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玉溪早早的就起来了,先烧炕,把屋子烧热了,现在夜里零下二十来度,三娃怕凉着热着,他每天夜里都要起来烧些柴火。别看家里就烧一口锅,费的柴火比别人家的还要多。
锅里的热水灌倒暖瓶里,剩下的留着洗脸,去西屋麻袋里弄些草料,喂前些日子送过来的母羊,这只母羊果然不大,也就一百多斤,不过产奶很多,除去三娃吃的,他和二娃也能喝些,可能这阵子伙食好二娃和三娃胖了些,人也白净了不少。给二娃三娃喝的羊奶都用杏仁煮,没有一点腥膻。他自己倒是喜欢放些茉莉花茶,虽然只是最便宜的茶末子,不过带着淡淡的茶香,他很喜欢。《四海杂记》里还记载了蒙古人的传统食物制法,其中就有奶茶做法,玉溪想着以后有机会一定做着吃,看看让书者念念不忘的奶茶是什么味道。
挤好羊奶,趁着锅里没做东西,先把羊奶热了,早上熘几个黄米团子,昨天剩饭加点水做了粥,从酱缸里捞出一根酱茄子,撕成小条放到盘子里。一顿早餐就做成了。
俩弟弟还没醒,饭菜在锅里闷着,玉溪把西屋里放着的冻肉,冻饺子黄米团子白菜什么的搬到西边空屋。
他们家房子是四间大瓦房。
当初林泰盖这房花了不少钱,用的都是好料,主梁用的是两棵上好百年樟木松。两棵又粗又直,头尾粗细相当,各方面几乎一摸一样的材料,连在一起足足十五米长,也不知道林老爷子从哪里得来,存半辈子没舍得用,直到林泰盖新房。
除去主梁,其它木料都是从山上砍的五十年以上的红松,包括门窗炕沿所有能用到木料的地方都是上好的红松,材料都是两辈人积攒下来的。现在国家已经出台政策,红松也不能随便砍伐了。
有好木材,林泰又买了好的砖瓦,房子宽敞明亮,盖房子的时候因为还没有三娃,所以林泰盖了四间,东边三间一明两暗,明间也就是灶房,东屋开南炕,西屋开北炕,锅灶随着炕走一南一北,东屋是林泰夫妻住,西屋将来玉溪结婚了就在这住。他们这里孩子十□□二十结婚十分正常,这房子住上七八十年都没事,林泰一点也不觉着自己想的长远。
挨着西屋那边还有单独的一间,就是给二娃准备的。靠东开门,一进门是个狭长的灶间,靠北墙一个大灶,进门一米左右西边开门,里面也是一间大屋,北炕。
将来二娃要是结婚就在这边,独立不相互干扰。盖房的时候随着梁走,除去明间宽两米八,长五米七,其它几间都有三米七八宽,屋子十分宽敞。他们家院子在村子最西边,房子前后加一起有一亩半。
村里对宅基地没什么说道,自己先画好地方,然后申请一下就行,这里本来是林泰他爹的房场,当年也是想着林泰结婚出去单过盖房,就在旁边给林泰申请了一块,就在房子西边。老爷子也没盖围墙,直接种了七八十棵白桦树,后来林泰盖房子的时候老爷子老太太都不在了,他扒了老房子盖的屋,又在白桦树里边砌了一道墙,把俩院子围成一个了,现在屋子西边有差不多两亩地。院里靠墙的地方林泰种了不少樟子松。过十年二十年,白桦树和樟子松,就是一大笔财富。
林泰用石头垒了一圈石头墙。因为顺着以前老墙根砌的,墙外是林老爷子种的七八十棵白桦树。林泰又在墙里种了一些樟子松。用不了十年也成材了。
他们这边宅基地都挺大的,谁家都有一两亩地的大院子。不过像他们家这么齐整的不多见。地方偏,有的是地方,这两年上边对宅基地有了新的规定,申请起来也麻烦,玉溪他们家这块地就成了香饽饽了。所以林泰去世没多久,就有人来问玉溪这房子卖不卖,开出一千块的价格。
这房子是林泰留给三个儿子最后的念想了。不到万不得已玉溪是不愿意卖的。更何况当初林泰盖这房子,买瓦买砖就差不多花了一千。更别提为了淘换木料花的钱呢。
就是这样玉溪也是差点没保住这处房子,当初村里有人说三个孩子都没成人,是不是村里人那户人家愿意抚养。玉溪还记着那天,三叔因为父母的事情累病了,三婶陪着他去县里打点滴。结果三爷就找他说这个事情,玉溪不清楚是谁撺掇的三爷那天来找他,也是巧了那天不但三叔不在六叔也进山了,村里没人帮他说话。三爷也觉着几个孩子没法照顾自己,他永远记得那天,村子里的亲故你一眼我一语就安排了他们的去处,一部分人是为了他们好,另一部分却是别有目的。
后来到底因为房子的事情吵了起来,也是那个时候玉溪才感觉自己是那么无力,连父母留给他们的东西都保护不住,心里才有了把二娃送走的心思,他觉着走了也好,心里清净,到了新家,有新的父母爱护,用不了多久就忘记了。
那天没能将二娃送走,看着兄弟俩那么难舍难分,就算一直觉着二娃送出去能过好日子的三叔也忍不住在门口骂娘了,又跑到三爷那里吵好好久,折腾了两天总算是给他们兄弟单独立了户,房场从新落了玉溪的名。
这样的事不算新鲜。他们这样的农村,除非能考上高中上了大学,不然是想不起来上户口的,就算结婚也有大半是不领证。玉溪原本也是没有户口。如果真的被别人家养了,那房子也落不到他身上。
不管怎么说,玉溪还是幸运的,保住了房子,保住了弟弟,现在日子也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世界上没什么过不去的槛。
家里储存的食物,原本放在西屋,那屋不烧火,冻肉什么放着根本不坏,不过他这边要做卤肉,准备用西屋灶台,东西就不能放这了。挪到西边独屋这屋更冷。
都搬的差不多了,玉溪把门锁好。之前东头李固家小儿子过来说想租他们家西边这间房。这屋虽然跟那边三间屋连着,却也是独门独户。李固家三个孩子,大哥结婚了,他还有个姐姐,因为没有出嫁,现在住在一起有点不方便。李固看上他们家西屋,就想着租下来。
玉溪考虑了一下没同意。他租一年给三百斤大米。也不算少。他家小儿子今年十九了,听说都说亲了,要是住进来,将来就不好走了。一着被蛇咬三年怕井绳,玉溪现在有点怕了。
也不知道李固家租房子的事是谁说出去的,没过几天就好几个人上门,有的是想租的,还有的干脆借了。其中最闹心的是五爷家的大姑,直接张口借东屋给他家儿子当新房。玉溪实在是忍无可忍了,那天三娃又有点发烧,玉溪拿着扫把把人给撵出去了。
虽然后来没人来了,可是村里说的可不好听。反正什么白眼狼啊,什么忘恩负义啊,等等,难听的很。话里话外都是他们帮着玉溪料理父母的丧事,玉溪不知道感恩等等。到底怎样玉溪心里明白,大家也清楚,他不必去辩驳。
屋子拾掇好,玉溪把昨日的卤肉汤倒在刷好的大锅中,里面又加了一个调料袋,之前准备吃上一阵的牛肉,小半个狍子肉切差不多的块放到锅里。这个锅,他不准备熄火,这锅汤是按照方子做的卤汤底,以后只要隔一段时间一些调料,就会一直保持鲜美,时间越长味道越好。
而且等烧上两天,他准备跟二娃三娃搬到西屋住,日日烧着西屋更暖,何况它还是腰屋,两边都有屋子,隔凉。一天三顿饭,足够东屋白天取暖了。
吃了早饭,玉溪请三婶过来看一下三娃,还有西边锅里的火候。他骑着三叔家自行车去了一趟靠山集,靠山集有哥俩在集上开了两个店,孙老大是个杀猪匠,孙老二则是杀牛的。他们都是老屠夫了,手上活好。信得过。
骑车到集上用了快一个点,实在是他人太小,车子太大,风吹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大叔,今天杀猪了吗?”玉溪看着孙老大那家开门呢,把车停好问。
“没杀,你想买啥,昨天多杀了一头,还有不少呢。”
玉溪跟着过去一看,真是不少,“给我切一块五花肉,两个猪后g,猪蹄还有吗?猪脑袋呢?”
“呦,你这是要开席呀。有都有。”孙老大一听大买卖,仔细看了看这小子,十一二岁的样子,脸上被风吹的通红,不过看着挺秀气的,“你谁家的?”
“红岭村西边林家。”玉溪耿了一下答道。
孙老大一听手上的动作停了,“你是林泰大儿子吧。”
“嗯。”
孙老大上下打量了一下林玉溪,看着还齐整,扭过头去“你买这些肉是准备做什么?”
“买回去做卤肉,等大集的时候卖。”
孙老大把两个猪后g搬到称上,听他这么说笑了,“没看出来,你小家伙还有这一手。一共三十五块六,零头不要了,再送你一副肠子。”
“这怎么好意思。”玉溪的脸上已经不能再红了。
“拿着,你爹以前还帮我家小子打过家具,我们也是有过交情的。好好过,以后要猪肉就上我这来。”
孙老大拿了一个编织袋子,把肉什么都放里,帮着他抬到门口。
孙老二去收牛去了,玉溪让孙老大帮着定了不少牛肉,明天大集上取。
东西不少玉溪骑着车往回赶,半路还摔了好几次,到了屯子口实在骑不动了。到底年小。
“你早上怎么不叫我,怎么摔了吧。”大柱在院子里劈柴火,老远就看见玉溪推着车趔趄趔趄的过来赶紧上前扶着车子。
“没事,就是回来时,后边太沉了。”
“买的不少,能卖出去吗?”
“明天十五大集,应该能卖出去。”玉溪心里也没底,不过想想老李家卤肉好像也挺能卖的,能卖他们家一半就好了。
虽然他们这边人,多数吃自家养的猪肉,或者有条件的去打点山鸡野兔,但是那还是少数,天冷没事就在家里喝点小酒看牌打扑克,都猫冬了,有的爱喝的,上集上要点卤味,买根香肠,再打上一斤散白酒,就悠闲一天。集东的老李家卤肉卖的特别好。其它还有七八家,也还可以,玉溪觉着他做这个味道好,等大家吃了就知道了。
大柱帮着他把东西拿屋里,玉溪没敢进屋,走了一路身上凉唰唰的,怕把三娃冻着。站在灶坑门帘那烤了烤,脸上被风哨的都发烧了。很快就昌起来了。
“看冻的,没带围脖啊。”三婶一看他那样赶紧给他到点温水。
“带了没敢往上拉,看不清路。”
“柱子去把咱家獾子油拿来,抹上点。不然明天保准裂口。”
玉溪没敢使劲咧嘴,嘴角上翘笑了一下“下次就好了,送东西的时候顺便就买了。”
折腾了好一会身上才缓过来,脸上摸了獾子油,感觉不那么紧绷了,不过还是火辣辣的。红的油光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