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
果然够狠!
一句话连消带打,甚至直接给余笙挖了个大大的坑。
余绽弯着嘴角,毫不顾忌地笑眯了双眼。
看了她一眼,余笙恍然明白过来,打着哈哈,聪明地不再争执。
两个人就这样迅速投入到了床弩的制作之中。
余笙是从一个小小的制弓工匠,一步一步爬上了弓坊主事之位,所以木制的所有工序,他都能亲自动手,一边示范制法,一边控制质量。
但余绽就不同了。
对于制弓、制弩、制箭等事,她都只是从书册上看到过。即便因为了解构造原理,所以在使用过程中能够比其他人更加得心应手,但并不等于她到了工坊之中,能够上手制作。
所以余绽交出各个部分的设计图之后,只管检查效果,并不能帮手制造。
她很想去亲自上手学一点技艺,却被余笙嫌弃地扒拉到了一边。
悻悻。
这样一来,她的日常便看起来有些闲。
萧寒对此十分乐见,因为偶尔就可以请余绽帮忙看脉,调理身体;甚而至于,还能找到些机会,两个人过手试招。
但是就如余简所说,余家并不希望她与萧家的某个人走得太近。
不过三五天过去,余笙便找到了另一个更适合的差事给余绽做:“新出的弓、箭都堆在库里,因年前军中事情多,还没人帮着试过。你去试试?”
“新弓?新箭?”余绽惊喜交加。
余笙呵呵地笑:“你这表情,就跟小狐狸听说有鸡吃那般开心。正是新弓新箭。”
“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事情了!大伯你不知道,我跟师父行走江湖,毕竟正常的身份是大夫,大夫哪有随身携带弓箭的?
“只有在遇上山贼劫匪的时候,我才有机会从他们手里抢了弓箭来用。那些人又哪里用得起好弓好箭了?!
“还得碰上师父给有钱人家治病,那家子又有护院用弓箭的,才能让我去过过瘾。
“要不就是师父去北狄地面上寻药材时,我才能撒开来玩……”
余绽一高兴就叽叽喳喳起来。
萧寒在旁,听得微微皱眉:“四小娘子之前去过北狄?”
“是啊!一两年去一回吧。师父用的药里,有几味只有北狄有。而且,那些药材贩子们每每以次充好。师父懒得跟他们打交道,就索性带着我和师兄自己去找。”
余绽满不在乎。
余笙的身体则有了一丝紧绷。
“钟小神医和四小娘子一看就不像北狄那边的人,夜神医不担心么?”萧寒的眉心又锁紧了些。
“那有什么可担心的?我们是大夫啊!北狄人也生病啊!而且,大约是因为北狄的大夫少,所以那边的普通人比咱们这边还要敬重大夫。怎么会有危险?”
余绽笑嘻嘻地说着,又问余笙,“大伯,我去试弓,没违了军器所的规矩吧?”
余笙迟疑一瞬,又看看萧寒,方道:“你现在帮着军器所制弩,应该算半个军器所的人,不违规矩。”
欢呼一声,余绽丢下他二人,转身便往库房跑。
“试弓也有试弓的规矩。余副监,咱们跟着过去瞧瞧吧?别让四小娘子无意中犯了错事。”
萧寒自然是绝对不会放过观摩余绽试弓的机会的。
就连余笙,也想亲眼看看自家侄女儿传说中百发百中的准头儿,立即便应允下来。
军器所库房外有一个小校场,就是用来试验所有的成品武器的。
萧寒和余笙一边说着闲话,一边慢慢走过去。
离着老远,便听见人声渐渐嘈杂起来。
“女娘!这怎么是个女娘?!”
“女娘也能碰咱们的弓箭了?!”
“你应该问女娘什么时候能进军营了!?”
“哟!中了……”
“哎哟!三箭连珠!”
“我天!这谁家的闺女?”
“哎我说,余主事,啊不,余副监家的那个五闺女不是听说……”
“不是不是!那个说是去庙里修行了……”
“那这是谁家的……”
“这小娘子好生美丽……”
“正是呢……幽州城里也没见几个比这小娘子更漂亮的……”
“箭法也好!”
“哎哟!换硬弓了!”
“那是三石弓!”
“她拉不……拉开了?!”
“那弓我都拉不开!”
“别说你,赵将军都拉不开……”
“戴参将天生神力,他试过这弓没有?”
“不清楚。不过若是戴参将拉开过这弓,咱们必定是知道的……”
“哈哈,说得也是!”
萧寒和余笙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加快了脚步。
只见前头的小校场上已经围了一大圈儿人,三三两两勾肩搭背,一看就是各营的兵士训练之余跑来看热闹的。
可就在萧寒和余笙靠近圈子,正好分开众人走进去时,场中却响起了一个瓮声瓮气的中年男子声音,带着不屑和恼火:
“你这小娘子不在家里好生洗衣做饭,跑到军营来瞎碰什么弓箭?摸晦气了,老子们拿什么打西齐?”
打西齐?
军中已经流传开来要跟西齐作战的事情了么?
萧寒微微蹙了蹙眉,定睛细看过去。
矮,壮,一脸凶相,胳膊粗壮,手掌宽大。
这是……
“你是何人?”余绽收了弓箭,偏头看向那个人,带着一丝小女孩的好奇。
“俺是东营参将戴勇!”那男子骄傲地高高抬起了下巴。
余绽询问的目光转向身边跟着的军器所的一名小工匠。
“戴参将的臂力和准头,在军中都是排得上号的。军器所试弓,若是中军大帐没人来,有一半的时间都是他来试……”
小工匠一脸苦涩。
镇北都督府军器所自行试制床弩一事,上头严令保密。可若是此事保密,那余四小娘子的身份可怎么解释好呢?
一个余副监家女眷的名头,可是无法搪塞过去的啊!
就算是节度使家的女眷,那也不能随便碰军器所的新弓新箭啊!遑论是公然试用了!
余绽哦了一声,毫不在意地回过头去,手中的弓箭再度指向远方的靶子,轻描淡写:“明白了。这弓他还没试过。”
戴勇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小工匠偷眼看看他,嗫嚅着小声告诉余绽:“试过的……”
“哦,没拉开。”
余绽仍旧漫不经心,手指一松,捏在指间的羽箭嗖地一声飞了出去,哚地扎进了靶心,偏了一丝。
“那日乃是某家酒后,所以才手滑失误!你这小娃娃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挑衅某家?!”
戴勇一张脸已经黑里通红,沉如锅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