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融刚点头，就听皇帝接着说：“但也不能由着齐家和叶家女子说什么就是什么，让工部派两个官员过去，去和齐家商定工钱，顺便同齐家营造行的人一起做事。”

皇帝其实没多想，就是想让工部的官员跟着看看，提早熟悉轨道工程，便于以后朝廷开工和监管。

瑾融一听，脸色就有些微妙，没有立即应声。

皇帝诧异，问道：“怎么？难道不能商量工钱？还是不能监管他们做事的细节？”

“商量银子倒是可以，可是做事细节的话……”

瑾融想起当年派在齐家跟着汪桥和叶欣颜做事的两个小吏。那时叶欣颜处于绝对的劣势，又有种种原因，她自己也要赶工，需要人手，所以才让那两人跟着他们一起做事。如果这个时候，工部派人过去，对于叶欣颜来说，就是纯粹的带徒弟了。

叶欣颜从来不抵触带徒弟，可是却抵触不赚银子做白工。

以他的经验，这么好的赚钱机会，那女子绝不会放过。他可搞不定叶欣颜，自然不敢替她答应，若是他随随便便答应了，那么，教徒弟的银子就得他出了。

“叶欣颜说过，她带徒弟是要收费的。”瑾融尽量把话说的足够坦然。

福王和王贤又是便秘的表情，到底是瑾融脑残，还是叶家女子脑残？谁用她带徒弟了？人家是去监管，是监管好不好？

皇帝也是目光灼灼的看着瑾融。

瑾融对上皇帝的目光，很感无辜。他也不想的，他也想叶欣颜能够乖顺听话，说什么听什么。可她不是，他有什么办法？

这个时候，瑾融忽然就觉得，和叶欣颜熟识，他得有多惨？哪有皇子、王爷会这么窝囊的，让一个女子牵着鼻子转？

瑾融一摊手，“儿臣也没办法。叶欣颜说了，无论哪个工匠带徒弟，都得徒弟当十年八年的孝子贤孙，精心伺候着，才能学上一两样手艺？她这样只收个学徒费，已经很心胸开阔了。”

这番话一出，把御书房另外三个人听的脸色各自精彩。娘的！这个话说的，怎么就那么敞亮呢？

“要不，咱不用她好了。儿臣是没出息，为了赚钱只能容忍，王大人和七弟有多年和匠人打交道的经验，再找他人好了。”瑾融跟了一句。

“咳，”王贤终于咳出声来，“俗话说，做生不如做熟，还是禹王殿下看着办吧。”

王贤这话说的，不但皇帝不乐意，连在一旁伺候的张存海都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既然这样，王大人您说那么多话干什么？

皇帝阴沉着脸，把瑾融、福王、王贤挨个看了一遍，心里暗骂：没一个有出息的。

皇帝收回阴沉的目光，安国公那老头也是混账，若不是他如此护短，哪会有如此等窝心的场面？

“价钱总是要谈的，张存海，你跟过去看看，看他们怎么商量价钱。”皇帝也是恼了，索性过去看看这个女子有多难缠。

他忙得很，不是没事干！这些只知道享用朝廷俸禄，半点做事能力也没有的官员们，竟然把一个女子的贪财性子弄到御书房来，为了筹划工事的工钱，在这里讨价还价半日。

好吧，安国公的孙女不是工匠。但是比工匠难搞定。

然后，张存海去就去见识，安国公的孙女是不是难缠。

福王和王贤自觉以他们的身份，当然不能亲自和工匠谈工钱，更不可能和一个女子谈。于是就派了工部郎中刘霆，带着两个小吏，来办这件事。

瑾融见这种安排，当然觉得他也不能自降身份，去和一个女子谈工钱。

好吧，他不是觉得自降身份，相反，他很愿意看工部官员，如何用福王的心理价位来雇用齐家营造行的人，最好是碰壁而回。但他是堂堂禹王，是不能随便给人撑场面的，不是吗？

所以，瑾融派了王府管工事的刘青，陪工部的三位官员和齐家营造行谈价钱、谈工事日期。

当然，人家王贤派出朝廷五品官员，那就是为了陪张存海张公公，表示了足够的诚意。瑾融为了不落张公公的颜面，也派了王府管家万言跟着去。

张存海虽然觉得这种安排，和他们在御书房讨论的场面不太相称，但是，要是撇开叶大小姐的身份，派工部郎中和民间营造行谈工钱，已经很让人惊悚了。

他虽然是皇帝跟前第一得力的大太监，但行事一向谨小慎微。这次出行，当然要问工部郎中刘霆的意见。刘霆哪敢在皇宫大总管面前托大，当然连称不敢，让张公公安排。

张存海也懒得浪费时间，转头和万言商量。两人都对安国公的脸色有所顾忌，于是决定，无视叶大小姐是安国公的孙女，直接去齐家，找齐家营造行的掌事人齐友年说事。

齐友年是被齐家下人从城北的店面找回来的，进门一听刘青介绍，头就大了。这里面，哪位都是了不得的人物，尤其这位张公公——是皇帝跟前的人，他们小老百姓哪里有这等殊荣，能见到贴身伺候皇帝的人？

齐友年诚惶诚恐，连忙挨个儿给来人行礼。

及至众人在客厅坐下，小厮还在上茶，刘霆就说明了来意，希望能趁着叶大小姐不在，把事情说妥。

齐友年先是一愣，还有几天就过年了，朝廷这是搞哪样事？

刘霆拱拱手，说道：“老丈放心，朝廷经常雇用民间营造行做事，工钱是有定例的。此次事情赶得急，老丈有几个人做事？我们给老丈双倍工钱。”

双倍工钱？齐友年还是没回过味儿来。这是给朝廷做事，做木质轨道的工程规划，不需要大规模雇人，他这里又做过一次，双倍工钱？不用这么客气吧？

齐友年刚要说话，万言就咳了一声，说道：“其实，要是谈普通工事，原本用不着张公公、刘大人亲自前来。只是，这件事要叶大小姐主持，咱们自然不好怠慢。”

齐友年也不白给，一听这话，都不带看万言一眼的，立即对刘霆欠身，“大人见谅。小老儿泥瓦匠出身，只管领着人做营生，这些文笔上的事情，向来都是小老儿的孙女做的。大人稍待片刻，小老儿这就把叶子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