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阿颜真的被世家大族的子弟娶走……

江一凡想起冬日里，那个围着银狐皮斗篷、在荒野肆意高歌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嫁入大族，是不是会被泯灭一切美好，只能沦为给家族生财的工具？

这么想着，江一凡的心，忍不住痛起来。

“夫人就不替阿颜想想吗？在京城打听阿颜的人家，真的是因为喜欢阿颜，而不是只为让阿颜去给家族做事的吗？若是那样，阿颜岂不是连个管事都不如？起码管事要操心的只是某一项生意，还能赚银子自己积攒钱财，过自己的日子。而阿颜则是要倾尽全力，为家族牟利，越是大家族，阿颜付出的越多。试问，赚取的钱财能由阿颜自己支配吗？家族能给阿颜相应的地位吗？”

江一凡抬头，看向尹氏，继续说道：“更何况，那些为了家族利益娶阿颜的男子，真的会真心对阿颜好、真心喜欢阿颜？喜欢一个整日在外面抛头露面做事的妻子？大多数人家、大多数男子，都喜欢恬静温柔，能安于后宅，服侍公婆夫君的女子。不是吗？”

“……”尹氏这才想起她留下江一凡问话的初衷。

她就是怕求娶女儿的人家，并不是真心看好女儿，而只是贪图的安国公府和忠勇侯府的地位。她怕女儿因为再嫁的身份，被夫家嫌弃。

而女儿在安国公寿宴上被人看到那样的场景，也是抹不去的污点，不是真心喜欢女儿的人，心里难免会有芥蒂……，这不是小事，是事关女儿一生的大事。

尹氏神色复杂的看着江一凡，而这个男人，又真的能对阿颜好吗？

“你已经丢弃过阿颜一次了。”尹氏说道。

江一凡面色一白。这是事实，是他求娶阿颜最大的障碍。阿颜从第一眼看见他，就没给过他好脸色，也是因为这个。但这真的不是事实，他能说这个女子根本就没被任何人拥有过，谈何丢弃？而他，永远也不会丢弃阿颜吗？

“夫人，我可以保证，只要我能娶到阿颜，愿意一生只和阿颜相伴、不离不弃。我愿意发重誓。”江一凡严肃说道。

尹氏盯着江一凡看着好半天，把视线移开，这就是她今天留下江一凡问话的目的。她就是想在江一凡这里听到江一凡做出这样的保证。可是这个保证有了，她为什么依然不能安心？

“你先起来吧。这件事最终还得阿颜愿意才行，你伤她至深，以至于她都不愿意提起你。”尹氏说道。

江一凡松了口气，看来世子夫人这一关是过了。至于阿颜……，江一凡暗自苦笑，她这脾气，固执倒是那一位一样，一点儿没变。……也不能这么说，阿颜的固执总是有原因、有理由的，并不会无理取闹。阿颜总是那个女人的前身，阿颜介意一下他和离的事情是没错的。

尹氏看着江一凡站起，再问道：“你和阿颜夫妻几年，是知道她的性子的。若是以后，她因为什么事情，脾气重新暴戾起来，你又作何打算？你的承诺还有效吗？”

“……”江一凡愕然抬眼，他还没机会好好问问阿颜，她到底是哪里的人？就算上一世，那也有个来处吧？若是有一天，她一觉醒来，完全忘记上一世……

江一凡心中一痛。那样的话，他是不是都不知道怎么去找阿颜，而只能等她自己回来？

“江大人需要时间好好想想吗？”尹氏没有在第一时间得到答复，立即有发飙的迹象。

江一凡回过神来，答道：“即使阿颜变回之前，小可也会好好疏导她，和她好好相处。”他只能和她好好相处，等阿颜再次回来，大概无法接受她吧？

尹氏却很满意江一凡的回答，虽然很多时候，承诺不见得可信，但是江一凡当她女婿的三年里，无论何种情况，江一凡从没空做过许诺。那时，女儿经常回家告状，她也曾以安国公世子夫人和忠勇侯女儿的身份，对江一凡施加过压力，江一凡虽然看着恭敬，却丝毫没松动、妥协过，甚至口头答应改过都没有过。

她愿意相信江一凡的承诺。

“吃过晚饭再走吧，”尹氏一边站起，一边说道，“吃过饭再回县城，若是怕路上不安全，我让赵刚派人送你回去。”

这是主动留他吃饭了。

江一凡笑眯眯的拱手，说道：“是，不用送，小可带着人的。”世子夫人太不了解他，他出行，哪里用人送的？

江一凡将要出门时，尹氏忽然想起刚才村民们的感谢，“江大人。”

江一凡连忙停住，神色紧张的回头看向尹氏。不是改主意、不留饭了吧？这可不是一顿饭的事情，会让人很长时间吃饭没胃口、睡不着觉的。

尹氏不明白江一凡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讶然说道：“我只是想问问刚才村里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没别的。”

“哦。”江一凡一颗心放在肚子里，貌似自己越来越沉不住气了，“夫人请讲。”

这江一凡，外任了两年，怎么看着倒沉不住气了？

尹氏多看了江一凡两眼，才说道：“江大人刚才也听见了，村里人说得到齐家和阿颜许多好处。阿颜不是替禹王殿下掌管生意吗？村里人哪里得来的好处？”

“这个啊。”江一凡的心情更加轻松，“阿颜管理的买卖和别家不一样，阿颜佣工大都是从村里雇佣的，只要做的好，就能长期用。阿颜手里的产业规矩很严，做事丁是丁卯是卯，可是工钱也给的足。通常家里有一个人在阿颜的产业上做事，基本上就能保证一家人不饿肚子。”一家人能吃饱肚子，这是贫苦人家梦寐以求的好日子。

江一凡说起叶欣颜做事，比他自己做事都要得意，“自从养牛场办起来，牛吃的草料大部分都是从村民们手里收来的，秋收后，田里的苞米杆子、番薯藤这些，养牛场都收，都能变成钱。清河村的人，只要肯做事，就连老人孩子每日都能赚几个大钱。”

“还有春秋之际的春耕、秋收……”

江一凡详细给尹氏解说一番，把开办养牛场带给当地农家的诸多好处一一说给尹氏听，“……自从养牛场和乳制品行办起来，清河村农家的日子好了很多，连周边的几个村子的农户，日子也大有起色。在这周围，谁说起齐家二房、说起齐叶，都得赞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