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理。世子好不容易逃离燕国,在秦国呆了没几天就回来了,实在令人难料。莫非是吃不惯秦国的饭菜,想念家乡的美食?”沐弘指着菜碟,“这只烧鸡味道不错,麻烦司丞大人撕只鸡腿给世子尝尝。”
司丞闻言,忙卷起袖子,扯了一条鸡腿,递到慕容令嘴边。
“秦人喜好辛辣,饭食确实不太适应。然而,在下回归,只为心系故国。”慕容令回答。
“听说,秦王对你们好得很呢,加官进爵,赏赐万千。为了收留你们,不惜与燕国为敌。”
“秦王秣马厉兵,早就有并吞燕国之意。并非只为我父子。”
“这个秦王有这么大野心?”沐弘奇道:“我听说秦王是个老色鬼,上朝时老是盯着吴王和世子,看也看不够。他没有侵犯你吧?”
“哪有此事?”慕容令惊讶得睁大了眼睛,“秦王刚过而立之年,如何说老?至于色鬼,在下亦从未听闻。”
“秦王不但是个色鬼,还是个性变态,恋童癖,蓄养雏灵,摧残未成年人。这个家伙的私生活糜烂得很,连司马光都骂他有恶德。你现在不了解,以后就会知道。”
一想到日后即将发生的悲剧,沐弘就难掩愤恨,口不择言。
这番话不但慕容令莫名其妙,司丞也听得目瞪口呆,眼望着沐弘,嘴巴张得老大,活像只蛤蟆,手里的鸡腿在慕容令脸上乱戳一气。慕容令无法躲避,被涂了一脸的油腻。
沐弘看得心头火起,恨不得大喝一声:放下那只鸡腿,让我来。但他担心被司丞看出端倪,只能咬牙忍住。
“此事纯属子虚乌有。”慕容令分辨道,“秦王雄才大略,胸襟广阔,称得上是位明君。”
“既然你投了个好主子,为什么又要离开?”沐弘问。
“慕容令身为鲜卑族人,怎能帮助外族,攻打本国?所以不惜性命,回国效力。”
“你自个儿走了,你父亲家人怎么办?”
“父王正在归途中,不日将至。”
“此言差矣。”沐弘冷笑,“你随军出征,从前线逃回,还算容易。但吴王身在长安,路途遥远,拖家带口,怎么逃得出来?”
“这……父王应有计策……”慕容令声音发颤。
“你父子初到秦国,尚未取得信任。秦王表面上施恩,暗中必定派人监视。这个时候出逃,不等于自寻死路?吴王经验丰富,深谋远虑,怎会犯这样的错误?”
“这……”慕容令无言以对。
“这个出逃计划是吴王当面告诉你的吗?是他亲口说的吗?”沐弘追问。
慕容令突然浑身颤抖,半晌才说:“父王派人传令于我。”
沐弘气得差点跳起来,恨不得指着他鼻子一顿臭骂,好不容易才按捺住情绪,淡淡说一句:“你傻不傻,掉脑袋的事能让人传话吗?”
慕容令脸色大变,面部肌肉抽搐,牙齿咯咯作响。锁在木枷上的双手攥得紧紧的,指甲掐进肉里。
沐弘于心不忍,哈哈一笑道:“菜都要冷了,大家赶紧多吃点。这烤羊排是大燕特色,世子要不要尝一尝?”
慕容令摇头。
“那么,这羊肉羹温热补气,给你盛上一碗?”
“我要喝酒。”慕容令声音哽咽。
司丞倒了杯酒,喂他喝了。慕容令喝完还要。
沐弘拎起酒壶晃了晃,“还有半壶,都给你吧。”起身走到他身边,把壶嘴对准他嘴巴倾倒。慕容令一口气喝光。这些天,他受尽折磨,面容憔悴,眼窝深陷,胡子拉渣,失去了往**人的英气。此时半壶酒下肚,脸上升起两块酡红,漆黑的瞳仁里泛着波光,重现妖艳之色。沐弘被美色击中,心旌摇曳,立刻就原谅了他。
“加班熬夜对身体不好。司丞大人,今天就到这里吧。”沐弘建议道。
“沐大人说得对。”司丞附和,开门朝外面喊一声,“来人,把犯人带回天牢。”
两名守卫走进来,弯腰扶住木枷,把慕容令拽起来,推了出去。
沐弘眉头直皱:“这么重的枷,整日整夜扛着,是要把他压死吗?”
司丞解释道:“犯人回到牢房里,用墙上的铁链固定住,就可以卸下长枷,换成比较轻的短枷。慕容令勇猛无敌,对他实在不敢掉以轻心。”
“如今秦燕两国交战,慕容令回归对燕国来说是重大利好。司丞大人可要保护好他的安全,不要弄出人命来。”
“下官明白。”司丞笑道。
沐弘当然知道司丞这个老狐狸心如明镜,出于对慕容令的关心,他还是忍不住多了一句嘴。
两人离开审讯室,回到官署。司丞请沐弘入内奉茶,沐弘答应。慕容令在人家手里,他必须得搞好关系。
司丞一边冲茶,一边笑道:“今日太史令让下官见识了一场精彩的审讯,受益匪浅。”
“班门弄斧,惭愧惭愧。”沐弘谦虚。
“太史令的讯问犹如天马行空,声东击西,不拘一格。抽丝剥茧,直抵真相。下官钦佩之极。”
“天马行空?你的意思是我在胡说八道?”
“非也,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沐弘喝了口茶,“我说的都是实话,没有一句虚言。以后你会明白的。”
司丞奉承道:“太史令远见卓识,非我等俗人能及。大人何时有空,来给廷尉上一课,让他们也能学着点。”
“岂敢。”沐弘推辞,“你叫他们多读点历史,多动动脑子,不要老想着用刑,真相不是靠打就能打出来的。”
“沐大人所言极是。”司丞赞同,他提起茶壶给沐弘续水,叹道:“这回慕容令中了他人设下的圈套,自蹈死地,连累了一家人。”
“世子身经百战,怎会如此单纯,轻易受骗上当?”沐弘不解。他一直把慕容令当作天神崇拜,见他居然会犯这样违反常识的低级错误,不免感到失望,同时也生出亲近感。说到底,慕容令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大男孩,心理年龄比自己还小了几岁,偶尔出个错也属正常。但这次的错误却是致命的,如何收拾,还得大费周章。
“吴王世子虽然勇武过人,但他从小便是众星捧月,顺风顺水,不识人心险恶,世道艰难。”司丞摇头叹息。
沐弘点头。看来慕容令就是个乖宝宝,老爹说什么就做什么。只不知那个坏人用了什么法子假传吴王的命令,使他相信。
“吴王刚到秦国,怎么就结下了仇家?”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吴王在本国处处被排挤打压,在秦国也会遇到相同的处境。”
“秦燕交战,吴王举足轻重。此人不顾战局,在这紧要关头陷害吴王,定是个奸佞小人。”
“秦国有这种小人在朝,是我大燕之福。”司丞笑道。
“正是。中山王闻讯一定高兴。我这就回去复命。”沐弘拱手告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