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样?小秦好点没?”李远家的进了堂屋,问周瓦。
周瓦点头:“梁大夫的药好使,不那么热了。估摸着再吃两幅药就能好了。”
李远家的这才放下心来,道:“这可真是谢天谢地!小秦这孩子,可是因为咱村里头的事才让雨给浇了,这要是出点儿啥事,一村人心里头都过不去。”又道:“好些人家都要来看他哪,让我给拦下了——这心都是好心,就是怕这么些人出来进去的,折腾着他。我跟他们说,一个村里头住着,都是实惠人,表心意也不在这一会儿,等小秦好了,多少话说不得?这会儿过来,他身上不爽快,还得陪着笑脸答对人,这不折腾吗?”
周瓦也说:“不在这一时上。小秦这刚才还跟我说,脑袋疼的抬不起头来,骨头缝子里都发酸,趴炕头上还觉着冷呢。”
李远家的跟周瓦说了一回小秦的病情,就要回去了。这天也放晴了,地里头虽然还没怎么干,可是也有人开始下地干活了,生怕好不央的再下一场雨。
周瓦送他出门,才看见当院里放着扎着翅膀的两只鸡,一时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李远家的就笑:“这两只鸡,这是乡亲们的心意。你也别推辞,这也不是给你的。让你家那口子给小秦熬口汤喝,将养身子吧。”
“这家里头有鸡呢,这还正是下蛋的时候,还整这事干啥?”周瓦倒是没说推辞的话,意思意思的客气着。小秦这回给村里头帮了大忙,吃两只鸡,这也是应该的。
“你家的有的是你家的,这是俺们的心意。”李远家的说。林远涛家里这日子过得比别人家好,但是也不能说人家家里头啥都有,你就能空着手上门了,那不是那么一回事。
周瓦没有多留李远家的,他家里头也是一堆的事呢。
小秦在前两天山上,又是雨淋又是风吹的,烧的脸通红自己还不知道,下山走着走着就躺倒了。好在身边人多,直接给抬着送到家里头来了。
周瓦一摸他身上滚烫,立时不敢含糊,直接求人帮着赶车,把小秦放到车上,自己抱着孩子跟上,立时就进了县城了。临走前又托人上山找林远涛。
到了城里头,梁大夫又是灌药又是施针的,好不容易才不那么热了。这周瓦才放下心来,觉得自己脚都软了。后来林远涛过来,看小秦暂时安稳了,就找人把周瓦和孩子送回家,自己留下照顾小秦,直到昨儿下晌,小秦好点儿了,这才回家来养着。虽然没有像是那天的那样高热了,可是每天过了下晌,还是会有发热,这两天这药就没断过。
周瓦捏捏眉心,他这两天也是累了,夏生离不了人,因为怕夏生也着凉,梁大夫还给了两丸药,让给夏生灌下去。结果给夏生灌了药,这孩子这个哭啊,皱着眉头委屈的不得了。周瓦有点儿心疼,可是当时的情况,也是没有办法。小秦让人抬回来的时候,林远涛正在山上呢。小秦那样,当然是越快送过去医馆越好。
当然,周瓦也可以托别人看着小秦,可是小秦自从来了家里,周瓦就把他当成了自家人。只要一想,小秦睁开眼睛,自己和林远涛一个人都不在身边,那也太让人心凉了。再说,周瓦不自己亲眼看着,也是不放心。
小秦的身世,林远涛跟他提过点儿。认真论起来,跟林远涛还是表兄弟。不过也真是像林远涛跟别人说的那样,小秦这孩子,从小没了爹爹阿姆,跟着叔叔长大。等到后来,就跟着林远涛到这边来讨生活了。
细话林远涛没说,但是周瓦一想也能明白,要是叔叔家呆的好,那么点儿的孩子咋就能背井离乡跟着表哥过呢?这样的身世,让周瓦对小秦就多了一份心疼,也多了一份小心——就怕啥事没办好伤了他。
小秦得了风寒,自然不能让他一个人在厢房住。好在上房东边两个屋都有炕,就把他挪过去住着。白天的时候,小夏生一个屋,小秦一个屋,周瓦两头照看着。晚上的时候,周瓦带着夏生睡一个屋,留着林远涛照看小秦。
周瓦进屋里看看夏生,睡的正香,又摸摸尿布,也没有湿。转身又去看小秦,却见小秦已经醒了,正坐在炕头上靠着墙,披着被子呆坐着。
“咋不好好躺着,还坐起来了?”周瓦问。
小秦有点儿呆呆的:“啊?睡得骨头疼,起来坐会儿。”
周瓦看他披着被子,捂得还算严实,也就没有多管。点点头道:“那正好,锅里头熬着姜汤,我给你盛一碗去。”
小秦顿时苦了脸。
等周瓦端着姜汤回来,看到小秦的苦脸就笑了:“快趁热喝吧!我刚加了红糖,又不苦。你这干捂着不出汗也不行,快喝!”
小秦只得端着碗,吹了又吹,一口接一口的把一碗汤都喝完了。
周瓦收了碗,又把小秦按到被窝里让他发汗。
小秦可怜巴巴的道:“瓦片哥,我都快好了,别给我喝姜汤了行不?”就算加了糖,那姜汤也没有多好喝啊。周瓦特别实诚,一端就是一大碗,跟灌大肚子汉似的。
周瓦把被角给他给他掖掖,道:“不喝?不喝咋行?人家梁大夫都说了,你这是寒性的东西吃多了,又淋了雨,这才病成这样了。你要是不喝姜汤也行,你林哥说,家里头有上好的白胡椒,拿那个给你熬水喝也是一样的。”
小秦顿时就没话说了,蔫蔫的道:“那还是姜汤吧。”
林远涛带回来的一大篓螃蟹,除了送了相熟的几家几个,剩下的大多进了小秦的肚子。
林远涛带回来的螃蟹,自然是条好的买,这东西,就算是在县城里那也是个新鲜玩意儿,小秦爱吃,自然也是没人管的。要是平常也就没事,劝他多沾些姜醋,喝些黄酒,吃得多了,顶多就是拉拉肚子呗,难得喜欢。
哪里就想到之后就开始下雨,又有这事了?都是凑巧了。
不过周瓦也都想好了,以后再怎么样也不能啥事都顺着他们了。
***
小秦老老实实地被捂在炕上,吃药发汗的,将养了好几天,这才算好了。
身体一好,他就再也坐不住了,立马上山去看他的宝贝蚕。这几天,周瓦在家照顾他,那蚕都是林远涛收地之余去喂的。小秦很不放心。
周瓦看着小秦又活蹦乱跳的样子,跟林远涛说:“可算是好了。以后可要记着,那寒凉的东西可不能多吃了。”
林远涛摇着头道:“自己贪嘴受了罪,以后他就记得了。”早知道他就先把那螃蟹熬了蟹油慢慢吃了。
小秦病好了,压在两人心里的大石头也就下去了。俩人又商量起收地的事。
稻子已经收了回家,只是还要晒晒晾晾,地里只剩下豆子。
“等地里再干干,有个一两天的,也就能收回来了。”林远涛说,又问周瓦:“虎头他阿姆他们,说没说今年还做不做豆腐了?”
周瓦就道:“前两天过来提过一嘴,听着是还想着做的——小秦那时候还病着,也就没心思多说。”
“我就想着他们家这两年手里头都得紧,有挣钱的道肯定不能放下。”林远涛对此也是在意料之中,又说:“今年多做点儿吧,我上下洼子那边去,那头有的活,冬天都不停,得一直做到过年。那边做工是供饭的,我跟那边说说,咱隔一段送去一车豆腐也能行,就是人得遭点儿罪——大冬天的,出门在外可是不容易。”
周瓦高兴道:“他们肯定乐意——香草哥一直惦记要赶紧还钱给咱们呢。他们家毛头他爹也是能吃苦肯干的人。”
“嗯,你跟他们透个话,看有啥打算,要是能定下来,我就跟那边去说去。”林远涛说。出点儿小力,自家也好别人家也好,都能得着点儿好处,就是下洼子那头,也解决了吃菜的事。“那边说,过年夏天估计就能通航了。咱家那么好的地方,我想着多去看看,合计合计干点儿啥好。冬天里咱们商量商量,开春就得动工。”
周瓦答应了:“我这两天就跟他们说。”过了一会儿又道:“外头的事我也不懂,你觉着合适,想干点儿啥都行。”
周瓦能干是能干,但是他以前连村里都很少出去。也就是成了亲,林远涛进个城啥的,都乐意带着他,外头的事也爱跟他说。不过像是这种,再开了港口的地方开店做买卖啥的,他是一点儿也不懂。林远涛乐意跟他商量是好事,但是周瓦也怕自己不懂净跟着添乱。
林远涛就道:“嗯,我先看看再说吧。这也没事,你就是出去的少,等以后咱们下洼子也有房子啥的,时不时的咱全家都过去住两天,见得多了就都知道了。”
两口子想要感情好,不能是一时好的蜜里调油的就行了,两人必须得有话说。要是一个净爱说些外头的事,一个就知道在家带孩子,说啥都听不懂,一年两年行,至多三年五年的,肯定是就越过越远了,也就是靠着孩子拴着了。周瓦不是个糊涂的,咋教都不明白,他就是经的见的少,多出去见见世面,肯定能行。还有孩子,在繁华的港口边上长大,和在这村里头长大,那心胸肯定不一样。
***
周瓦抽空抱着孩子去找了李进家的,说了林远涛的话。
李进家的哪有不乐意的?一口就答应下来了:“这事要是能行那就太好了!咱们等天能上冻就开始做。”
周瓦问:“不用问问虎头阿姆啥意思?今年李远大哥当了里正了,就怕他也事多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有空?”
李远当了里正,村里头的大事都找他。与此同时,要是村里头的哥儿有啥事,一般都会找李远家的拿主意。
李进家的笑道:“放心吧,我都敢替他打这个保票——肯定能行。家里头老爷子入了冬还得吃一段日子的药,这是之前梁大夫嘱咐过的,这是第一桩。杨家庄私塾里的先生,之前还夸过虎头,说他是个念书的材料,他阿姆肯定要多攒点儿钱,供他念书,这是第二桩。你说老人吃药,孩子念书,哪一样不用钱?光靠着家里头种地,那肯定不行。所以说啊,他肯定乐意。”
周瓦得了肯定的回答,就跟李进家的说起闲话来了:“学里先生夸虎头了?那敢情好,平日里看虎头,那也是个有主意的,就那么点儿大,心里头明白。”
“可不是咋的?虎头跟俺们家毛头就差一岁,从来都是毛头跟在虎头屁股后头,虎头说啥就是啥。”李进家的道,就跟李远跟他家李进似的,那也是李远说啥李进都听的。不过李进家的挺想得开:“先生说俺家毛头吧,心眼儿太活,静不下心来念书,没定力,跟他哥一比就差不少。不过你说,就算老李家坟头上冒青烟,那也不能都能念书啊?那好事,都得是烧了几辈子高香才能行的。”
“那是。不过虎头和毛头一向都好,不管咋样,虎头念书念出来了,也能照看他弟弟。”周瓦说。
“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来。”李进家的说,“别说虎头他阿姆了,就是俺们,虎头念书缺钱的话,也不能干看着,肯定也得供。”李进家的撇撇嘴:“老爷子偏心,觉得俺们不照看李达他们。那也得看看李达他们那样的扶不扶得起啊。先前咱们也没少往里头搭,一直帮扶到成了家,这还不行啊?总不能他的孩子也得俺们帮着养活吧?谁家不想有门好亲戚?好互相帮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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