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里,沐弘梦见自己掉进了冰窟窿。洞中寒气森森,四壁垂挂着冰柱。他摸索着往前走,手脚刺痛,冷得发抖。不知走了多久,洞窟深处出现一团红光。他跑过去,只见冰面上架起了一堆篝火,火光熊熊,热气腾腾。他喜出望外,忙跑在篝火边烤火,恨不得把手脚伸进火堆里。没多久身上就暖和起来,只觉得浑身懒洋洋,昏昏欲睡。这时,他发现一桩怪事:不管火焰怎么燃烧,底下的木柴不见减少,周围的冰柱也丝毫没有融化。但是他太累了,困得睁不开眼,只能随它去了……
醒来已是清晨,旁边没人。他坐起来,发现身上盖着的被褥不止一条。
慕容麟站在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下,拿肉干喂食金雕。晨曦初露,映衬出他修长的剪影,身姿矫健,轮廓俊美。沐弘发了一阵呆,直到他转过头来,笑道:“你醒了?”走过来帮沐弘一起把羊皮褥子卷起来,捆在马鞍后面。
“你怎么把被子给我盖了?”
“我有什么办法?你抖得像在打摆子,牙齿咯咯响,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不至于吧。”沐弘心里犯嘀咕,问道:“那你怎么过的夜?”
“你这么关心我?”慕容麟邪魅一笑,“那今晚就同我睡一个被窝。”
“去你的。”沐弘板起脸,开始后悔与他单独行动,可不要弄得名节不保。
两人就着冷水吃了些干粮,继续在山中搜寻。走到大约一个时辰,忽见两只金雕在一处山谷上方不住盘旋,两人心知有异,爬上山头,伏在枯草丛中向下探望。
山谷中一大片连绵的军用帐篷,空地上架着几口大锅,炊烟袅袅,几十个人蹲坐在锅边吃喝。谷口不断有骑兵出入。
“找到他们的大本营了。”慕容麟轻声说。
“是太傅派出来的人马?”
“还能有谁?”慕容麟咬牙切齿,“等到天黑,我悄悄摸进去,放把火烧了他们。”
“你疯了。”沐弘吓了一跳,“下面有五六十个帐篷,至少住了五六百号人。我们两个人,哪里干得过?”
“如果只是我一个人的话,我冒死也要拼一把,出一出心头恶气。”
“匹夫之勇。”沐弘责备道,“就算你得手,杀掉几个人,也无济于事,反而打草惊蛇。”
两人悄悄退后,下了山坡。
慕容麟说:“大本营是信息和供给的中心,搜索队定是以大本营为圆心,向周围发散。他们一直没有发现父王,说明父王他们并不在这片区域里。”
沐弘赞同。
两人顺着山势,往北行进,走到下午,沐弘望见云层背后那轮暗淡的日头落到群山顶上,心想,这一天只怕又是白忙。
这时,山下的树木枝桠缝隙里隐约显出一支飞檐。沐弘伸手搭在眉际遮住日光,眺望了一会,问道:“下面是什么地方?似乎有人工建筑。”
慕容麟望了望,“可能是显原陵吧。”
“什么是显原陵?”
“赵国皇帝石虎的陵墓。”
“有个皇帝埋葬在这里?”沐弘突然想起红极一时的盗墓笔记,不由得跃跃欲试。
“早就没有了。高祖皇帝痛恨石虎的残暴,把他的尸体挖出来鞭打,扔进漳水。这里只是座虚冢罢了。”
说话间,两人爬上山顶,向下望去,只见山下地面平整,中间隆起一座巨大的山包,种满树木。山包前后耸立着一座座门楼牌坊,周边围绕着无数的坟冢墓碑。
沐弘心想,古人的陵墓造得这么显眼,一望便知,直接进去挖就是了,根本用不着小说里摸金校尉分金定穴那一套花里胡哨的把戏。只不过几千年下来,风雨消蚀,地质变迁,陵墓垮塌,被泥土掩盖,找起来会比较费劲。这样看来,穿越到古代去盗墓是桩好生意,但若是在古代混得好,谁又高兴去盗墓呢?
正在胡思乱想,忽听到慕容麟说:“下面有人。”
两人蹲下身子,藏在灌木丛中。只见墓碑之间隐约有人走动,淡淡的烟雾升起。
慕容麟凝神细看了一阵,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喜道:“虽然看不清脸面,身上穿的确是王府的服饰。”站起身便要下山。
沐弘拉住他,“你留在这里,我一个人去。”
“你放开。”慕容麟态度坚决,“死在父王剑下,我也就心安了。”
“我先去见吴王,禀明原委,取得他的谅解,然后你再过去相见,岂不是好?”沐弘劝道。
“没这个必要。一人做事一人当,我错了就该接受惩罚。”他深深看了沐弘一眼,“我死后,你把我的尸体运回王府,让他们上报官府,就说我是畏罪自杀。”
沐弘拉不住他,急得跳脚。往下一望,叫道:“不好,出事了。”
“怎么了?”慕容麟三两步跑回山顶,放眼望去,只见远处黑压压一片人马,正向显原陵包围过来,猎犬的叫声清晰可闻。显原陵里面的人显然也被惊动了,人影晃动,聚拢到一起。
“被发现了吗?”沐弘问。
“好像没有。”慕容麟说,“如果他们发现父王的话,决不会这样大张旗鼓地逼近。但是只要他们进入显原陵搜索,父王就无路可退。”
“怎么办?”沐弘目测那一大片人马至少有三四百,都作猎人打扮,彪悍精壮,肩上蹲着猎鹰,脚下奔跑着猎犬。吴王那一小撮人马显然抵抗不住。
“没办法。”慕容麟走下山坡去带马,“我去援助父王,能杀几个就杀几个。”
这时,停在树梢上的金雕振翅飞起,也许是见到了众多的同类,金雕展开双翼,划过显原陵上空,猛扑下去。一瞬间,大群的猎鹰腾空而起,在空中迎战,冲撞扑击,打成一团。金雕缠斗了一番,突出包围圈,向主人的方位飞回,鹰群紧追不放。变故突生,猎人们以为前方有猎物,纷纷拨转马头,紧跟在猎鹰后面。
沐弘连滚带爬滑下山坡,叫道:“快跑,用金雕把他们引开。”
两人抽打着胯下的马匹,背对显原陵的方向,往深山里乱窜。耳中听到空中鹰唳声声,身后蹄声如雷,犬吠阵阵。
一直跑到日落西山,马儿跑得脱了力,摇摇晃晃步伐不稳。两人下马,牵马走进杂树丛中躲避。这时,后面的马蹄声稀疏,猎犬的叫声几乎听不到。
两人躲到天黑,直到外面声息全无,才敢走出来。慕容麟想要回显原陵查看情况,沐弘担心山路难行,却见云开雾散,一轮圆月当空。两人牵着马,在淡淡月色的映照下,走了半夜,才回到显原陵。
显原陵里空无一人。两人搜索了一遍,没有发现打斗的痕迹,也没有尸体,方才放下心来。在一座门楼底下,沐弘看到一排燃烧过的香烛,旁边倒着一具马尸,忙把慕容麟叫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父王用白马祭天。”慕容麟回答。
“祭天做什么?”
“猎队突然撤离,父王一定以为是上天相助,所以杀马祭天。”
“老天爷哪有这个好心。”沐弘嘟哝着,“倒是给我们留了点事做。”
两人把马尸拖出显原陵,扔进山涧里,毁尸灭迹。
慕容麟望着远方,叹道:“但愿父王此去一路顺风,早日逃离燕国。”
沐弘看到他眼里流露的渴望,担心他会不顾一切追赶而去。心里纠结,如果他要去的话,自己该不该阻拦?他这一走便是逃出一片生天,但王府里的人该如何安排才能保住性命?却听慕容麟说道:“这里的事情,就由孩儿一人承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