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红泽停顿了良久，久到莫清霜都要以为他不会再回答的时候才轻轻的吐出两个字：“白泽。”

莫清霜一时没听清，下意识的歪了歪头，“嗯？什么？”

红泽苦笑一声，提高了音调再次道：“我的本体是白泽。”这次说的比上一次大声多了。

“什么？！”莫清霜听到红泽的话是真的打从心底里惊讶了，白泽，那可是瑞之象征，是令人逢凶化吉的吉祥之兽。白泽亦能通万物之情，晓天下万物状貌。它知道天下所有鬼怪的名字、形貌和驱除的法术，不过反过来，对于鬼怪来说，白泽就是凶兽，看到了白泽就相当于看到了自己的又一次死期。

“怎么？作为鬼的你，害怕了？”红泽的语气中藏着明显的不屑。

“我害怕？”莫清霜呵呵一笑，道：“红泽，虽然你是上古神兽，但真比起来，现在的修真界我的人气绝对比你高。”

“哦？难道你还是什么大人物？鬼王？”红泽显然觉得莫清霜是因为不服输所以在吹牛，他的话调笑意味十足。

莫清霜突然就尴尬了起来，她的名声真是不提也罢。想了想，莫清霜转移话题道：“明明你是白泽，为什么给自己起名叫红泽呢？”

红泽听到莫清霜的问题后，突然直起身抬起头，看向了莫清霜。因为他终于站直了身体，使得头发惯性下垂，终于使他露出了真容。

妖的容貌大多分两个极端，要不就是丑得出奇，要不就是美得倾城，红泽显然属于后一种，不过他的样子有一点让莫清霜很在意，那就是他的眼睛居然是红色的，这和她知道的白泽传说有些出入。

看着莫清霜盯着自己的样子发呆，红泽将脸转向了一边，不让莫清霜看到他的正面，语气有些自嘲的道：“怎么？被我的样子吓到了？”

莫清霜赶紧摇了摇头道：“那倒没有，你的样子一点也不吓人，反而很令人惊艳，那双眼睛就像会发光的红宝石一样，美得让人移不开眼。”莫清霜的语气很认真，实际上她是真心觉得红泽的眼睛很漂亮，没有一点奉承之意。

“是吗……”红泽又低下了头，如果莫清霜离得近，一定会发现此时他的脸正微微的发红，直到头发又将脸严严实实的挡住后，红泽才略带哀伤的道：“白泽的眼睛都像冰雪一样晶莹剔透，我的眼睛变成了红色，说明我已经失去资格做一只祥兽了，甚至现在的我还有可能会给人们带来不幸。”

莫清霜听出了红泽话中的悲哀语气，她不解道：“难道你的眼睛便成了红色，你的心也变了吗？”

红泽本想说“怎么可能”，可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下去，有些自暴自弃的道：“也许吧。”

莫清霜听到红泽的回答，眉头一皱，不高兴的道：“为什么你这么在意那种虚无缥缈的身份？难道你活着的意义就是因为你是白泽吗？”

红泽握了握拳，没有说话。

见红泽沉默，莫清霜的心里简直烧起了一把火，要不是现在她到不了红泽身边，不然她非要一拳打在他的大脑袋上，将他打醒。

动不了手，那就只能动口了，莫清霜毫不客气的问：“那现在你不是白泽了，又怎么办？一辈子待在这里？”

“那不然怎么办？这个祭坛困住了我这么多年，能出去我早就出去了。”红泽语气无奈的道。

“如果你能出去呢？你会怎么选择？”莫清霜不给红泽逃避的机会，直接问到。

这次红泽沉默了很久，直到莫清霜快失去耐心后才道：“我会出去，等出去后，我会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老老实实的呆着。”

莫清霜深吸一口气，在心中不断的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急躁，“你一出生就是作为人类的神明，驱逐所有的鬼怪，保佑他们一方平安，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在鬼怪的眼中，你就是凶兽，只会带来灾难与不幸。”

红泽反驳道：“那也是因为那些鬼怪踏足了人类生活的区域，是它们作恶在先。”

“人类的地盘？哼。”莫清霜冷道：“我不知道以前人类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但是就现在来说，整个大陆都有人类的生活轨迹，许多动物要不被他们杀害，要不就是被迫迁徙，甚至有许许多多的动物都因为人类而彻底灭绝，永远的从大陆上消失，动物不是鬼也不是妖，甚至有许多动物根本不会危害到人类，对于那些动物来说，人类无异于恐怖的鬼怪。”

红泽：“……”

面对红泽的沉默，莫清霜还是继续认真的道：“算起来你也是动物吧？那你可曾有站在动物的角度替它们想一想，或者你又想过没有，你所做的事不过是被人类冠上了高尚的帽子，其实也不过是交易罢了，他们供奉你，而你拿了他们的供奉就要替他们办事。”

“那不是交易，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红泽闷闷的道。

“那，如果有一天，一只无害的兔子拿着供奉许愿，而它的愿望就是让人类离开它赖以生存许多年的深林，你会怎么做？”莫清霜眼中露出一丝苦涩，她道：“如果你站在人类这方，那么那只可怜的兔子就会被人类杀死，甚至被灭族，可如果你站在兔子的那一方，人类也许就会饿肚子，就算没有饿肚子，也会因为你做了违背他们意愿的事情而唾弃你，把你贬低为恶神，甚至把你归为敌方，毁掉你的庙宇将你驱逐出他们生活在区域，你做何选择？”

红泽犹豫着道：“他们不会为了这种小事毁掉我庙的。”

“呵，那你太不了解他们了。人类之中，又蠢又自私的多得是，你以前一直顺着他们的意愿走，所以没见过他们的阴暗面罢了。”

“我保佑他们平安，他们不会这么对我的。”红泽这次回答的很肯定，也不知道是说给莫清霜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莫清霜淡淡的看了白泽一眼，“你知道吗？现在的人界，早已经没有你的信徒了，自然，也没有一座你的庙宇。”

红泽：“……”

“上古神兽，不论是龙凤，还是麒麟白虎，都已经销声匿迹，更有被迫永远消失的，白泽，你的同族也早就不在人间行走了，因为人类已经壮大到并不需要你们的保护了，如果你贸然的在人类面前暴露身份，等来的不是供奉，而是围剿，只因为你全身都是宝。白泽，时代变了，已经和你当初所在的世界不一样了。”

“叫我红泽。”红泽声音极低的说到，如果不是莫清霜听得仔细。恐怕都会错过他的话。

“呵，也对。”莫清霜笑了笑，道：“你也变了，你也不是当初的白泽了。所以，你大可以为自己而活。”

“自己……”红泽摇头道：“我一出生周围便全是人类，保护他们，倾听他们的愿望是我之前生活的全部，现在你要我做自己，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那你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脑海里第一个出现的是什么？”莫清霜觉得自己都快成夫子了，还是那种引导别人的夫子。

红泽按照莫清霜说的那样闭上了眼睛，所有的一切都归于黑暗，脑海慢慢的放空，再放空……

时间慢慢的过去，莫清霜觉得红泽想了大概接近半个时辰了，他该不会睡着了吧？盯着依旧一动不动的红泽，莫清霜忍不住在心中胡乱猜想着。

而此时的红泽心中却有些烦恼，因为在他过去的一生里，他见过许多人，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留在他的心中，他做过许多事，但是那些事都是别人让他去做的，现在回忆起来，才猛然发现，他从来没有记得的人，也没有遇到过感兴趣的事，他的心中空白得没有装下任何事物。

“怎么了？”莫清霜见红泽动了动，但是却没有说话，好奇的问到。

“我……”红泽有些不知所措，他抬头看着莫清霜，语气有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慌乱，“我想不出来。”

莫清霜难办的看着红泽，不过此时他依旧用黑发挡住了他的脸，所以也看不出什么，“你不需要想，你只需要放空你的思绪，什么都不要去想，就让你的思绪随意的在心中游走，哪怕睡着也没有关系，在梦中也许就会出现你的答案。”

“我没有做过梦。”红泽老实的回答到。

莫清霜咬了咬牙，真想给祭坛再来一脚，她皮笑肉不笑的道：“也许这次就做梦了呢？你且试试，就算依旧没有答案也没有什么关系。”

红泽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再次闭上了眼睛，放松了身体，让思绪渐渐地放空。

“你的样子一点也不吓人，反而很令人惊艳，那双眼睛就像会发光的红宝石一样。”

红泽猛的睁开了眼，他有些被惊吓到了，刚才他脑子里出现的居然是莫清霜说他眼睛漂亮时的情景，那情景非常的清晰，连莫清霜微微上挑的嘴角都记忆犹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