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江一凡这种万事只要女儿喜欢的观点，尹氏尤为满意，她对江一凡说话的口气越发温和，“我实在是不懂这些，远凡你帮我看着些，若是阿颜做的艰难，你告诉我，我会让她歇几日再做。”

江一凡连忙欠身答应：“谨遵夫人吩咐，小可会多加留意，若是阿颜累了或者做的艰难，一定首先告诉夫人。”

他思量一瞬，家里多了几个陌生工匠，还是提早让尹氏知道的好，“阿颜这里缺手艺精湛的工匠。我这次带来三个工匠，手艺都不错，已经交代给汪桥，希望能帮上阿颜的忙。”

尹氏点头，“嗯，你是男子，多体谅阿颜一些，帮她做些事情，她总能念着你的好的。”若是没有当年那次和离，江一凡还真是个好丈夫。不过，经历些波折也好，好事多磨嘛，费劲心思得到，总会更多些珍惜。

如今，他们两人之间，最大的障碍反倒是阿颜。

当年阿颜还不满十五，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就要死要活的，非得嫁给江一凡。江一凡对叶家人虽然礼数周全，神情却总是淡淡的，明显就是不愿意结这门亲。当时他们也都不看好这门亲事，问题是谁劝她也不听啊，结果落得那样一个结果。

如今，江一凡肯对她用心，她也看好这个女婿，阿颜倒不愿意了。这孩子，总是和人对着干，以后可怎么办？

…………

有周碧瑶在工务间做事，有些话不好说，所以，叶欣颜在待客间接待的江一凡。

玖玥奉了茶，叶欣颜遣退伺候的人，把那天的情况对江一凡说了一遍，然后，略有些困惑的说道：“福王的风评一直很好，一直以勤政廉洁著称，可是在轨道运输这件事情上，显得过于迫切了些，竟然会派自己府上的人，不远千里来到清河村，我怎么看也觉得不对劲。”

而且说了那么多，都是让福王的工匠和管事来她这里帮忙做事，丝毫不提用她这里的人手。

她不相信他们不知道汪桥在齐家营造行所起的作用，连瑾融都想过把汪桥安插到工部，可是福王派来的人却只字未提招揽汪桥。甚至她主动提出来让汪桥帮福王做事，都没得到回应。

试想，两年前若是她提议，让汪桥给瑾融做事，瑾融一定忙不迭的答应。

江一凡说道：“阿颜想的没错，福王很可能想独揽轨道运输工程，想把这件工程全部控制在他的势力之中。福王主理工部多年，大概嗅到其中大大的好处。”说道大大的好处，江一凡嘴角挂上一丝得意的笑意。

叶欣颜探问道：“大大的好处？无非就是个肥差而已，其中最大的好处是安插、培养亲信，六爷不也是这样想的？”至于你笑得那么阴险吗？

江一凡这次是真的阴测测的笑了，“照着昨日你们来往的言语看，福王在工部多年，胃口养地有些大了，肥差这样的词，不足以让福王殿下满意。”

江一凡见叶欣颜还是不明白，更清楚的解释道：“往日清理河道，维护河堤、道路这样的差事，都是有历年的常规用银。就算是肥差，只要不是丧心病狂，贪墨不了很多银子。而轨道运输就不一样了，这样一个新工程，其中的用度，之前没有先例，在这样一个大工程上贪银子，简直太好操作。”

叶欣颜琢磨了一会儿，才问道：“福王能兴起这样的心思，他之前大概也不会太干净吧？有没有可能福王在这之前就在朝廷的工事上下过手？”

江一凡摇头失笑：“下手是一定的，不是福王和现在，而是常规如此。操办工事，是最容易捞银子的差事，要不然哪里来的肥差这一说。福王主理工部，就算不是他亲自下手，也是手下的人做，他来收益。”

叶欣颜撇嘴，“真黑暗。”世上的事，最经不起追究，肥差这个称谓，相信就是皇帝也一定知道。可多少年了，这个称谓一直都有，可见当/权者是默认这个称呼和这种现象的，皇/权……多么复杂和黑暗。

江一凡看着叶欣颜的神情，觉得有些好笑。这样一个聪敏的女子，竟然在这种众所周知的事情上犯傻。

“是啊，很多事情都是这么无奈。”江一凡说着，面上竟然浮起笑容，“作为一个致力于皇权的皇子，笼络部属、结交朝臣这些，需要很大财力支持。而福王为了他的廉洁名声，以前的获取，大概没有他希望的那样多。如今看到这样难得的机会，就兴起大大捞上一笔的心思。”

看来福王殿下在工部的差事，很有些搞头了。最好把轨道工程交给福王殿下来做，先让殿下好好的捞上一笔，以解福王殿下对银子的渴求。

江一凡的笑容很有些满意的成分在内。

叶欣颜看着江一凡的幸灾乐祸的笑容，暗自鄙夷。这是什么人嘛？作为朝廷命官，说起可以贪墨的工程，居然是这等态度，完全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事情已经分析清楚，江一凡也不多呆，站起身来，说道：“这件事得赶快对六爷说，我回去就安排人，快马加鞭，把信捎给六爷。”

叶欣颜也跟着站起，却问道：“哪件事？”难道详细的把她和福王府来人的对答说一遍吗？

江一凡笑道：“当然是让六爷把轨道运输工程让出来，让给福王殿下来做。”

“为什么？”叶欣颜的话刚问出来，就明白江一凡的意思。她抬手要指江一凡，抬到一半，又无力的放下，“不是说，要把这件能写上青史的功绩给六爷手下人官员吗？”

江一凡看看叶欣颜的神情，叹息一声，“这些都是手段，若说因为轨道工程在青史留名，也应该是阿颜你。让六爷手下的官员享用这份功绩，也不过是给六爷的声势加码，能胜过太子和福王。若是能通过这件事把福王扳倒，比那些不知结果的声势更直接有效一些。”

江一凡的步子刚要迈出房门，又缩了回来，低声问道：“上次从这里回去，我想了想，你说的那两种器械，是不是也是你上一世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