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意浓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第066章意浓

一大早,师庭逸和炤宁起身洗漱穿戴。

常洛估摸着时间过来,找红蓠说了几句话。红蓠一听,立刻着急了,急匆匆交代别人两句,丢下手边的事出门reads;。

炤宁正坐在妆台前梳妆,瞥见这情形,不由疑惑:“什么事?”

“什么事都不算事。”白薇笑道,“您别管那些。”

炤宁很顺从地嗯了一声。

师庭逸回来的时候,听到主仆两个的对话,只是一笑。她与身边人的情分深厚,记忆中她甚至不乏挨丫鬟训的情形,这种事,他必须习惯。

他坐在难免临窗的大炕上喝茶,偶尔看她一眼,终是忍不住问道:“你头发——怎么好像好几年都没长似的?”那一把青丝浓密顺直,却是勉强及腰。

“……”炤宁尴尬地垂眸一笑,“不知道。”

“不知道才怪。”师庭逸反倒真的好奇起来,看向白薇等人。几个人装聋作哑,只当没听到。

这时红蓠转回来,无意间给炤宁解了围:“王爷,王妃,吉祥等在二门,听常洛说有好一阵子了。奴婢方才去抱它,它不肯,看到奴婢就跑。奴婢往回走,它就回原位继续等。应该是在等王妃。”有一点儿法子,常洛和她也不会惊扰新婚的夫妻二人。

寥寥数语,炤宁竟听得心头一酸,立刻站起身来,将长发随意绾起,用银簪束住,快步走向门外。

师庭逸这时候也已起身向外走去,与她一同去往二门,几步赶上她,柔声安抚道:“今晚就把它的窝搬到寝室,别急。”

“嗯。”炤宁胡乱地点了点头,“它晚间是习惯跟我在一起了,从没离开我这么久。这么小,它也没别的法子,又不知道我们成亲是怎么回事,这会儿肯定是眼巴巴地盼着我来你这儿……”她说着说着,愈发心疼难过起来。

师庭逸侧目凝着她,故意逗她:“你要是为这事儿哭一鼻子,那我真要佩服你好几年。”

炤宁本来是很难过,被他这么一搅,情绪反倒有所缓解,侧头瞪了他一眼。

“我也心疼。”他说,“没想到你们这么投缘。”

炤宁这才好过了不少。

两个人趋近二门的时候,远远就看到吉祥坐在二门最高的一层台阶上,肥肥的小身形这会儿显得孤孤单单的。

它背对着他们,面向着王府大门的方向。

“吉祥!”炤宁柔声唤它。

吉祥立刻被惊动,迅速回转身形望着她,只瞧了一眼,便从头到脚地恢复了生龙活虎的模样,摇着尾巴飞跑向她。

炤宁快步向前两步,弯身对它拍拍手。

吉祥直接跳到了她臂弯,特别兴奋地摇着尾巴,小爪子紧抓着她的衣襟。

“我们吉祥受苦了,以后绝对不会啦。”炤宁哄孩子一样安抚着它。

回房的路上,师庭逸全程目睹她和吉祥腻在一起,好像失散多久似的。

宝儿是这样的,不在乎什么的话,有时几乎叫人觉得冷血、冷酷,可她放在心里的,便看得极重,连一点儿委屈都不忍叫对方承受。

而这小吉祥,也当真值得她善待、宠爱。

炤宁回到房里,师庭逸把吉祥接了过去亲自抱着,又叫人把放在东次间的小房子给它安置到寝室一角。

炤宁少不得又要重新更衣、绾发reads;。这一次,却是没人数落她和吉祥,反倒都挺为吉祥高兴的:小家伙有福了,往后多了一个宠着它的燕王殿下。

**

进宫请安的路上,坐在马车里,师庭逸捡起那个她不愿回答的问题:“头发是怎么回事?”

炤宁有点儿窘,拍了拍头,“有一次喝醉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把灯烛打翻了……我明白过来的时候,被褥都烧起来了,发尾也烧焦了……从那之后,红蓠她们要不就寸步不离地守着我,要不就熄了灯烛才去外面歇下。”

“……”

炤宁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额角。

师庭逸把她揽到怀里,“傻丫头,你这个傻丫头。”她是不是把曾经所有的恼恨不甘都发泄到了她自己身上?死里逃生,醉生梦死……她吃了太多的苦。

“我现在不是很少喝酒了么?”炤宁没心没肺地笑了笑,“这件事,你以前无从问起,我也不好意思说,可不是故意隐瞒。”

“我是心疼。”他收紧了臂弯。他怎么会怪她?

“心疼啊,”炤宁想了想,“对我好一点儿就行了。”

“不止这些,我还要相信你。”他一直记得整件事的症结,郑重许诺,“不论何事,等到你确切的说法之前,我都会顺着你的意愿行事。我发誓。”

“那就对我太好了。”炤宁笑着看他,“你当心把我惯坏。”

“我倒是有这心思,只怕你不肯成全。”他将她安置到膝上,吻了吻她白皙的面颊。

香香的,滑滑的。

她是真正的天生丽质,容貌方面,寻常养颜之物不少用,但是除去昨日出嫁上妆,平日脸上从不涂脂抹粉。

炤宁却忙着整理自己的衣裙,避免他的举动弄皱了衣服。

今日是正式以儿媳妇的身份见公公婆婆,她绝对不能有分毫的失礼之处。

“煞风景。”师庭逸笑开来。

“我好看一点儿你又不吃亏。”炤宁摸了摸他的下巴。

“乏不乏?”他柔声问。

“嗯……”炤宁眨了眨水光潋滟的大眼睛,“许是吉祥的缘故吧,把瞌睡虫吓跑了。还好。”

“等到请安回来,赶紧回房眠一眠。”

“嗯。”她笑着点头。

**

上午,皇帝要上早朝或是在御书房与重臣议事,大多时候根本没空。但是,为着今日儿子儿媳进宫请安的事情,上朝之前特地吩咐崔鑫:“等他们到了,便知会朕一声。若是实在不得空,便让他们先去陪皇后说说话,不必专等着。”

小儿子是伤病缠身,小儿媳妇身子骨也不大好,他们折腾得起,他也陪不起。

他还指望着他们今年就让他抱上皇孙呢。

崔鑫满口应下。

师庭逸与炤宁进到宫中,皇帝正在御书房忙得不可开交,崔鑫直接命人把他们请到了皇后的正宫。

皇后笑容满面地看着一对璧人走到近前,行大礼请安reads;。

真是太般配的一对儿眷侣,都是那样好看的人,怎么都找不出瑕疵。怎么会有这样的孩子的?皇后心里感叹着,笑吟吟命二人起身,从宫女手里接过一个大红描金的匣子,亲手赏给炤宁。

炤宁觉得匣子沉甸甸的,定是不止一个物件儿。由此,谢恩时的语气愈发诚挚。

“好孩子,快过来坐。”皇后笑着对炤宁伸出手,又对师庭逸道,“你也坐吧。”

师庭逸笑道:“多谢母后。”

炤宁亦是笑着谢坐,在皇后近前的锦杌上落座。

皇后轻轻握着炤宁的手,“本就是得天独厚的样貌,眼下愈发的标致了。回京之后,我也没机会见见你,身子骨可将养得好了一些?”

师庭逸垂眸喝茶,腹诽着:我们家宝儿好看还用你说?宝儿刚回京的时候,也不知是谁给我张罗方家的闺秀。事关炤宁的事,他就是这么记仇。

“母后谬赞了。”炤宁浅笑着答话,“近来大伯母一直悉心照料着儿臣,将养得还不错。”

“那就好,那就好。”皇后叮嘱道,“往后我吩咐太医去给你把脉开方子调理的时候,你可不要推脱啊。等年岁大一些你就知道了,别的都是虚的,身子骨最要紧。”

炤宁只装作皇后一心为自己调理病歪歪的身体,神色自若地道谢。

师庭逸却又忍不住腹诽:宫里所指的调理,不外乎是本着让宝儿快些有喜。瞎操心什么呢?孩子的事随缘就好,有没有的又不算个事儿。随后,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些不耐烦:女人家坐到一起,尤其是皇后这样的女子,聊得都是些家长里短,真担心炤宁消受不来。

过了片刻,他见炤宁倒是安之若素,很耐心地与皇后叙谈着生活琐事,不由一笑。只要她耐得住性子就好,他倒是无妨。在朝堂上不乏听人长篇大论其实是甩一通废话的情形,早习惯了。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皇帝龙行虎步地进到正宫。

皇后和师庭逸、炤宁连忙起身行礼。

皇帝笑微微地凝了炤宁一眼,很有点儿“到底你还是拗不过我,做了我的儿媳妇”的得意。

师庭逸差点儿笑出来。

与皇后不同,皇帝说话鲜少涉及琐事,没说几句话,就对炤宁道:“老四将你修补好的古画交给我了,很是不错,要给你记上一功。日后,抓紧办城外园子的事情吧,横竖你们两个近日也没什么事。”

师庭逸和炤宁恭声称是。

皇帝建议道:“得空就去园子亲自走一走,看看地势。只依着你们的喜好而不符合地形的话,动工时少不得耗费人力财力,何苦来。”

炤宁心里直嘀咕:那你还不把这件事免了?横竖也没几个人知道,又不丢脸。去城外走动她倒是乐意,问题是不能一整日把吉祥放在家里,一定要把它带上,又少不得费一番功夫。

真是。皇帝要是不给人找事,是不是就睡不踏实?

腹诽得再过瘾,面上还是低眉顺目地称是。

说了一阵子话,皇帝端详着近前的小夫妻,笑意打眼底蔓延到了唇畔,大手一挥,“回吧,我正忙着,得了空再唤你们进宫下几盘棋。”

原来是特地抽空,还是没让太监传旨,亲自过来见他们的。炤宁为此有些感动,告退时行礼真就是毕恭毕敬reads;。

离开的路上,他们与太子不期而遇。

太子脸色很差,明显是宿夜未眠之故。

炤宁莫名觉得,这人比起以往,似是有了不小的变化,细看之下,见太子神色坚毅,坚定的眼神之中,唯有寂冷。

太子视线匆匆略过夫妻两个,“恭喜。先走一步。”语毕,快步去往正宫。

师庭逸与炤宁对视一眼。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炤宁叹了口气。心想要是一见那个人就能知道他接下来的打算就好了。

师庭逸却道:“太子妃把他怎么了?”

炤宁初时觉得好笑,随即会过意来。太子前一段是浑浑噩噩的状态,而一个人的眼神是否清明,心智是否清醒,一看便知。这应该是受了不小的刺激,那份刺激起了相反的于他有益的作用。

“不过,他这样也是好事。”师庭逸牵了牵唇,“势均力敌的局面才有意思。”

炤宁微笑。

回到燕王府,师庭逸让炤宁只管回房补觉,自己带着吉祥去了前面的正殿。

炤宁睡到将近正午,醒来时才觉得腰酸腿疼,想想昨夜,有些后悔自己跟他胡闹。

闹来闹去,自己吃苦,人家可是一点儿疲惫之色都不见。

不过,一辈子也就疲惫这么一两日,值了。短暂的光景之中,一桩人生大事解决了,人生大事附带的最头疼的一个困扰也消除了,很划算。

她挣扎着,是等红蓠来唤时才起,还是现在就起。

吉祥一溜烟儿似的跑进来,站在床榻板上犹豫片刻,到底是忍住了跳上去的冲动,只是直起身形扒着床沿儿。

炤宁侧转身,伸手摸着它的头,“是不是饿了?等会儿就用饭。”

吉祥扭头看向门口,摇着尾巴。

师庭逸转过屏风,边走边道:“下午酉时前后,一些亲朋要过来,见见面,摆两桌酒席。”

“是不是好多我不认识的武将?”炤宁最在意这一点。

“怎么,吉祥认生的毛病传染给你了?”他笑着趋近,俯身瞧着她。

“怎么会。”炤宁笑道,“我只是见个礼,你则少不得跟他们豪饮。”昨夜他就喝了很多酒,虽然他酒量佳,但是连日如此的话,胃可有的受了。”

“那不是更好?”师庭逸低下头,在她耳边低声道,“我酒品不错,喝醉便要睡觉,不会闹腾你。”

“没正形的。”炤宁钳住他的鼻梁,“什么事都能想到歪处去。”

“嗯,那就有正形一些。”师庭逸吻了吻她的唇,坐在她身边,把吉祥抱在怀里,“你用得到的见面礼,都让章钦选出来了,等会儿你看看。”

“我自己也有。”

师庭逸斜睨她一眼,大手把住吉祥一只前爪,“当心我让吉祥修理你。这些事要听我的,你的嫁妆好好儿存着就行。”

“嗯。”炤宁起身,从他身后拥住他,“这意思是,我以后会更富裕?”

“你的还是你的,我的都是你的reads;。”他说。

炤宁逸出甜甜的笑容,托住他的下巴,亲了亲他的脸。

他侧转脸,笑,“不够。”

炤宁笑意更浓,亲了亲他的唇。

他柔声道:“穿衣服,吃饭去。”

“好啊。”

两人用饭的时候,吉祥在一旁享用自己的小排骨、鸡肉粥,吃得津津有味。

炤宁前所未有的满足。

下午,果然来了很多人,其中有师庭逸征战期间交情过硬的青年武将,还有江家的三兄弟:江予笙、江予萧、江予莫,另外便是夏泊涛、顾鸿飞等人。

都是一干年轻人,已成家的都带来了妻儿凑趣。炤宁那个美人的称号早已根深蒂固,多少人都想亲眼瞧瞧,女子、孩童亦不例外。

师庭逸就是有这个本事,能把一件正正经经的事做成另一副样子——原本完全可以是按照俗礼举行的认亲宴,他偏要弄成这样。自然,好处颇多,年轻人团聚在一起,更让人惬意自在。

江佩仪是作为夏泊涛的内眷来的,见到炤宁的时候很高兴,握着炤宁的手,连连轻声地问:“还好么?一切都好么?”

“都好。”炤宁知道对方是真的关心自己,笑意是由衷的,“你呢三姐?好不好?”

江佩仪点了点头,“也很好。公公婆婆待我很好。”至于夏泊涛么,那是不需说的,这亲事本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如何不会善待她。

江予莫走过来,仔仔细细端详着炤宁,结论是:“嫁了人也是一点儿没变,挺好。”

姐妹两个都笑起来。

这时候,顾鸿飞扬声唤江予莫,他对她们笑了笑,低声加一句:“那厮每日都想上吊,我倒霉,到哪儿都要陪他说话。”随即阔步走开去。

这边的姐妹两个,远远地瞧了顾鸿飞一眼。

周静珊和顾鸿飞的吉日快到了。前者是一定要施行管教夫君的大计,后者如何都躲不过去这一劫,心情可想而知。

鉴于师庭逸提前命人告知过楚王府与晋王府,不需他们前来,那两边还是愿意捧场,特地送来了给炤宁的见面礼。

晚间,女眷们用饭之后闲谈片刻就纷纷道辞。男子那边的宴席却才刚开始,气氛热烈。

炤宁知道,师庭逸少不得有一场好酒喝了——昨日许多人想灌他酒都没能如愿,今日还不由着性子来?她无奈地笑了笑,先行回房,给吉祥洗了个澡,自己才去沐浴更衣。

回来的时候,吉祥已经伏在她枕畔,看她的眼神有点儿奇怪,像是“我一定要在这儿睡,不准反对”的意思。说起来,小家伙这几日可是出息了不少,高一些的地方都能轻松跳上去。

她笑着上了床,侧转身形,抚着吉祥的背,“睡吧。横竖我是不管你,有人管你的话,你就咬他。”

红蓠抿嘴笑着放下床帐转出去,安排好了值夜的人,自去歇下。

过了一阵子,吉祥呼呼大睡了,炤宁还是了无睡意,不知是白日睡了两觉的缘故,还是他不在身边的缘故。

她从床头的小格子里找出香囊,放在枕畔。慢慢地有了睡意,沉沉入梦reads;。

不知过了多久,炤宁蓦然醒来,睁开眼睛,便对上了师庭逸温柔疼惜的视线。

“怎么了?”他眼里的疼惜让她不解且不安,甚至疑心自己梦里哭了,抬手抹了抹眼角,一片干涸。

“看看你。”他柔声道。

炤宁见他已经沐浴更衣,拍拍身侧,“快睡吧。”

“嗯。”他这样应着,却没歇下,反而道,“坐起来,好么?”

炤宁拢了拢眉心。这么奇怪,他是不是喝醉了?喝醉了要是这个状态,真是叫人啼笑皆非。到底她还是坐了起来。

“闭上眼睛。”

炤宁只求快点儿回到温暖的被窝,顺从地闭上了眼睛。稍等了片刻,她觉出他给自己在颈间带上了一个东西,不由睁开眼睛,敛目看去。

是一颗鸽血红宝石坠子,桃子形状。乍一看,与她给他的信物很相似,再细看,便觉出比那一颗要大一些。

她小心翼翼地拿到手里,凝眸细看。成色上乘,一面篆刻着一个小小的但是刚劲有力的“逸”字。

是他的字体。

她抿唇笑起来,“特地给我做的?真好。”

他和声解释道:“这几年试了很多次,做的这个勉强拿得出手。将就着收下吧。”这门手艺,他本不擅长,经年累月硬学硬摸索出的门道。

“你……”炤宁心头翻涌着暖意、心疼,“征战期间,得了空就做这个么?”

“嗯。”他点头,笑,“睡不着的时候,想你的时候,就学着在玉石上雕篆字样。”比起这门功夫,将玉石做成桃子形状倒显得容易许多,只要手稳,所需之物齐全,不算什么。

炤宁将坠子收进领口,拍了拍心口,“我很喜欢,特别喜欢。”

“喜欢就好。”他这才上了床歇下,瞥一眼呼呼大睡的吉祥,弯了弯唇,之后道,“最后一次。”

炤宁笑,“随你。你能把它哄得去别处睡就行。”做不到可不怪她。

师庭逸把她揽入怀里,吻一下她的眉心,“累了这两日,让你好好儿睡一觉,明日再找补。”

炤宁忙不迭点头,“那我多谢了。”真是折腾不起了,应付那么多人,实在不是轻松的事儿。

师庭逸轻轻拍着她的背,“看我们谁先睡着。”

“嗯。”炤宁把脸埋进他胸膛,又不解地咕哝一句,“你居然一点儿醉意都没有。”

本来酒量就很好,再加上长期喝闷酒,可不就练出了绝佳的酒量——这是他的心里话,嘴里却道:“千杯不醉的美名可不是白得的。”

“你厉害,行了吧?不过我是真庆幸。”庆幸他不是跟她一样酒品差的人——她是自己喝醉了什么都不管,平日可没耐心照顾醉鬼。

“闭嘴。”他捏了捏她的下巴,“快睡。”

炤宁嗯了一声,享受了一阵子他怀抱的温暖,室内怡人的温馨氛围,睡意才慢慢地回转。

他的手一直温柔地轻拍着她的背,在她快要堕入梦境的时候,唤了她一声:“宝儿。”

炤宁跟睡意争斗着,没力气应声reads;。

“我爱你。”他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颊。

炤宁睁开眼睛,意识到他根本不需要自己回应。或许,他早已习惯,对着漆黑的夜,呓语般诉诸心声。真要他面对面说这种话,那一定是他不得不勉为其难地诉诸心声。

她觉得幸福满足之余,心里有些酸酸的。曾经那些缺憾,离她的心头越来越远。他们还有很长的岁月要一同走过,有太多的光阴弥补对方,亦弥补自己。

她缓缓阖了眼睑,更深地依偎到他怀里。

**

连续几日,燕王府一派祥和喜乐,东宫却是一日一日变得安静。

太子没再去身边任何一个女子的房里,每日与佟煜、佟烨或是幕僚议事,要么就独自坐在书房静思。

东宫里算得热闹的地方,唯有太子妃与佟念柔那边。

太子妃将歌舞琴棋书画皆精通的莫心儿迎到了东宫小住,对外只说是偶然结识的一名琴师。闲来便坐在桃花纷飞的园子里,将莫心儿的琴声听了一曲又一曲。

佟念柔则请示过太子妃,请了个戏班子,但她并不让那些人搭台唱戏,只乐于观看戏折子,偶尔甚至会自己写一出戏,让戏班子拿去琢磨着,最好是能在来日唱出来。

比起她们的自得其乐,林千惠是最心焦的。

她能进到东宫,是太子妃与佟念柔诱导之故,也是自知心愿难偿选择了下策。

她钟情的是太子,太子却有意将她推进江府,变成他的棋子。她如何能甘愿?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她只是一个青春年少的女孩,不是太子手里那些忠心耿耿的属下,她做不到牺牲自己的一切去成全他某个意图。

所以,当太子妃说要么名声受损的进入东宫,要么被随意指派给一个官宦子弟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前一阵,太子对她虽然少言寡语,但时时去她房里歇下,这样看来,不还是很宠爱她么?一个女人得不得宠,不是全看男子去她房里次数的多少么?

她那时挺得意的,在太子妃和佟念柔面前也完全放松下来,最起码,跟佟念柔可以平起平坐。

可那姐妹两个的表现堪称诡异,她们根本就不在意那些,仿佛脑子里根本就没争宠那两个字。

那时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会儿自己也和她们一样被太子完全晾在了一边,心里的滋味真是无法言喻。

她只好在脑子里搜罗所有听过的见过的讨好夫君的手段,每日或是下厨做几道精致的菜肴,或是急赶急地做一个香囊,估摸着时间亲自送到正殿,可是,太子从来不见。

仿佛已完全忘记了她这个人。他怎么会变成这样?难不成是遇到了什么大事,什么都顾不上了?

与太子达成这一默契的,还有太子妃。

太子妃调换了她房里的人,那些下人见人下菜碟,对她的衣食起居都不上心了,每一餐摆在面前的,不过一两样粗糙的菜肴。

她只好找到太子妃面前,诉说自己受的种种委屈。

太子妃倒也爽利,立刻将她房里的人训斥一通,随后摆手让她回房reads;。

回房之后,那些人依然如故,她的日子只能是更加不好过。

这就要命了。

她总不能还没等到太子登基就先一步打入冷宫。

进入皇室的人,没有退路。

她能指望的,只能是得回太子的青睐。

佟家姐妹指望不上,佟家那边的男子总不会也不管她的死活——她要是得宠,娘家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是佟家不敢小觑的。虽然事情还没到那一步,但这总该是他们想过的事情。

她思忖着法子。先要收买院子里一个人,让她帮忙探听消息,等佟家兄弟二人过来的时候,她找机会去见一见,说一说自己最近受了怎样的委屈。

是这么打算的,也是这么做的,这一日,她如愿见到了佟煜。

佟煜当即黑了脸,气冲冲去找太子妃。他不明白,妹妹最近怎么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非但不为家族筹谋,反倒处处拆台。这也罢了,怎么沦落到了给侧妃使绊子的地步?一丝宽容大度的做派也无,来日做了皇后,也只能是个被嫌弃被废的下场。

等了好一阵子,太子妃才施施然回来,落座时道:“明日要请燕王妃过来小聚,总要安排一番,便让你久等了。”语气很疏离。

佟煜一听更生气了,寒着脸沉声问道:“燕王妃?你到现在还要与她来往?”

太子妃一笑,“这倒是奇了,我不跟她来往跟谁来往?太子与燕王是亲兄弟,我和燕王妃便是最亲近的妯娌。这个还用我说么?”

“你!”佟煜按捺下火气,压低声音,“你知不知道,爹那次半夜遇袭,就是燕王妃做的好事?”

“是么?”太子妃慢悠悠吐出这两个字,笑容徐徐绽放,“那可真是大快人心。”

“你是疯了不成?!”佟煜忍无可忍,眼含怒火地看住她,“你到底还能不能分清亲疏、轻重?!”

“这些话你别问我,去问荣国公就好。”太子妃歉然一笑,“我一定忘记跟你说了,我跟荣国公,早已恩断义绝。往后事关佟家的琐事,你不要来找我,我想让他身败名裂,你最好离我远一些,不要被无耻之人连累。”

“疯了……你真是疯了……”佟煜满脸震惊地凝视着她,之后缓缓退后,夺门而出。

这已不是他熟悉的亲近的妹妹,她俨然就是佟家的仇人,不然怎会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

他根本忘了林千惠的事情,提都没提。

林千惠回到房里,眼巴巴地等消息,等来的却是佟念柔。

佟念柔自顾自落座,仪态万方,“方才你去见佟煜了?”顿了顿,语带轻蔑,“你怎么会那么傻?”

连一餐好饭都吃不上的人,终归是没有底气。林千惠上前恭敬行礼,随后才回话:“佟姐姐,你也看到了,我近来的情境实在是拮据不堪。是以,听闻佟表哥过来,我便去见了见他,看他能不能接济一二。”

佟念柔凝着她,笑意深沉,“你的心思,哪一个不知道?何须当着明人说暗话?”

“那……佟姐姐的意思是……”林千惠不知如何应对,只好这般含糊其辞地敷衍。

“你想要太子垂青可是?”佟念柔缓缓摇头,“这念想你还是断了吧。在他眼里,很多女子不过是个随意拿放的物件儿reads;。”她忽然岔开话题,“我以前其实想对你的饭菜动手脚,后来发现,这倒不需我劳心劳力。”

林千惠茫然地睁大眼睛,“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想要说什么?”虽是这样责问着,她脑海里却浮现出有一段日子太子每日都会赏给她的“补药”。

佟念柔嘲讽地一笑,“太子殿下不希望你为他生儿育女,那些侍妾就更不需提了。他时时去你那儿就寝,为的不过是一时的快活。你啊,除非自己会变戏法,不然便是日日侍寝,这辈子也生不出孩子。”

“……”林千惠禁不住踉跄后退,“不可能……你胡说八道!”

佟念柔的神色转为柔和,眼里尽是同情,“我就猜到你是这反应。太傻了,几乎与当初的我不相伯仲。太子那样的人,最是阴损无情。你要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还不如做一场春秋大梦。”

林千惠嘴角翕翕,根本无法言语。她不能相信,更想不通——为什么?

“就算是你哪一日重回到以前较为风光的情形,也不需跟谁耀武扬威,更不需担心有人跟你争宠。侍妾争不起,我和太子妃不屑争。要那个禽兽碰自己,还不如给人抡一通鞭子来得好受。”佟念柔站起身来,款步向外走去,“你要是识相一些,还不如指望太子妃或是我照顾你一二。”

“可是……”林千惠终于能够出声了,“为什么?他为何如此?”没个拿得出手的理由,她还是可以选择不相信佟念柔所说的一切。

“为什么?”佟念柔笑出声来,“兴许是他只喜欢看的着得不到的女子,兴许是他从最初就看不上你,又记恨太子妃与我强行将你送到他床上。该享受的他享受,该避免的他避免。不过我也真是没想到,他对你竟然也是这么狠。”她挑了挑眉,“由此可见,你在他心里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了。”

说完这些,佟念柔心头敞亮了不少。

她说的都是实话,林千惠迟早会证明这一点。

多好啊,又多了一个恨太子的人。他如今应该是有意洗心革面,重新得回皇帝的看重,但是,有些隐患已经埋下。他想揭过去不提,别人却做不到这一点。

**

第二日,炤宁到东宫来见太子和莫心儿。

两个都是她欣赏的朋友,最近同在东宫,她不免挂心。

成婚到现在,她起初两日觉得特别好,现在却是每日又气又笑的,并且作息时间上总是有些混乱——该睡的时候,那个人不叫她睡,该醒的时候,她正乏得厉害。

师庭逸所有的温柔耐心,似是都在最初两日用尽了,之后是越来越放肆,越来越需索无度。

难为她了,最初还以为往后的岁月他都会那样的温柔耐心体贴,现在呢?

现在她总觉得自己简直是一只送到狼爪下的兔子,每日累得气喘吁吁或是倒头就睡。

但是,偶尔也会反过头来比较一下,想着真是难为他了。居然没忍出病来,已是不易。一次她问他:“现在凶得似头狼,新婚夜怎么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他就说:“在新婚夜逞能的人算是怎么回事?你瞧得起?”

她想了想,瞧不起是真的,但是受不了也是真的。由此也就释怀,随他闹腾去,她早晚会习惯……吧?

至于他们的吉祥,总是呼呼大睡的时候被他小心翼翼地送到窝里。小家伙醒了不免气闷,又回床上睡,他就等它睡熟之后再送到窝里。

她还没看过瘾,吉祥先没了耐心,不跟他较劲了——这两日已经自动自发地去自己窝里睡觉了reads;。

真是一物降一物。

**

太子妃专设了春宴,请了不少命妇、闺秀前来。

炤宁到场的时候,莫心儿正坐在设于花厅的琴案后抚琴。

悠扬婉转、哀而不伤的音调从她指尖倾泻而出,满堂宾客俱是侧耳聆听。

“我每日都要请她演奏几曲,听不够。”太子妃轻声道。

炤宁亦是轻声回道:“心儿各方面的造诣都很好。”

“可我只爱这一样,且是这一样只有她能打动我。”

二人都没想到,莫心儿抚琴并非专心致志——她望向炤宁,抿唇微笑,眼神慧黠、愉悦。

炤宁回以一笑,又对太子妃道:“别只顾着招呼我,等你闲下来了,我们再说话。”

“也好。”太子妃是东道主,不能顾此失彼,楚王妃、晋王妃也需得去寒暄一番,临走前叮嘱一句,”等会儿佟念柔会找你,她说的事情,你要是有法子,不妨告诉她。”

炤宁颔首,转身落座,与相识的人颔首一笑,不去破坏氛围。

过了一会儿,佟念柔坐到了她身侧,面无表情。

炤宁见她不说话,也就当做没这回事。

佟念柔啜了几口茶之后,轻声道:“我想将荣国公的事情散播到民间,燕王妃可有见效快的法子?”

炤宁想了想,并没直接回答,而是闲闲道:“佟侧妃闲来有什么消遣?”

佟念柔唇畔浮现一丝苦涩的笑,“我的消遣,不外乎是做做白日梦,想尽快看到太子被废、荣国公身败名裂。”

炤宁只当做没听到,自顾自地道:“平日去街头转转,好些唱曲的、说书的妙人,尤其说书先生,引得很多人每日都要去茶楼听他讲述下文。”大家闺秀遇事想到的,是宅门之内或自己擅长的,对坊间卖艺之人能不轻视已是不错,遇到事情想不到他们头上。而她不同,她不做大家闺秀 的日子太久,满脑子都是宅门外的事。

佟念柔思忖片刻,颔首道:“明白了。多谢。”随即离炤宁近一些,微声说出自己的打算,末了又问是否妥当。

炤宁颔首一笑,心里却不免叹息:好端端的姐妹两个,都被生身父亲毁了,任谁又能怪她们如今的残酷毒辣呢?

这类事,她不能做——不管是大老爷还是师庭逸,知情之后都少不得训斥她自降身价,凭这法子再见效,他们也是不以为然。为此,她只能收敛起这种打算,到底是担心因为自己给家族和师庭逸脸上抹一把灰。

她没做,但是她不会阻拦佟念柔去做。

炤宁只希望佟念柔的打算完全付诸于事情,那样的话,佟家父子三个都会陷入流言蜚语,阵仗大一些呢,便会引得言官弹劾。太子想要提携佟家二人的心思,注定落空。

自己或看重的人不陷入流言,人就不知道流言蜚语的伤害性攻击性有多大。以前,经常遭人冷眼或是回避的是江炤宁,现在轮到了太子的人,他就算不能全然感同身受,也能领略一二。

这算是一石四鸟,而她只是个看戏的。由此,她神色愈发惬意。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女配她天生好命重生之为妇不仁嫡女娇妃命之奇书替身的我跟正主在一起了重生后我回苗疆继承家业我收了幼年大佬们做徒弟恣意风流弥天记她的4.3亿年
相关阅读
清穿之十福晋名动天下随身空间在末世[综]我的兄弟遍布全世界她总是想离婚[重生]重生之韩棋被迫成为救世主的D伯爵王风见龙只为途中与你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