打开门,站在走廊上张望。
“是电影社那几个人的房间。”钟秀道。
三人来到出事的房间时,房间外已经聚满了人,但大家都围在房间门口,没有进去。
“什么情况?”徐忍冬和连乔推开人群,挤到前面。眼前突然扑上来一个血淋淋的人,徐忍冬心头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连乔已经反射性地一脚踢出去,却听到一声熟悉的叫唤。
“别踢!是我!”
徐忍冬和连乔双双一愣:这不是那小太阳社长么?
只见社长捂着被踢中的肚子,再次扑上来,这回却是跪在了徐忍冬二人面前,涕泗横流地抱住徐忍冬的大腿。
“求求你们救救她!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
徐忍冬和连乔的注意力却已经被床上那个女人的惨叫声吸引。只见娇弱女社员a一个人躺在雪白大床上,浑身是血,疯狂扭动。她全身上下布满了伤口,像是被什么锐利的东西一刀刀地划开。伤口最深的地方甚至能看到骨头,鲜血像小型喷泉一样从血管里汩汩涌出。
更为骇人的是,她身上的伤口竟然正在一道道变多!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原本完好的皮肤竟然又自动裂开,涌出了更多鲜血!
社员a双目紧闭,表情凄惨,口中凄厉之声不绝,听得人心胆俱裂。难怪大家都站在外面不肯进来,这么血腥的场面谁能扛得住。
徐忍冬在房间里扫了一眼。除了紧抱自己大腿的社长,另外两个社员都缩在墙角里瑟瑟发抖。这三人身上都被溅上了血,尤以社长身上最多,简直被浸成了个血人。看来他曾经试图去救那个社员a,但除了被鲜血喷了个狗血淋头之外,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徐忍冬把社长从地上拎起来。此时的社长已经不是那个温暖如春的小太阳,他整个人抖成了筛子,就连牙齿都在上下打颤。惊恐的表情暴露了他内心的无助,要不是徐忍冬拎着他,他简直就要两腿一软再跪下去。
徐忍冬皱起眉:“说清楚,怎么回事,快!”
他用力晃了晃社长,好让社长冷静一点。社长咽了咽口水,声音发抖地道:“是弗莱迪……弗莱迪来了……他在梦里追杀她!”
弗莱迪?
徐忍冬皱了皱眉,他没听过这个名字。社员a的惨叫声还在继续,徐忍冬扭头朝床上望去,却见连乔走到床边,长腿一跨,直接坐到了社员a的胸脯上。
然后,抬起手来,开始左右开弓地扇社员a的耳光。
众人:“???”
连乔的动作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仿佛每天都要带着小姐妹上门打小三,其动作之娴熟堪称行云流水。啪啪打脸声不绝于耳,就连徐忍冬都惊呆了。他本能地想上前阻拦,却忽然意识到,连乔这是想弄醒她!
对了,刚才社长提到了“梦”,这个社员a虽然挣扎扭动,但眼睛也始终没有睁开。这说明她确实被困在了梦境里!
“没用的,没用的!”小太阳社长再度崩溃,抱着头瘫坐在地上,“我都试过了,醒不过来的……”
连乔的手停在了半空。
果然,即便已经被扇了十几个巴掌,那个女社员也依旧紧闭双眼。她哭号的声音倒是越来越小了,那是因为她已经失血过多,就连挣扎都变成了有一下没一下的抽搐。
连乔从她身上下来,愧疚地说了句:“对不起啊。”
也不知道他这一声“对不起”是对谁说的,房间里没有人说话,只剩下女社员微弱的悲鸣,还有电影社另外三名成员的抽泣声。
徐忍冬招招手让连乔回来。连乔满是是血,垂头丧气,嘴里还在嘀咕:“怎么会呢,电影里能弄醒的啊……”
徐忍冬正想找东西给他擦擦这一身鲜血,听到这句,猛然抬头:“电影?”
“嗯,《猛鬼街》。”连乔朝瘫坐在地的另外三名电影社成员看了一眼,表情若有所思,“刚才社长讲的弗莱迪就是《猛鬼街》里那个刀疤男,能够在梦中杀人。被他进入梦境的人没有办法自己醒来,会被他用剃刀杀死。但如果有外人干预,应该是可以醒的……”
就在二人说话的工夫,床上的惨叫声忽然停止了。众人齐刷刷地望向床上,只见那女人满脸血泪,表情惊恐,嘴巴大张着,已经不动了。
鲜血浸透了床单,就连下面的地毯都被弄湿了一大片。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象一个人的身体里竟然藏着这么多血。
就这样,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大学生,竟然当着他们的面被活活放干了血。所有人都听到了她临死前的凄厉悲鸣,看到了她痛苦绝望的扭动,并且最终见证她的所有挣扎都是白费力气,没有人能够救她。她在自己的梦中死去了。
“不……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社长满脸绝望,脸上的血泪混作一团,顺着脖子流下来。他的情绪已经崩溃,眼神渐渐涣散,看上去马上就要晕倒了。
连乔忽然上去踢了他一脚,很不客气地问:“有这么多鬼故事好讲,你干嘛非挑这一个?”
社长浑身一激灵,灵魂被强行拉回躯体。他神情惶然,嘴唇颤抖着,没有说话。
连乔眯了眯眼睛,原本弯弯带笑的眼睛里忽然闪过森冷的杀意。徐忍冬忽地心里一紧,他回想起了曾在幻觉中杀死他的那个连乔。此时此刻,连乔脸上的杀气竟和那时没什么两样。
只见连乔伸手一捞,轻轻松松就把身高一米九的社长从地上拽起来。紧接着他狠狠地把社长摁在墙上,所有人都听到社长的后脑勺撞击墙壁的声音,沉重的一记闷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连乔掐着他的脖子,手指慢慢收紧,眼神冰冷:“三人成虎,是你的经历吗?”
当连乔说出“经历”两个字,一直沉默不语的钟秀忽然脸色一变,望着连乔的眼中多了几分震惊。
社长痛苦地抓着连乔的手臂,拼命求饶。连乔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反而更加用力地把他的头往墙上撞。砰砰砰,接连三下,墙上立刻见了红。
“连乔!”徐忍冬感到连乔情绪不对,连忙上前制止他,“冷静点!怎么回事,告诉我!”
连乔听到他的声音,像是突然被惊醒一般,露出了一瞬间的茫然表情。他不由自主地松了手,社长便顺着墙壁滑到了地上,很快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墙角,和另外两名社员一起瑟瑟发抖。
徐忍冬问:“你怎么回事?发什么疯?”
连乔低头看看自己的手,眼里满是惊讶与不可置信。半晌,他才闷闷地道:“……对不起。”
徐忍冬没有怪他的意思,只是连乔刚才的暴力行为让他看了害怕。连乔根本没有手下留情,要不是他及时制止,恐怕这会儿社长已经被撞得脑浆迸溅。而当时的连乔浑身上下都是戾气,他旁若无人地施展暴力,仿佛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仿佛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杀人。
徐忍冬明显地感觉到来自身后的恐惧与敌意。他回过头,看到了众人眼中的惊惧。此时大家对连乔的畏惧甚至大过了梦中杀人的弗莱迪。所有人都在悄悄后退,甚至有人不动声色地把手伸进口袋里,恐怕已经握住武器。
这样下去,连乔会成为众矢之的。
徐忍冬把连乔拽到身边:“我们先回去。”
连乔被他拽了个踉跄,低着头,乖乖地“嗯”了一声。
徐忍冬牵着连乔走向门口,众人默默地给他俩让了路。钟秀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眼神始终钉在连乔后背上,脸上隐隐露出担忧。
众人注视着这一行三人走出房间。连乔忽然回过头,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就连徐忍冬都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手臂,生怕他又突然发狂,作出什么暴力行为。
连乔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痛,露出了受伤的眼神。然而他很快说道:“晚上都别睡了,会死。”
众人面面相觑,虽是听懂了他的意思,却都不知道此时该做出什么表情。连乔没再说话,只是低着头,像个囚犯一样,沉默地跟着徐忍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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