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想着,便忍不住探头向外面看了一眼,暗道搞什么?不过就是诊断有没有身孕罢了,这难道不是大夫们的基本功?好赖也是京城名医,这点功力都没有?若是喜脉,你耽搁一会儿还可以说是谨慎认真,这……这压根儿就没有影儿的事,你一句“脉象正常,没有大碍”不就完了吗?磨叽什么呢?
白姨娘这里都急不可待了,那诊脉的大夫却丝毫没有体会到她的心情,仍是一派认真。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将诊脉的手从宁纤碧皓腕上抬起,随即站起身来。
终于要到了终于要到了。
白采芝紧咬着牙关,才终于控制着自己没能兴奋的喊出声来,她下意识向前走了几步,只等着大夫把结论出口后,能够第一个走出去对宁纤碧在言语上进行残酷的打击。当然,虽然急切,但是走出去的步伐一定要是雍容华贵款款生姿的,想到这里,白采芝便微微昂起了头来,高耸胸脯也不自禁挺了挺,更衬出纤细腰肢盈盈一握。
“恭喜大长公主,恭喜王妃和夫人,奶奶有喜了。”
不愧是京城地界上的名医,即使面对着睿亲王府中身份最显赫的四名女眷,他的态度仍是一派镇静平和,目光中的笑意也隐藏的很好:亲王府啊,世子夫人有喜了,这诊金还能少得了吗?真高兴啊。
“有……有喜了?”
比起大夫的淡然风度,眼前四个女人却全都集体石化了,直到薛夫人茫茫然的问了一句,大长公主和王妃以及宁纤碧这才回过神来。
“是的,奶奶有喜了。”
大夫很肯定的给了回答。这一瞬间,他甚至忘了这几个女人的高贵身份,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们:有喜了,这难道是很值得疑惑的事情吗?难道不是因为有了些症状或者月事没来才找自己诊断的?这种结果,不是应该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吗?
“怎么可能?”
一个高亢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接着白采芝涨红着面孔从屏风后冲出,什么雍容华贵款款生姿的步伐,这会儿早已经让她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她就像是一只发现正在孵的鸡蛋在自己出去吃了一条虫子后就丢个干净的母鸡一般冲到大夫面前,气势汹汹的又问了一句:“这……这怎么可能?你……你是哪里的大夫,这……这断定了吗?”
大夫一听,妈的,一个身孕而已,竟然敢怀疑我是不是断定了?还说怎么可能?这……这分明是对我职业素养和尊严赤裸裸的挑衅啊这,是可忍孰不可忍,就算你是王府里的主子又如何?我又不是你的奴才。
“这位夫人请慎言,如此大事,在下若不是诊的明白,如何就敢下结论?许是夫人日子还浅,这喜脉不是那般明显,但确定是喜脉无疑。”
说到这里,大夫猛然想起宁纤碧的身份,连忙转头笑道:“是了,人人都说睿亲王府的世子夫人师承宁老先生,精通歧黄之术,在下在夫人面前,倒是有班门弄斧的嫌疑了。夫人若是也对在下的话存有疑虑,何不给自己诊治一下?当真是喜脉,若有虚言,叫我五雷轰顶。”
宁纤碧额头上流下一滴冷汗,心想这位大夫真是个性情中人啊,多大点事儿,至于就连五雷轰顶都搬出来吗?因连忙笑着道:“先生勿怪,我这妹妹向来是这样心直口快的,并非有意冒犯先生,既然您都说了是喜脉,那定然是喜脉无疑了。多谢先生。”
这回流冷汗的换成大夫了,心想难怪人人都说这位世子夫人跟着世子爷在边关两年半,性格颇为爽侠豪迈,当真是传言不虚。有了身孕的是你啊,寻常女人这时候早就羞怯的捂着脸避到屏风后去了吧?哪有你这样的平静自若?一句话说的,连个绊儿都不打,这也太镇定了吧?”
“真是喜脉?”
终于又有一个人说话了。大夫一听:怎么着?这又出来一位怀疑我医术的?是可忍孰不可忍啊!一边想着,就黑着脸转过头去,想看看是谁这样的可恶,结果一看,顿时没了脾气:唔,大长公主这抱孙心切啊,有点怀疑很正常嘛,我身为医者,应该体谅老人家的心情嘛。
一念及此,大夫笑容可掬的和大长公主又保证了一遍。这一下,屋里众人总算全都回过神来。大长公主欣喜若狂就不必提了,就是薛夫人,此时也都是满面欢喜,拉着宁纤碧的手,目光却往她平坦的肚子上盯去,一面道:“怪道你说这两天困乏,原来真是喜脉,快,你不也是大夫吗?快给自己摸摸脉,要真是喜脉,这可得好好准备准备了。婴儿的小衣服我才做了两件,这肚兜还没弄呢,哎呀……”
宁纤碧一头黑线,心想婆婆啊,这是生孩子,要怀胎十月的,不是生耗子,一个月就能生下一窝。不过这话当然不能出口,只好连忙笑着提醒道:“太太,这倒不急,先打发人送大夫出去是正经。”
“是是是,我这一高兴,竟把这茬儿给忘了。”
薛夫人心里着实是欢喜啊,虽然她不喜欢宁纤碧,但这个女人现在可是怀着她的孙子,就为这个,让她把这女人先当祖宗供起来都行。因一面叫身边的心腹嬷嬷和丫头送大夫出去,一面还高声吩咐道:“别忘了给大夫赏封,要用大红封封最上等的赏银,明白吗?”
比起薛夫人和大长公主的喜气洋洋,王妃心里可就不怎么好受了,她如今还没抱上孙子,却没料到两个儿子竟然在这方面也让沈千山那个小王八蛋给抢了先。只是心里虽然难受,面上却仍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而一旁的白采芝,却是连半丝笑容都挤不出来,整个人站在一旁,如同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不,霜打了的茄子也没她那么差劲儿的,这简直就是让雷轰了的鸭子,站在那儿那叫一个失魂落魄万念俱灰。
大长公主和薛夫人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去看白采芝,然而她们顾不上,宁纤碧心里可是惦记着。此时听了薛夫人的话,便转头笑吟吟看着面色苍白,站在那里如同一截木头桩子似的白采芝笑道:“是了,这方面我也没经验,妹妹是管家的,倒是说一说,这给大夫的赏封银子要给多少为好呢?不知道十两够不够?”
白采芝终于回过神来,虽然她也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赶紧收拾心情,迅速融入这一众欢天喜地的角色,有恨有怒回去发泄。然而她之前的企图和渴盼实在是太迫切了,以至于这一瞬间竟然不能完美的调整过来。
“十两银子太少,就二十两吧。”白采芝强迫自己挤出一丝笑容,这勉强的笑出现在她秀美无双的面孔上,简直比哭还难看,即使如此,她仍是回答了一句,连她自己都惊讶,这种时候自己竟然还能说出话来?太不可思议了。
“二十两银子?”薛夫人撇撇嘴,显然是对这个数目不满。白采芝在一旁看见了,心中一跳,连忙强笑道:“太太,这二十两也不算少,寻常富贵人家就算是有了喜事,还没有二十两的赏封呢……”
不等说完,便听薛夫人重重哼了一声,冷冷道:“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家?是那寻常富贵人家可比的吗?二十两,不被人笑话小家子气?虽然不是御医,好歹也是京城里有名的大夫不是?就五十两吧,不然怎么好意思拿出手?”
白采芝被薛夫人训斥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中虽然又羞又气,却也不得不垂首答应道:“是,到底还是太太大气,倒是妾身考虑不周了。”
王夫人身旁的丫头和婆子这时候得了准信儿才离开,自去打赏大夫了。这里宁纤碧看向白采芝,淡然笑道:“太太也不用怪白妹妹,这事儿委实是突如其来,难怪妹妹措手不及,就有些偏差也是应该的。”
白采芝的脸原本是苍白的,此时听见宁纤碧这一句,立刻涨成了猪肝一般,满肚子的火气却不敢撒出来。而薛夫人那是什么眼力,只看她这样的表现,心里便明白了几分,因此就有些不悦。
她其实知道白采芝是故意借机羞辱宁纤碧的,原本也不怎么反对,要不然也不会帮腔了。但是谁能想到宁纤碧真的就这么争气,竟然真就有身孕了。虽然理解白采芝此时心中的憋屈,然而那个不待见的儿媳妇肚子里可是自己的孙子,不待见宁纤碧那不就是不待见自己的孙子吗?甚至还有可能做出些什么事情来,这薛夫人哪里能允许。
大长公主此时也乐得合不拢嘴,恰好是摆饭时分,因命人摆上饭来,一大家子人对宁纤碧嘘寒问暖,不住说这个滋补那个安胎,只把她当做猪一般的来喂,只喂得宁纤碧没等吃饱,便被面前碗里堆得山一样高的各式菜肴吓饱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