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乔从老夫人肃然的面容上分明看出了嘲讽的笑意,在笑自己自不量力,也笑自己悔之晚矣。
她默默的掐紧掌心。
手术台上的无数个经验告诉过她,越是紧要的时刻越是要稳得住,今日仓皇来要回嫁妆的确落了下成,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件事既然要做,就务必成功。
心里飞快的闪过种种考量,江慕乔忽然问道,“祖母,您确定要在我成婚之日归还嫁妆?”
她这话问的随意,然而老夫人心中却惊讶不已,这话的意思像是不准备大闹一场,而是偃旗息鼓了?这是这丫头的风格吗?
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江慕乔,老夫人斟酌不语。
然而见江慕乔颇似认命的模样,江秀芝的心底不甘的小火苗便蹭蹭蹭的往上升,“你刚刚没听清还是怎么地?这么想要回嫁妆,就赶紧跟你那病……赶紧跟安王成婚啊。”
江秀芝杏眸森然,冷眼看向江秀芝。
诚然,苍蝇不会咬人,可却能烦死人。
江秀芝被她看的心中惴惴,连忙躲到老夫人背后,“你看我做什,我哪儿说的不对。”
江慕乔便忽然笑了,“是,你说的很对。祖母,我信你。”
听到这话,老夫人愣了楞,她说啥?
然而江慕乔神色诚恳,“祖母,我执意要回娘亲的嫁妆,也是娘亲托梦所致。如今祖母不还,说明慕乔还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令祖母放心,所以我还要继续反省。”
老夫人脸上讶异的表情几乎控制不住了,这好声好气说话的还是江慕乔吗?她没砸了荣华院的墙,反而自我反省?
悚然的看着她,老夫人又道,“反省就不必了,你既然知错就回去吧。”
她一刻钟都不想见到这诡异的臭丫头!
对老夫人乖乖的行了个礼,江慕乔正要走,然而转身到一半却又忽然回头。
老夫人的心还没彻底沉下便又猛的提了上去,一上一下几乎惊成梗塞,“你又干什么?”
江慕乔好看的眉头拧起,“祖母,我刚刚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老夫人一口气跟着提到了半空中,她几乎想掐死江慕乔这说一半留一半的小妖精,“有什么事,你一口气说完!”
江慕乔好看的眉头皱起,很是苦恼的样子,“祖母,我刚刚想着,我虽然晓得您不把娘亲的嫁妆还给我的原因,可娘亲不知道啊,您说该怎么办?”
老夫人眼皮重重的跳了几下,她冷声道,“你不是最会梦到你娘亲吗?梦里好好跟你娘亲解释一番不就成了?”
江慕乔继续皱紧眉头,“我当然会向娘亲解释祖母的一番苦心,可我娘万一不相信我呢?”
觑着老夫人的脸色,她小心建议,“要不,我娘再给我托梦的时候,我让她来找您?”
老夫人听的险些从座椅上站起来,她盯着江慕乔这张无辜清纯的脸,心中的咬牙切齿却到了顶峰。这丫头是故意的,她一定是故意的!
压住怒气,老夫人语气生硬,“找我就不必了,你们母女连心,她自会听你解释。”
江慕乔问的十分坦然,“可我娘要是不相信呢?祖母,秀芝,帮我想想办法。”
老夫人紧抿了嘴唇不吭声。
她已经看出来了,江慕乔断断没有歇了放弃嫁妆的心思,相反还在千方百计的周旋此事。这丫头心思狡诈,她绝不能说话,也绝不能落入她的陷阱里!
可江秀芝没有这么深的道行,闻言便顺口答道,“那你就找点证据让你娘相信啊!”
江慕乔杏眸忽然一亮,朗声道,“好主意!”
江秀芝茫然了,什么好主意?她什么都没说啊好吗!
而老夫人更被她这一声惊的险些犯了心悸,不由捂着心口,只盼早点赶走这瘟神,“什么好主意?你想到了什么。”
江慕乔等的便是老夫人这句,她笑了笑从容道,“祖母,刚刚秀芝说了只要证据。我便想到,既然你答应我了要在成婚之日把我娘的嫁妆还给我,不如写一份字据?晚上睡觉的时候方便我带在身上,梦里也好跟娘亲解释。”
老夫人只想拍着椅子喊“胡言乱语”,然而看江慕乔一脸认真专注的模样,便忽的从脊背处冒出一丝寒意。若是万一,万分之一的可能,这臭丫头真梦到了她娘亲?
只是立字据一事终究让老夫人觉得不妥,她攥紧帕子冷淡的摆手,“用不着!你那东西再好,我也不至于眼皮子那么浅留在手里。”
江慕乔笑吟吟,“是,您是不至于。可对我来说,则是必须要娘亲一个交代,何况上次梦中娘亲就吩咐我要多行善事,祖母此举也是助我行善。”
只是立个字据而已就能助江慕乔行善?这话江老夫人一百个不相信,然而看着她笑吟吟的侧脸,老夫人踟躇问道,“你行什么善事?”
江慕乔便把楚云铮的那一套有样学样的拿了过来,任凭老夫人怎么问,就是不说。
把老夫人的胃口钓的十足的时候,她才含笑又道,“这样吧祖母,只要您能写个字据让我给娘亲交代,我保证成婚之前不在因为这件事而打扰您。孙女这个性格您也知道,有时候容易冲动。”
老夫人没错过江慕乔话中淡淡的威胁,不由眉心皱起,她自然知道这孙女的性格,何止是冲动,简直是为所欲为!
这般想着,老夫人便顿时萌生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又想着她的保证,不禁又问,“你当真不再因为这件事打扰我?”
眼见老夫人已经逐渐往陷阱边缘靠拢,江慕乔的笑便多了几分隐藏着狡黠的诚恳,她点头,“这是自然。有了祖母您的字据,梦中我就方便给我娘解释了,只要娘亲不追究,我自然不会再来叨扰祖母。”
看了眼江秀芝,她补充道,“秀芝也可以作证。”
江秀芝没防备忽然被江慕乔提起,一时便产生了些被重视的喜不自胜,她不由转头,“祖母,我觉得没准儿是个好办法呢。”
瞪了一眼多嘴的江秀芝,老夫人沉吟片刻,“那字据我要怎么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