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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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咏果然趁母亲不在卧室中的时候, 将随身的荷包藏在母亲枕下。没过几天,石大娘便点头同意了出山, 打算帮着贾琏凤姐夫妻俩料理料理“织金所”的生意。

石咏故意问起石大娘转变心意的原因, 石大娘面上似是有些迷惘, 却又带着一点坚定, 说:“咏哥儿,娘这几天,都总梦见个天仙似的女子, 过来提点一些织品上的事儿。所以娘在想, 这是不是天意……老天爷不想让娘这么偷懒儿。既是如此,娘还有啥好矫情的?”

石大娘想想也是, 这“织金所”的运作, 又不需要自己抛头露面,不过指教那些在店里招呼生意的媳妇子, 并且想一想服饰搭配和时新的样子而已。她本就擅长和喜爱这些, 儿子又支持, 为何不去试一试?

“说来也奇,梦里那个美人儿,说起那些织品, 一件件如数家珍, 懂得比我还多,”石大娘谈起自己的梦境,脸上浮现神往,“那么美的人儿, 那么巧的心思……偏偏她说过的话我一醒来都还记得,清清楚楚的。咏哥儿,你说这若不是天意,是什么?”

石咏嘴上附和,心里在想:不愧是西施啊!

西施本是浣纱女出身,对于织物恐怕有天然的敏感,经过这漫长的两千年,又长了不少见识,更何况,此前她在苏州织造府那种地方待了一段时间,这织物配色搭配上面,肯定有自己的心得。眼下竟是借助石大娘,才将自己的这些心得都表达出来。

石咏不得不赞这西施的心思确实是巧。

他趁母亲不注意,去将那荷包取回来,郑重谢过西施。西施柔柔地笑道:“咏哥儿客气了,这有什么,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不过,我也是头一回尝试入梦呢!”

石咏“啊”了一声,突然省过来:早先西施在船上那次降坛,是有人扶乩;自己能与西施对话,大概是因为西施留下的织物是自己修复的关系;而母亲能梦见西施,则是因为荷包发掘了这个新功能。

石咏挠挠头:没想到啊!母亲能在梦中见到西施的真容,并且描述为一个天仙似的女子,这真是令他羡慕不已。反倒是他,平日里只能听见西施的声音,却从来看不见真人。

西施猜中他的心思,便吃吃地笑起来:“咏哥儿,你要不要……也试试入梦呀?”

石咏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儿,赶紧婉拒:“夷光姐,千万别……真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金鱼胡同,十三阿哥府。

进了九月,天气凉爽。十三福晋已经显怀,正娴静地坐在窗下,亲手缝制一件幼儿衣衫。

“姑母,姑母……”

帘子还未打起,如英的声音已经在门外响了起来。十三福晋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抬起头,脸上挂着笑。

果然,帘子一撩,如英如玉两个踩着两寸高的旗鞋走进来。两个姑娘都规规矩矩地冲姑母行了个蹲礼,如英随即来到十三福晋的坐炕一边,拉着姑母的衣袖,笑着说:“姑母,我们刚去见识了一件奇事,可神了!”

十三福晋知道自己这两个双胞胎侄女儿看着相貌一模一样,性格却有不同。如玉温婉如玉,如英却更直爽豪迈些。她当即一挽如英,又招手向如玉:“来,到姑母这儿坐,说给姑母听听,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奇事。”

如玉朝如英点点头,如英得了姐姐的示意,一张小嘴如簧,将她们在前门大街“织金所”见到的那件氅衣描述了一遍。

此前“织金所”声名鹊起,可总还像是欠了一把火候。可是这件氅衣却叫织金所彻底火了。

这件氅衣,是“织金所”挂在店铺二楼正堂上的一件衣料样子,用料名贵,精工细作自不必说,但真正引起轰动的,是这件氅衣的颜色。

“姐,你看着是蓝黑色还是白金色?我瞅着是蓝黑的。”如英望着姐姐。

如玉摇摇头:“我看得真真的,明明就是白金的。”

十三福晋在一旁听得傻了眼,怎么同一件衣裳,不同的人看,竟还看出不同颜色来了?

最近京城里最火的这件氅衣,是一件织着百蝶穿花纹样的妆花缎面秋氅,有着装饰繁复的挽袖。在有些人眼中看来,这件氅衣的妆花缎面是蓝色的,而挽袖的颜色很深,几近黑色;可是另一些人去看,却觉得面料是浅浅的偏月白色,而挽袖上则发射着柔和的金色光线。

更有甚者,有些人头天看了觉得是蓝黑,第二天再看一遍就又觉得是白金了。

这关于颜色的争议,没多久就传遍了京城。不少人都抱着好奇心,跑到“织金所”要亲眼看一看这件衣裳,毕竟蓝黑还是白金……这两者听起来就天差地远,怎么可能有人弄错?

可是“织金所”的这件衣裳,是挂在二楼的“女眷专区”的,只有女眷能够入内,不少男客到此,都只能候在楼下,等自家媳妇儿去看过。这“织金所”有“女眷专区”的消息立即传开,据说还有专供女眷出入的门户。京中那些原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太太与闺秀们听说,好奇之余,也终于肯放胆尝试一回。

如玉与如英都在学规矩,就是因为这个,才说通了教规矩的嬷嬷,溜出门去“织金所”看了一圈,赶紧跑来金鱼胡同给姑母传讯来了。

“这还真难得,你们这对双胞胎,都能生出不一样的心思。”十三福晋听说,也生出些向往,“要不是我现在身子重,还真想亲眼去看看,听起来真是神奇……”

“姑姑,您就放心吧!”如英给十三福晋一一解释,“这件衣裳一时半会儿铁定是卖不掉的。回头您生了小阿哥,再去看也不迟么!”

十三福晋“嗤”的一声笑,说:“再生个阿哥,回头就被这些皮猴子们烦死了。这回你们姑父和我,都盼着是个闺女。”

如今她膝下已经有了两个庶子两个嫡子,总算可以松口气,盼个小格格了。

这时候如玉则献宝似的命一名婆子进来,将一本织金所名录奉上,递给十三福晋,笑着说:“姑母,织金所送给您府上的织品名录,您看看,我们当初看到的时候都花了眼,觉得哪样都好,根本不知该挑什么好。许是您能帮着我们掌掌眼。”

十三福晋也非常喜欢这些新鲜的花色面料,一页一页翻过,忍不住也啧啧赞叹。只是当她看到标价的时候,没忍住,眼角抽了抽,手上一顿,才接着翻页,心里暗想:这样金贵的衣料,自己这个无爵阿哥的福晋,恐怕无福消受了。

贾琏与石咏对面坐着,一对风流俊目此刻笑得细细的,望着石咏说:“真没想到,你还能出这种主意。”

最近“织金所”生意兴隆,凤姐儿的心思也大多花在了织品生意上,府里管家的事情,便推说在养身子,不怎么沾。所以荣府家务依旧由二房王夫人带着长媳在管着。

贾琏也知道世家大族里,管家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年轻的媳妇子做事,上头太太老太太好几层压着,仆婢之中的势力也是盘根错节,稍有不慎便会得罪人,回头在长辈面前上眼药,也够烦的。

“我要代你嫂子多谢你,谢你出的这些主意,帮她挣了不少体己。”贾琏笑着说道谢。

石咏却觉得,若论做生意的魄力,凤姐真的比贾琏更厉害些。当初那“织品名录”是他提出来做的,他还同时提出,这名录一定要做得精美,而且一定要免费送。

当时贾琏曾觉得布庄一开头就要承担这么高的成本,有点儿心疼这钱,便有些犹豫。最后是凤姐拍的板,命人按石咏说的,定制了一大批“名录”。就是靠这一本本的“织品名录”,“织金所”三个字才迅速地在京中为人所熟知。如今好多人在亲戚之间走礼,都以送上一本“织金所名录”为荣。甚至不少人已经在打听下一批名录什么时候开始发送了。

贾琏与石咏早已商定了,第二季的织金所名录,就在进腊月之前开始发送。想必能在京里人家置办年货节礼的时候,再好好做一回生意。

“对了,我还得替薛家表弟谢你,这织金所开业头一个月,走的货比他薛家平时一季度走的货都要多。”

石咏听了未免吃惊,疑惑地问:“薛蟠薛大爷?”

贾琏点头,说:“他也跟你似的,取了个文绉绉的表字叫‘文起’。对了,忘了告诉你,这布庄也有一成干股是薛家的。”

石咏登时伸手挠头。

他倒并不是在意自己出的主意无形中也帮薛家赚了钱,只是他一想起薛蟠这个人,实在是……有些替贾琏担忧。

“什么?”贾琏也颇感意外,“你说文起上京之前,曾经指使手下打死过人?还是我们府的二老爷指使的人将这事儿捂下的?”

石咏心想,原书中好像也并不是贾雨村受了贾政指使,而是他自作主张,听了葫芦僧的话,乱断了葫芦案之后,才写信告知贾家卖好。

可若是将来贾家出事,这段公案再次被拿到世人面前的时候,贾雨村便可以落井下石,只将罪责推到贾家头上,说是受贾府指使,贾府少不得多个罔顾人命、徇私舞弊的罪责。

若只是薛家的事儿,于石咏无甚关系,他也可以不过问,可是如今薛家入股,和贾琏一起做生意,还牵扯了石大娘在里面,石咏便不得不掂量掂量。

看着贾琏惊愕的表情,显然是毫不知情。他追问石咏:“茂行,你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石咏自然不能说他是被剧透过的,只能另找个借口,说他造访江宁织造的时候,曾遇到一个应天府的门子,是那门子说的。

“琏二哥,这事儿您心里可得有个章程。你们府上一门二公,显赫了这许久,说句不好听的话,看你们不顺眼的人怕是也有不少。万一将来有人借薛家的事儿翻出来说,以此攻讦你们两家,琏二爷,这种事,并非没有先例吧!”

贾琏听得额头上汗涔涔的,只说:“实是没想到,还能有这种事儿。我知道了,茂行,多谢你提醒。”

他说毕与石咏告辞,匆匆离去。石咏则皱着眉头望着贾琏的背影,实不知这位琏二爷能想出什么办法解决此事。

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将这事儿向贾琏透露之后,贾琏转头就去找了薛蟠。转天薛蟠便找到石咏这里来了。

石咏那时刚下衙,从宫里造办处出来,与唐英在正阳门外辞别,各自回家。然而走到琉璃厂椿树胡同附近,石咏忽然觉得不对。

他身后有几个人,自从上了琉璃厂大街,就一直在暗中跟着他。石咏加快了脚步,却始终甩之不脱。

就在石咏快要拐进椿树胡同的那一刹那,突然有人过来,伸手拦住石咏的去路。石咏定睛看那人,虽是伴当模样,但是脸上露着痞气。那人开口便道:“石大爷,我们爷请你过去说话!”与此同时,他身后几个人已经围拢上来,堵住了他的去路。

石咏皱起眉头,没有立刻答应。

“石大爷,还请尊驾劳动劳动,去见见我们爷,否则我们爷恼起来,可不是尊驾能担得起的。”

“你们爷谁啊?”石咏好不容易问出这一句,京里“爷儿们”满地走,石咏结交的,大多是文质彬彬之辈,因此他对这地痞流氓似的伴当很是不满。

只听街对面一声大喊:“石兄弟,是你哥哥我啊!”

石咏转身瞥见对面的人,险些石化。

只见这薛蟠遍身绫罗绸缎,手上提着个鸟笼,后颈领子里像十六阿哥胤禄似的,插着一柄折扇。半年不见,薛蟠已是十足的一个八旗纨绔子弟的模样。

“你们……休得对我兄弟无礼!”薛蟠伸出空着那只手,朝围着石咏的那几个人点点。话虽这么说,可这些人还是聚拢在石咏身后,紧紧地贴着他,直到石咏“自觉主动”地来到薛蟠面前。

“好久不见,兄弟,哥哥请你去吃酒!”薛蟠咧嘴一笑,突然一扯石咏的衣袖,拉着他就走。到地方寻了个雅致的位置坐下,薛蟠一挥手,立即有酒菜奉上,显然这酒肆也是薛蟠常来的。

薛蟠殷勤地给石咏斟上一杯酒,在他对面坐了,也不寒暄,单刀直入地说:“石兄弟,琏二哥哥找了我!”

石咏也早就猜出了这是怎么回事:他提点了贾琏,贾琏一转脸就去告诉了薛蟠。人家两家是姻亲么!

“还请石兄弟指点我,我该怎么办才好!”薛蟠一脸严肃,紧紧地盯着石咏。

石咏无奈地一摊手:“不是我不肯帮薛大爷,可是我……我也不知道怎生才能帮到您啊?”

他心里暗想:今天能这么放下身段求人,早先纵奴行凶的时候又干嘛去了?

薛蟠伸手挠挠头,说:“可是妈和妹妹都说,难得有个明白人,铁定能帮我出点儿主意的啊!”

石咏面对这样的薛蟠,下巴险些掉下来——刚才还是一副小霸王不良少年的样子,眼下突然变成了妈宝妹宝,这样的薛蟠,他还真有点儿接受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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