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室里, 严宁指了指长沙发, 招呼她:“坐。”
江思菱紧抿着唇,克制自己的情绪。
然后,她轻拢裙摆,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语气很平和:“严老师,我一个人, 坐这里就好。”
“马上从严宁工作室出来。”
“他是个心理变态!”
“他最常用的伎俩就是以写歌为饵,迷-奸新人。”
沈延洲刚刚发来的短信,江思菱都看清楚了, 但她还是跟着严宁进来了。
她有她的打算。
也许是因为沈延洲早在此之前就已经对严宁百般戒备, 所以这个冲击性的事实对于江思菱来说,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反而, 她觉得这一切才终于能解释得通了。
眼下,江思菱再看向严宁, 总觉得他脸上戴着一张伪善的面具。至于面具底下真实的模样,她不敢去细想, 只是想想, 就依然不寒而栗。
她忽然间记起在两年多以前, 那个选秀比赛的热情夏天。
严宁老师是所有导师中最平易近人的一个, 就连批评的话, 他都是温柔指出。那副谦谦君子之态,使得严宁在他们这群十八九岁的女孩子中间赢得了满满的人气。
在那场为时三个月的比赛结束之后,就有娱乐媒体陆续爆料出严宁老师与其中几位参赛选手之间的绯闻, 但却一一被否认。
沈延洲的短信里说,严宁以写歌为饵,迷-奸新人。
所以,究竟已经有多少心怀歌手梦想的女孩儿惨遭他的毒手?
此刻,江思菱的双手看似自然交叠,放在膝上。但她右手大拇指的指甲,其实正死死地掐着左手的掌心。
疼痛,能够让她暂时保持冷静。
见她在单人沙发上落座,严宁仅仅只是挑了下眉,并不强求,自己在那张长沙发上坐了下来。
片刻,他看了江思菱一眼,问了句:“紧张?”
江思菱笑了下,“有点。”
茶几上放了一杯水,还在冒着热气。
刚倒的?
江思菱的视线停了片刻,想起什么,双手不禁微微颤了颤。
严宁作势要把水递给她,“是不是渴了?”
她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没有。”
所谓迷-奸,就是在水里下药吧?
一种强烈的后怕,顷刻之间席卷了全身,仿佛把她仅剩的体温都一并带走了。
江思菱想起了她第一次来严宁工作室录歌的场景。
那天是周六,她按照约定时间来这里录制《余生》主题曲。
工作室只有严宁一个人,他解释说给员工放了上午半天假。严宁给他们倒水时,沈延洲挡在她前头,以她有洁癖,不喝别人用过的杯子为由,让严宁当场难堪,改换了矿泉水。
当时,江思菱还不以为意,认为沈延洲过于小题大作。
现在想想,当真是细思极恐。
如果……如果不是沈延洲带着段彦宁过来,那整间工作室就只有她和严宁两个人。
而她,一定会不长心眼地喝下严宁端过来的水。
那……
江思菱根本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幸亏严宁及时出声,阻断了她的猜测,否则她怕自己会泄漏了这份恐惧。
“刚从北京赶过来?”
江思菱应了声:“嗯。”
“为了主题曲的事儿?”
江思菱没有做声。
严宁的态度,当真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明明当初是他严宁看了她在片场真唱主题曲的视频,才把她推荐给了徐霆导演。但是他此刻的态度,仿佛一直以来是她江思菱乞求着他给她这个机会。
严宁看她一眼,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这群记者真的多事,根本就还没有确定的事情,就大肆渲染,弄得人尽皆知。”
还没有确定的事情?那就是确有此事。
江思菱礼貌地笑了下,“严老师,其实您完全可以通知我的。”
和歌坛一代天后禾木相比,她的火候确实差远了,甚至说,都不足以相提并论。
技不如人,她怨不了谁。
最伤人的,也是令她最在意的,并不是临时被换下,而是连她这个当事人竟然都要通过娱乐新闻才能知道这件事。人尽皆知吗?而她本人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这不是还没确定嘛,媒体就喜欢捕风捉影。”
江思菱看着他道貌岸然的面孔,竭力想要撕下他那层虚伪的假面。
“禾木确实来工作室录了歌,但是我觉得你们两个各有优势,”严宁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禾木的国民知名度摆在那儿,不容置疑,而且她从声音、技巧、咖位等各个方面来说都无可挑剔。最重要的是,你也知道,经过她演绎的主题曲,首首大热。”
“但是,思菱,我也说过,我欣赏你独特的音色和稳定的唱功。还有一点非常加分的是,也许是因为你是《余生》的女主角,对《余生》整个剧本以及人物性格都熟透了,所以在你的歌声里,那种感情表现得要更加到位。”
他一本正经地分析利弊,仿佛真的在她与禾木之间难以抉择。
江思菱只觉得好笑。
他明明就另有所图,却把自己塑造成左右为难,不得已而为之的模样。
江思菱勾了勾嘴角,问他:“所以呢?严老师,您是什么意思?”
严宁这才察觉她的语气有些不对劲,立刻皱了眉,“你今天怎么这么尖锐?你大老远从北京跑来这里,究竟是来争取这个宝贵的机会,还是来质问我的?”
面具破开一个角了。
江思菱淡声问:“如果,我是来争取的呢?”
严宁看她一眼,笑容有些轻蔑,“想要争取,那就请你先摆正争取的态度。”
“我没经验,所以不太懂。严老师,请您指教一下。”
她恢复了温顺的一面,严宁这才满意了些,紧绷的面容也稍稍松懈。
他伸出手,将茶几上的水杯往她面前推了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来了我工作室这里几次,但是都还没喝过我亲手倒的水。这恐怕,不太礼貌吧?”
在他的手碰到杯子时,江思菱就忍不住一颗心狂跳,呼吸都明显紧了些。
她压了压指腹,面上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严老师,您误会了。是经纪人max哥交代我,在任何场合都不能喝开过口的饮料。前段时间微博上有个帖子很火,您应该也听说过吧?那个帖子讲的就是不要喝来历不明的饮料,尤其是被打开过的,以防被人下药,导致不能挽回的后果。我微博还转发普及了呢,您有空可以看看。”
严宁一愣,盯着她定定看了看,随即笑了,“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怀疑我往水里下药吧?”
“哪敢啊,”江思菱惶恐地摆摆手,“严老师是正人君子,怎么会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只是……长久以来,我已经养成了这种习惯,并不是针对您。”
严宁却眯了眯眼,“如果我告诉你……”
他语气顿了顿,才又说:“水里确实有药,你敢不敢喝?”
江思菱脸上的表情骤然僵住,“严老师,这种玩笑可不能随便乱开。”
“我没开玩笑,”严宁渐渐起身,双手撑着茶几,俯身到江思菱的面前,笑容有些阴森可怖,“你不是说……你是来争取机会的吗?”
江思菱确实有洁癖,感情洁癖。她极度排斥这样的接近,下意识就往后挪了一大截。
“严老师,您什么意思?”
严宁讽刺地笑笑,“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何必再在我面前装清纯?一出道就受到公司力捧,想要进军影视界就一跃成为徐霆导演作品的女主角。江思菱,你早就脏了。”
江思菱的唇抿成了一条线,死死地咬着。
“对了,你还恬不知耻地暗恋沈延洲是吧?他都有公开交往的圈外女友了,你还不死心?”
江思菱愣了愣,忽得就笑了。
严宁竟然没能猜到,沈延洲的女朋友就是她。他只看出来,她暗恋沈延洲。
她站了起来,不卑不亢,“严老师,主题曲的机会我依然会争取,但不是这种方式。”
在她转身之前,严宁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她,“江思菱,我给过你机会,你要考虑清楚了。”
江思菱:“我考虑得很清楚,严老师,您自己也得好好考虑一下。”
江思菱从录音棚出来,刚好和max撞上。
“你刚刚去哪儿了?”
“哦,严宁的一个员工说打印机坏了不会用,让我去帮忙看一下。”
江思菱:“……”
巧合还是故意的?
max问她:“谈得怎么样?按照我教你的去说了吗?”
江思菱不想多说:“我们走吧。”
“嗯?”
她压低声音催他:“快走。”
这里到底还是严宁的地盘,迟一点,若是被他发现什么,那她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
******
江思菱和max刚要出电梯,就和两个男人迎面撞上。
抬眸一看……
是沈延洲和段彦宁。
见到沈延洲,江思菱心里霎时间就酸酸的。如果不是还有别人在场,她能马上冲进他怀里,好好哭一场,释放一下。
“你们怎么来了?”
沈延洲立刻拉她到身边,急切地问:“没事吧?严宁没对你做什么吧?”
江思菱摇摇头:“没有。”
她和段彦宁打招呼:“段王怎么也来了?”
段彦宁斜眸看向沈延洲,还不是被他拉来的。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拿他当挡箭牌。
来的路上,段彦宁也看到了那份资料。一直以来合作的词曲唱作人竟然是这样道貌岸然的变-态,段彦宁也着实吃了一惊。
不过,沈延洲到底是怎么看出来严宁有问题的?
就因为那次,水杯的事儿?
那个帖子的事儿,是段彦宁当时为了给他们解围和江思菱随口诌的,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
刚刚在车上,沈延洲还不忘嘲他一句:“我都说了叫你改艺名,否则以后大家骂变态,一定会错想到你。你信不信,严宁一旦上热搜,少不了你段彦宁三个字做相关联词。”
段彦宁:“……”
“我拉他过来的,”沈延洲低声在江思菱耳边解释,“你不是不愿意让外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如果他一个人来了,就相当于让严宁工作室的所有员工都知道,他沈延洲公开承认的女朋友就是江思菱。不出半小时,流言就会满天飞。
江思菱:“……你以为我会出事吗?”
沈延洲问:“我发的信息你没看到?”
“看到了。”
“那你还……”
江思菱从包里拿出录音笔,冲他扬了扬,“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沈延洲忽得笑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精明了?”
“跟你学的。”
他们一搭一唱,max听得云里雾里的。
“你们在说什么啊?”
沈延洲:“上车再说。”
******
到了车上,江思菱开始播放她手上这只录音笔。
“你大老远从北京跑来这里,究竟是来争取这个宝贵的机会,还是来质问我的?”
“如果,我是来争取的呢?”
“想要争取,那就请你先摆正争取的态度。”
“我没经验,所以不太懂。严老师,请您指教一下。”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来了我工作室这里几次,但是都还没喝过我亲手倒的水。这恐怕,不太礼貌吧?”
“严老师,您误会了。是经纪人max哥交代我,在任何场合都不能喝开过口的饮料。前段时间微博上有个帖子很火,您应该也听说过吧?那个帖子讲的就是不要喝来历不明的饮料,尤其是被打开过的,以防被人下药,导致不能挽回的后果。我微博还转发普及了呢,您有空可以看看。”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怀疑我往水里下药吧?”
“哪敢啊,严老师是正人君子,怎么会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只是……长久以来,我已经养成了这种习惯,并不是针对您。”
“如果我告诉你……水里确实有药,你敢不敢喝?”
“严老师,这种玩笑可不能随便乱开。”
“我没开玩笑,你不是说……你是来争取机会的吗?”
“严老师,您什么意思?”
播放到这里,江思菱按断了录音。
她和严宁之后的对话,她不想公开放出来。
从水里确实有药这句话开始,max才慢慢明白过来,他们刚刚那番对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而在他离开的那一小会儿时间,录音室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差点儿一脚错把油门当刹车。
江思菱看向身边的沈延洲,“这样,应该算是实锤了吧?”
沈延洲摸摸她的脑袋,给她顺毛。
他的小姑娘,变得更勇敢了。
她处理得很好,既保护了自己,又掌握了证据。
可他还是后悔自己来晚了。
她面对那样的严宁,该有多害怕,有多克制?
刚刚在电梯口,他把她拉到她身边,就注意到,她的双手是冰凉的。
一旁的段彦宁也不禁对这姑娘刮目相看。
本以为是温温柔柔的女孩子,没想到竟有这样勇敢的一面。
他真心夸了句:“演技不错。”
max忽然反应过来此行的目的似乎跑题了。
“我们可以拿录音笔和严宁谈条件,如果他不想身败名裂的话,最好还是选择思菱来唱主题曲。”
江思菱却摇了摇头:“idon\'tcare,是金子总会发光。”
经过这件事儿,她对于严宁写的歌一点兴趣都没有。
段彦宁:“cool girl!”
沈延洲:“……”
车开出去有一段,max想起来后座上这三尊大佛还都没说要去哪里。
他问后座的江思菱:“我们是不是回北京?”
江思菱看了沈延洲一眼,轻轻握了握他的手,“到北京都深夜了,今晚……就不回了吧。”
她和沈延洲难得见面,已经遇到这么糟心的事儿了,不想再把宝贵的时间都浪费在路上。
“那我直接开去酒店了?”
“嗯。”
江思菱有自己的小心思,偷偷弯了嘴角。
到了酒店楼下,下车时,江思菱眨了眨眼,冲沈延洲说:“你等我十分钟,我有东西给你。”
办理入住,max叫住她,“好了好了,我一个人住就可以,你快去陪你的延哥哥吧。”
江思菱被看穿心事,脸顷刻间一红,“你说什么呢?”
“得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在车上都已经暗送秋波好几回了。反正你今晚也不会住这儿,别浪费房费了。”
江思菱:“……”
“去吧,别让人久等了。”
江思菱再上车时,段彦宁都不见了。沈延洲坐到了驾驶座,变成了司机。
“段王呢?”
“我叫他先走了。”
“……哦。”
他没会错她的意。
沈延洲偏头又强调着:“我说了,不准叫他段王。”
“好啦,好啦。”
见他要开车,江思菱怕他直接开回家,就说:“我要先去买一套卸妆的还有护肤品。”
她原本想着当天去当天回,又是从公司直接去的火车站,就什么东西都没带。
“不用买,我那儿都有。”
“……哦。”
他平时保养得应该也挺多的,她应该都能用,确实没必要去买新的。
“是你常用的,没开封。”
“啊?”
“我上次在你房间的梳妆台看到过,就买了一套。因为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来,想着这样会方便一点。”
江思菱:“……”
那天,沈延洲从北京回来,就在自己家把她会用到的一切都添置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赶在24点前,更了,哇地一声哭出来。
这一章我从昨晚到今天断断续续写了很久,我明天再来捉虫和修一下吧。
嗷嗷我去洗澡了,洗完澡给大家发红包,么么哒,晚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