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凡显然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关键点，在这个君主制的封建社会，想要不间断的推进某件事情，何其难也。

也许这个君主在位期间，很有兴趣的政策，到下一位君主，因为某种个人观念和意向，就会被彻底推翻，之后就再也不见踪影。

就像明朝很发达的航海业。明朝的好几个君主按照自己的认知和喜好，不断的禁海，然后因为某种原因，再开通。之后，再开通、再禁止。完全没有给航海业一个进一步发展、甚至转化为拓展主流贸易的机会。

蒸汽机也一样。很多观点认为，西方当时的工业之所以能发展蓬勃，是因为资本运作的魅力，而资本是掌握在资本家手中的。对于金钱和利润的追求，才让工业革命不断的发展、扩宽，让西方国家站在了世界的顶端。

看着江一凡渐渐皱起的眉头，叶欣颜继续说道：“所以，你和禹王殿下曾经说过的，想把机械作坊归于朝廷，应该是行不通的。甚至这类研发性质的机械作坊，应该有很多，分别掌握在不同大族手中。这样，在利益驱使下，工业和机械才能得到不间断的发展。靠皇权和朝廷发展资本和工业，那简直就是笑谈。”

江一凡听了叶欣颜的话，眼眸不住的闪烁，渐渐陷入了沉思。

叶欣颜也没有打扰他，资本和私营这种理念，很难让一个古人立即接受，他大概需要时间认真想想。

而且，在君主制的封建王朝，很忌讳大量资产积聚在私人手中，太过雄厚的财力会危及到皇权。这些都是限制工业和资本运作的因素，至于怎么解决……以叶欣颜这样的脑筋，是想不出办法的。只能让江一凡和瑾融这样的权谋人士去想了。

也许瑾融为了名族大义，会把皇权暂且搁置一边，先发展工业，再想限制的办法呢？

江一凡自顾琢磨了好一会儿，又拿出纸笔书写，不时的，会涂抹修改。

叶欣颜很好奇他在做什么，探头看了看，大感钦佩。这家伙居然在写各行业蓬勃发展，财富集中在大家族手中时，对政权的影响，以及朝廷对其的限制措施。

不得不说，任何时代的才智人士不容小觑。江一凡写的这些，很有些政治经济学的粗略意思。

如果从这个时候开始，朝廷就有人专注于经济发展、以及政治和经济的关系，也许就会发现，掌控和调节经济，对政权的好处。之后的社会发展进程，也许真的会有所不同。

直到将要入寝之时，江一凡才收了笔墨，还小心把汪桥那份图纸卷好，问叶欣颜道：“这事，我得和殿下说说，阿颜你的意思呢，行不行？”

“说什么？蒸汽机，还是私营？”叶欣颜眼神立即不善。私营还好说，蒸汽机的话，是不是太早了些？

皇帝可是说了，这个东西，不论专利法有没有出台，都要给她保障的。若这个时候把蒸汽机的原理泄露出去，古人的聪明才智，那可不是盖的，没准人群策群力之下，比汪桥还早一步做出实物。

到时候，她找谁说理去？

江一凡一看她这态度就笑了，揉了揉她已经卸去钗环的发髻，笑道：“想什么呢？机械作坊也有咱家的一份，为夫我怎能让别人贪了便宜去？再说了，谁敢？”以他家媳妇的战力，铁定的没人敢伸手。

“那你去说什么？”

江一凡头铁的说道：“当然是都说。没有蒸汽机和蒸汽机的广泛应用，我还说什么私营和资本？完全没立场好不好？”

他的话引来叶欣颜好大一个警告的白眼：“若是把我的东西泄露出去……你和瑾融自己想后果去吧！”好像她还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惩治办法。

…………

江一凡两口子说的是蒸汽机这样的大事，齐家说的却是别的。

齐友年把叶欣颜夫妇送出门，看着马车离去，面上渐渐有了愁容。

刘嬷嬷最先发现齐友年面色不对，看起来似乎有什么事情不好说似的。她低声问道：“老爷子可是有事？”

一同出来送叶欣颜的还有金嬷嬷和齐家两个小的。刘嬷嬷一句话，把其他人的注意力也吸引过来，齐齐把目光看向齐友年。

齐友年摸了摸齐嘉儿的脑袋，“时辰不早了，你和堂兄去洗漱睡觉，明日还要练功、去学堂。缺了觉可不成。”

转头又对刘嬷嬷和金嬷嬷说道：“是有点事，正打算同你们说说。”

齐嘉儿还有点儿狐疑，不想走，却被齐三顺强行拉走了。

齐友年回到待客厅，示意刘嬷嬷两人坐下，见两人执意不肯，也不再强求，自顾坐了，说道：“在原州的时候，阿桥说起他媳妇有孕了。周家梁夫人担心女儿，督促阿桥两人，等胎坐稳了，就把阿桥媳妇送回京城待产。”

齐友年说着，看了看金嬷嬷，说道：“叶子年纪可比阿桥媳妇大好几岁呢，成亲快一年了，怎么还不见动静？我今日没提这事，是怕说出来，叶子会不好受。这种事，我一个老头子着实不好开口，嬷嬷以后多留意一些才好。”

说起这个，齐友年还真有点儿犯愁了。像叶欣颜这样年纪的女子，说儿女成群都不为过，可她却没有一儿半女。若是江家着急，给江一凡安排妾室通房什么的？就自家孙女的脾气，那日子就过不成了。

金嬷嬷立即就犯了难：“别说老爷子着急，奴婢也急着呢。可奴婢每次提及，大小姐都满不在乎，说要顺其自然。然后就是满口答应，一定注意饮食休息种种。奴婢是真拿大小姐没办法。”

刘嬷嬷如今在齐家做事很是舒心，虽然齐家并非达官显贵，但有大小姐撑着，有王爷照看着，也算体面人家。

这些都不算什么，重要的是，她家老头子和长子，现在都在齐家管事，也是体面。小儿子是跟汪桥做事的，汪桥对他很看重，以后的前程自不用说。

她一家的荣辱和叶欣颜息息相关，她当然盼着叶欣颜好。这时见金嬷嬷和齐友年犯难，就说道：“要不，金嬷嬷找侯府姑太太说说去？”

金嬷嬷只犹豫了一下，就应道：“也行，我明日去找太太。我之前想着，太太现在也不容易，不想拿这些事让她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