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里的火烧得很旺, 很暖和, 天还没亮所有人都起来了。昨天副队做出今天返回营地的决定,肖等人也将在今天出发。
“队长不能吃冷东西, 肉汤做两份。”斯洛克小声说道,军用水壶是特殊材料制成,在零度以下,仍能保持七十二小时的高温,队长现在烧的人事不知, 肖说肉汤是最好的进食方法, 两个军用壶,足够队长两天进食。
斯洛克的水壶递到美熙面前, 美熙接过来, 灌满水,烧开后加入肉沫, 放到火堆里烧。不多久, 淡淡的腥味溢出,让人想吐。他们已经吃这东西好几天,没盐的情况下, 人体已经开始本能排斥,作为健康的人都这样,更何况受伤生病的队长。
肉汤很快煮好,封郢把美熙煮好的肉汤倒到挖得凹凸不平的木碗里,再拿一只空碗交替倒换,等温度差没不多, 封郢到来楚少倾床边坐下,伸手按在他脑门上,仍烧得厉害,面上有着病态的红,唇瓣却苍白的可怕。
封郢倾身在楚少倾额头蹭蹭,心喃喃说着:少倾,你一定要坚持住。
小心翼翼把人扶起来放在胸膛上,封郢柔声叫着:“少倾,醒醒。”
昏睡的人一动不动,若不是劲间仍感觉到楚少倾鼻尖与身体灼热的气息,仿若死人般。封郢用力闭闭眼,把眼内的痛楚压下,再次晃晃楚少倾的肩膀,轻声声声叫着,许久,怀里的人慢慢睁开,眼眸烧得通红,唇瓣裂开,一声干燥的白皮覆在上面。
“我又昏睡过去了,”楚少倾轻咳两声,发痛的额头微偏,在封郢脖子上蹭蹭,冰凉的气息让他不自沉声叹息,他烧的厉害,要不是理智还在,都想跑到洞外的雪地里滚一圈,微闭下眼,楚少倾哑声问:“什么时候了?”
最近几天楚少倾时醒时昏,外面的声音他都能听到,就是不怎么容易醒过来,醒过来整个人也昏沉的厉害,对于时间很模糊。
“现在还是早上,你把肉汤喝了,我们等下就出发回营地。”封郢把肉汤放到楚少倾嘴边,没放盐加上腥味重,让人本能作呕。楚少倾再次把头埋进封郢劲间,一动不动,鼻尖压在封郢皮肤上,阻隔了那讨人厌的味道。
这套动作做下来,楚少倾不禁在心底鄙视自己,以往自己可没这么娇情脆弱。
“乖,再忍忍,等我们回去我给你煮大餐,”楚少倾突然的亲近让封郢受宠若惊,恨不得立刻变出满桌美味让队长挑着吃,不过现实很残酷,只能柔声哄着,“就吃满汉大全席好不好?”
一段时间没进盐,这里每一个人的身体都出现不小的问题,特别是体能上,容易让人感觉累无力,对没盐的食物更是难以下咽,可是没办法,这几天暴雪肆虐,别说取动物血补充盐份,就是连一条虫都难以找到。封郢只能这样哄着队长,不过满汉全席这东西封郢也只是听过没见过。
一句满汉全席让闭着眼逃避吃东西的楚少倾烧红的眼微亮,他想吃。末世没开始时,楚少倾曾受邀请参加过一位商界大佬的寿宴,吃的就满汉全席六宴中的万寿宴,出自御厨之手的寿宴可不简单,四品御点、羹汤菜肴,可谓有间美味。再看看封郢手上那碗看不清是什么东西的汤,楚少倾深呼口气,张开嘴含住唇边的碗,闭息三两口把东西强硬吞下去,脑子里面幻想自己喝的是墨鱼羹。
旁边的美熙等队长喝完赶紧把水递给封郢,等看到队长把水喝下去才松口气。她可没忘之前几次队长喝完肉汤后,都吐得厉害。
封郢看队长喝完水后脸色恢复不少,问道:“要躺下吗?”
楚少倾摇摇头,再躺他骨头都散了,“不了,什么时候离开吗?”
封郢用手擦擦楚少倾嘴边的水迹,扶着他坐靠在洞壁上,找个好位置,把毯子往上他身盖好,“把东西收拾好就走,你坐会,我去把雪橇弄好。”
楚少倾点点头,微摆下手让封郢不用管他,忍着反胃的难受半靠在洞壁上平复那股难受感。看着大家帮进忙出眼睛微眯起眼,看着看着,楚少倾思绪跑到时光裂缝那里去。自前几天时空裂缝出现后他就处于半昏迷情况,一直没法对此事进行一个思考。
周教授在布鲁塞星球外的火炎星发现有x光合物质发射器,这完全可以证明x光合物质的出现是‘人’为,那么含有i物质酸雨的出现就不奇怪了,至于‘他们’是怎么做到并不难,难的是‘他们’竟然没让联邦发现。与此相同,这也证明了曾经的地球也是被实验的场地。
闭起眼,漫天的红光的在脑海燃烧,无知无觉的怪物在嘶咬着人类,小孩、老人、女人、男人,无一幸免,人类的浩劫,竟然只是一场实验吗?
荒唐,欺人太甚。
“……咳咳……”
楚少倾捂着胸口激烈咳嗽,一股腥气涌上来,生生逼出一口血。
“少倾?”正在洞门摆弄雪橇的封郢听到楚少倾的咳声,连忙回到洞中,看到他嘴角的血迹,心一紧,目眦尽裂把人扶住对着洞口大吼,“肖,肖……”
此时洞中除封郢跟楚少倾,就只有江水德跟美熙俩人在准备吃食,其他人都到外面了,听到封郢的叫声,江水德快速冲出去叫人,美熙拿着正烤着的肉块无措站起来,看着队长激烈咳嗽着,面上全上茫然。
“咳咳,我没事,”楚少倾微直起身,手紧紧扣住封郢的手臂,按着胸口顺气,双目赤红,“让大家过来。”
“别说话了。”痛楚在心脏蔓延,封郢紧咬着牙关,半抱着楚少倾闭上眼,小心翼翼低头在他头丝上轻吻一下,哑声道:“坚持点,我们很快就能回到营地,只要回到营地,有了药,你就会好的。”
“叫大家过来吧,我有话说,”楚少倾摇摇头,他现在身体的情况已经成为累赘,既然要后退,作为队长,也要把该交代的说完。
“好,”封郢深呼口气,“美熙……”
“我马上去。”站在火堆旁看着队长不正常的面色,心惊胆战的美熙慌忙扔下手上还在烤的肉干,冲出去叫人。
不过一会儿,正在外面准备离开东西的人匆忙进来,肖第一步是走到楚少倾跟前看他情况。美熙蹲到木床边抓着楚少倾的手,感觉到他手上冰的厉害,紧咬着唇用双手搓着给他取温。其他人一脸担心看着楚少倾,心提到嗓子眼。
“我没事。”楚少倾轻喘着气推开肖的手,经历过末世,他无数次受伤,无数次从死亡的边缘醒过来,对自己身体伤口病痛的判断比起肖这个无工具的西药少说更高一筹,现在没时间了……
“听我说,”楚少倾闭闭眼,让自己精神集中一点,靠在封郢怀中看着眼前的几人,眼中流露出淡淡的笑意,“很高兴能跟你们走到现在,接下来的路我们就要分开了,分开后,由肖任队长,江水德为副队长。”
“是!”众人齐喝一声,声音中带着深厚的情感,眼微微发红。
楚少倾喘口气,看到大家脸上的难过,笑笑安抚他们,继续道:“根据指挥部提供的地图,神农渊谷上面还有驻营地,里面应该会有食物,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在营地等救援,不要再行动。”
如果不是楚少倾的内腑受伤,爬不了山受不了更高的海拔压力,加上无法确认上面营地情况,楚少倾都想往上走了。只是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内脏怕已经全坏了,他连呼吸都痛的厉害,要不是末世十年让他的意志力达到可怕的地步,他撑不到现在。
肖回道:“队长,你放心下山吧,我会根据情况决定行动。”
作为联邦军人,作为自诩继承创世总统精神的联邦军人,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前进,哪怕死亡,也希望能在死前解开神农渊谷的秘密,为联邦拿到关于尸毒最有用的信息,让探索神农渊谷队伍死亡在他们这一代结束。更何况现在还牵扯到了外星文明对人类进行实验这一可怕的猜测,谁也不想重现三千二百年前的浩劫,只能加快步伐。
楚少倾点点头,继续道:“外星文明再次肆虐人类,联邦现在已经有了警惕,我也没什么要说的了,只能在这里祝福你们。三千年前,面对尸毒人类只能逃亡,三千年后,我想现在的联邦已经能承担这场战役,为三千年前的人类,向外星文明讨回一个公道。”
楚少倾曾无数琢磨过末世的原因,也曾无数次在濒临死亡时恨意纵生,他想不懂人类为何受此磨难。是病毒泄露?是人类生物战争?迷信一点就是天道灭世。如今末世真相揭开,只要找到敌人,就能为人类讨一个公道,他能看到这个结果已经是幸运,多少人类在死前想要一个真相,却求而不得。
“请队长放心。”看着队长犹如交代遗言般,众人眼睛发涩,不自觉收紧双脚,脚步一磕,对着楚少倾敬军礼,感谢他为联邦所做的,他不是军人,却做了军人要做的事。
美熙与斯洛克微低下头,双目发红,这一分别,不知是否能再见。
雪橇已经做好,东西也收拾完成,楚少倾被封郢扶着走到洞口看到雪橇时差点没笑出声。犹如跟旧上海时期的黄包车似的,里面铺上一层干枯的草,车顶半封,上面都是由干树枝弄成的顶盖。
楚少倾又感动又好笑,没说什么,他转过身,看着眼前也准备出发的其他人,每个人手上挂着一个水壶,口袋里面一小块肉干,还有背着仅剩的仪器,整装待发。
“小黑留给你们,方便联系指挥部,另外,”楚少倾欲言又止,眉头轻拧,最终还是把手放进内袋里,拿出一块芯片:“这是诺亚一号主脑的芯片,本来应该给你们的,可是……”
可是他心底总觉得这芯片很重要,那种感觉楚少倾无法形容,可是这直觉在末世曾经无数次救过他,现在他依旧相信这个直觉:“我必须把它放在身上,如果我不能回去,到时找到我的尸体,把芯片带走。”
封郢紧攥着眉头,不赞同楚少倾这样乱说话,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把他衣领拢紧,按在他肩头的手劲不由加重。
而除美熙跟斯洛克外,其他人震惊看着楚少倾,诺亚一号?刹时,所有人看楚少倾的目光都变了。想问什么想说什么,可看到队长苍白的脸庞时,生生忍住。
“美熙跟斯洛克交给你们了,”楚少倾伸出手按按美熙的脑袋,又拍拍笑道:“我这个队长失责了,没能保护好你们。”
美熙、斯洛克同时摇头,红着眼回道:“没有,队长很好,是我们实力不行,我们……”
“好了,出发吧!”
楚少倾笑着打断俩人的话,转身正要坐上雪橇,一股莫名的情绪让他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眼着身着联邦军服的队员,挺直身体,敬了一个军礼。
楚少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想了,就做了,仿佛他曾经也这样做过,对出征的军人曾经这样献上最崇高的敬意。
封郢身上挂着水壶,后面背着天钺,明月竖立在雪橇上,楚少倾拢着厚厚的衣物窝在小小的雪橇里,看着眼前的男人拖着雪橇一步又一步深浅艰难踩在积雪中前进,眼睛发热,不知道是不是濒临失去意识,他总觉得,这背影让他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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