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第 107 章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那外室自幼家贫, 被崔三看中养在外边, 刚过上几天好日子, 哪里见过这等场面,被带过来时,早已双腿发软。

众人等了小半个时辰, 县丞方才带着捕役们查抄归来, 果然带回一小袋银两。

卢氏一见就道:“不错,旁人都说孙大夫两袖清风,家徒四壁, 又哪来这么多余财?”

县令拿在手里掂了掂, 约有三十两左右,比他一年俸禄还多些, 若单只是看病资费, 的确用不了那么多钱。

那女子流泪喊冤:“前几日奴家身体不适, 的确派人请过孙大夫去看病,却都是按药堂资费给的, 这一袋银两, 我从未见过!”

县丞不为所动:“从你住的宅子前往保宁堂, 需要绕大半个安平城, 其中也有两间崔家的药铺,你却非要大老远去请孙济民去看病, 这又是为何?”

女子支支吾吾,欲言又止,怯怯抬头望向崔三。

元配的咄咄逼人, 让崔三生出一股火气,忍不住大声道:“因为她怀孕了,孙大夫擅长安胎保胎,是我让孙大夫过去给她看的!”

卢氏闻言冷笑:“那事情不就很清楚了,她怀了孕,打着宠妾灭妻的主意,请孙大夫前去商议,利诱威逼,让他来害我!”

崔三怒道:“你胡说八道!”

女子泣道:“我没有!我怎敢!”

“你不敢?你不还怂恿过三郎将你带回崔家吗!”卢氏昂起头,“明府,使君,我在得知此女与孙济民暗中往来之后,便派人去暗查,果然查到,孙大夫从前与这贱人的父亲是故旧,这层关系加上银两,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吗?”

县令望向老者:“可有此事?”

孙大夫叹了一声:“她父亲从前来找我看过病,后来我们又成了棋友,常来常往,仅此而已。”

卢氏冷笑:“常来常往,还叫仅此而已?”

县令温声道:“孙大夫,我自掌本县,便听过你的名声,若说你老眼昏花多写了一味药,还有可能,但卢氏说你谋财害命,这可不比误杀,若罪名落实,便会以谋杀论处,当判斩刑,你可有什么话说?”

孙大夫苦笑:“事已至此,有何可说?我只是没想到,自己治病医人,到头来,治得好病,却医不了人心!”

县令皱起眉头,这句话没头没尾,云里雾里,公堂上讲证据,孙济民这句话带着泄愤之意,没法为自己辩解。换句话说,他眼看证据确凿,辩无可辩,索性放弃了。

“这么说,你是认罪了?”

孙大夫闭上眼,一言不发。

县令请示崔不去与元郡守:“二位使君,可有什么要补充的?若是没有,下官这就让人将他们收押了。”

崔三急道:“周氏身怀六甲,能否假释?”

县令不悦:“你这外室涉嫌合谋杀人,还想假释?”

崔三再想说什么,匆匆赶来的崔珮,却带着人直接将他拉开,不让他再添乱。

“请恕在下来迟!”崔珮喘着气道。

自从听说这桩案子由误杀变成蓄意谋杀,他便在外头四处奔走,寻找为孙济民脱罪的法子。

“这是在下从保宁堂和孙大夫家中寻到的药方,拢共上千张,都是这些年他给病人们开的方子,还未一一收齐,但这些药方无一错漏。还有,方才听说孙大夫涉案,我写了求情书,上面是本县五十位百姓的手印,他们都是曾经受过孙大夫救治的患者,事态紧急,只来得及收集这么多,还请明府多给我些时日,这安平半城百姓,应该都愿意按上自己的手印。”

小半个时辰的工夫,五十个手印已是极限,崔珮一刻都没歇过,此刻已是汗湿重衣。

县令叹道:“崔四公子,谋杀大罪不由本府处置,须经三司上禀天子,最终核定。”

崔珮道:“在下知晓,但有了这些药方和求情书,总可以为孙大夫谋些便利,定罪时也许能宽宥些许吧!”

那一沓沓药方和鲜红的指印落入孙济民眼帘,老人红了眼眶,半晌无言。

卢氏怒道:“四叔,孙济民与周氏合谋害我,你竟还为他奔波求情!”

崔珮:“三嫂,我相信孙大夫为人,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卢氏被他一脸正气气了个倒仰,连连冷笑:“好!好!你们崔家一个个,都合起伙来与我作对!”

崔三压低声音喝道:“你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回去!”

他试图抓住卢氏的手,却被对方一把甩开。

“我若是在闹,你又在作甚!”卢氏从牙缝里一字字迸出。

崔三被她布满红丝的双眼震住,一时无法言语。

县令斟酌道:“此案内情复杂,待本府整理线索,择日再审……”

就个人而言,他同情孙济民,但同情是不能帮人脱罪的,他能在职权范围内做的,也就是将案子多拖几日罢了。

“不必择日了。”崔不去忽然打断。

他望向卢氏,似笑非笑,“我有一事不明,想问问你。”

卢氏抿唇挺背,交叉在小腹的双手暗暗绞紧帕子。

崔不去:“崔三此人,志大才疏,诸多怨言,严于律人,宽于待己,这么多年来,他先是干下丑事,令你蒙羞,如今又养起外室,珠胎暗结,甚至想要你的性命,为何你还能帮他说话,为他圆谎?”

卢氏脸色一白。

崔不去指向崔三:“如此渣滓,值得你颠倒黑白,舍命相护?”

崔三气急败坏:“你竟然如此说我,你这不孝……”

崔珮未等他将下文说完,便伸出一脚将他踹倒。

县令怒道:“公堂之上,岂容喧哗打闹,都押起来!”

元郡守冷冷道:“崔三无视法纪,咆哮公堂,论律该如何处置?”

县令从善如流:“笞三十!”

左右上前,二话不说,直接将人剥了裤子按下便打。

惨叫声骤然响起,县令挥挥手,捕役便用布巾直接将崔三的嘴巴堵住,任他只能冷汗直流呜呜叫唤。

崔珮垂目敛眉,只作不闻不见。

三十下打完,别说咆哮吵嚷,崔三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哼哼。

但没有人发话让他去医治,崔三只能拖着血肉模糊的屁股趴在公堂上,半死不活。

卢氏双目微湿,撇过头不看他。

崔不去拿起那张出了人命的方子,又从另外一沓方子中随意抽出一张。

“孙济民行医数十年,从未出过错,否则,安平县百姓的唾沫星子,怕是早已将他淹没,是这样吧,何县令?”

何县令听见崔不去问自己,点点头道:“不错。”

崔不去笑了一下:“这上面的字迹与纸张,的确与孙大夫以往开的方子一样,瞧不出什么差别,但百密一疏,终有一处,露了破绽。”

何县令忙问:“何处?”

手指点点药方,崔不去吐出一个字:“墨。”

元郡守拿过两张方子,分别嗅了下,疑惑道:“味道上,似乎的确有所不同。”

“孙大夫以往那些药方,用的都是身烟墨,也就是下品墨。这种墨虽与上品中品一样,都是在窑内烧制而成,但身烟墨料为近火烟炱,与其它两种不同。药铺开方子用不着什么好墨,所以除了这些平常的药方,保宁堂其它方子,应该也都是用身烟墨所写。”

“而这张方子,”崔不去将杀人方轻轻一抖,“用的却是上品墨。字迹虽然相差无几,但墨色饱满,笔画润滑,松香淡淡,难不成他要杀人,还得专门买一方上品墨来研磨写字,方显得隆重?”

何县令也想到了其中关节:“不错,你们即刻命人去孙家,将孙济民平日所用笔墨,悉数取来!”

崔不去慢条斯理道:“拿了之后不必急着回来,再去一趟崔家,将崔三书房里常用的磨都拿过来。”

崔三倏地抬首!

那原本被打得奄奄一息垂死鸭子般软下去的脖颈瞬间僵直,长长伸直,两只眼珠布满惊惧恐慌。

尤其在他看见崔不去朝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时,那表情犹如眼睁睁看着恶鬼扑上来,却动弹不得,死期将临。

崔珮难以置信地望向崔三,后者不善伪饰,表情变化已经说明了一切。

莫说元郡守与何县令,便是崔珮,也从崔三的反应里窥见一丝答案。

崔不去微微一笑:“据我所知,崔三内宅不宁,夫妇难谐,争吵更是家常便饭,昨日我在崔家作客时,还亲眼看见两人推搡入内,互相埋怨。崔三养了外室的消息,应该很难瞒得过卢氏,双方难免又起争执。而这张杀人的方子,并非孙济民所写,而是出自崔三之手,他想要毒杀的人,也不是那无辜的陈娘子,而是自己的妻子卢氏!”

饶是崔珮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仍旧被这句话砸得瞠目结舌,呆若木鸡。

崔三呜呜乱叫,大抵是在喊“你胡说”之类的话,可惜嘴被堵住,言语不得。

“根据孙济民刚才的供词,他说他的确写过这样一张方子,但上面没有蟾酥这位药。也就是说,是有人受命,私自在药材里添加蟾酥,没想到门口那一撞,药材掉了包,死的人变成了陈娘子。崔三得知情况,后怕不已,连忙让人将原来的方子销毁,又模仿孙济民的笔迹重新写了一张,想把这一切推到孙大夫头上。”崔不去目视崔三,笑问道,“我说得可对?”

崔三说不了话,只能疯狂摇头。

崔不去转向瑟瑟发抖不敢作声的药铺伙计:“你看见了吧?若崔三不认罪,你就会被崔家推出来当替死鬼,你觉得你的脑袋可以砍下来再安回去吗?”

伙计扑通跪下,大声道:“是东家!是三郎他让在药包里加了蟾酥,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何县令追问:“他为何这么做!”

伙计语无伦次:“小人不知,小人……他要杀东家娘子!”

何县令步步紧逼:“事后这张药方也是你仿的字迹吗?”

“不不!不是!这张方子,是他写好了交给我,他还嘱咐过我,绝对不能将此事说漏嘴!”伙计朝孙大夫拼命磕头,“孙大夫,我不是人,可我不是自愿的!我若没了药铺里的活计,一家老小就都没着落了!”

孙大夫叹了口气,闭上眼,不看不言。

前去搜崔三书房的县丞带着人回来了。

他身后还跟着崔家长孙崔斐,想必是崔家连遭变故,又有县丞上门一趟,崔咏心知孙大夫的案子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忙让崔斐过来听审,但崔斐在外面就被拦下,只能在外头干等。

县丞办事得力,非但带回崔三书房里的笔墨纸砚,连同他书案上所有纸张卷宗书籍,连同用过的废纸,也都一并拿来了。

他将东西一一摆放分类出来,众人便能清楚看到,在崔三还未来得及扔掉的废纸里,有大半是在临摹药方,细看还是孙大夫的药方,而平日那些习作,则大多是临摹各朝各代名家书法。

在崔三被拘于博陵寸步不得出的这些年里,他游手好闲,镇日玩乐,唯一拿得出手的爱好,就是这一手惟妙惟肖的书画模仿。

看至此处,元郡守摇摇头:“可惜你行事鲁莽,白费了卢氏借刀杀人的一番苦心,若你再谨慎些,说不定还能多抵赖片刻。”

崔三面如死灰,终于放弃了挣扎,何县令见他老实下来,就让人将他口中布巾除去。

何县令沉声道:“卢氏,事到如今,你还想撒谎不成!你如何知道他想杀你?”

卢氏忽地笑出声,悲凉道:“枕边人对自己起了杀意,试问哪个做丈夫或妻子的,会没有察觉?更何况我方才已说过,周氏身边的婢女玉松,是我安排过去的眼线。那日阴差阳错,他没能杀成我,又听说药掉了包,被换成了普通的药,就知道那药一定会在别人身上出问题,他很害怕,找来伙计在书房密议,却不料被我听见。”

何县令怒道:“你明知牵连无辜,非但不来报官揭发,反倒还助纣为虐,帮他隐瞒!”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总想过,给他一次机会,让他看清我的好,他就一定会回头。”两行清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昔日清丽早已遍布沧桑,卢氏无声悲泣,“这次的事情若暴露,崔家三房就完了,孩子从此都会抬不起头,我就想,我只是帮他一把,帮他将这个慌圆了……”

“我不需要你帮我!你这毒妇,你只不过是想趁机杀了周氏!”崔三梗着脖子冲她咆哮。“别惺惺作态了,我不稀罕!”

“好!”

崔不去击掌三下,毫无感同身受之意,反是笑道:“卢氏,你有这份深情,等崔三上了刑场,你再为他殉情,黄泉碧落,你们大可生死相随,就不必在这里恶心我们了。”

说罢,他转向何县令,“崔三杀人,卢氏帮凶,陈氏一尸两命,隋律皆有法可依,该如何判,如何往上陈奏,你应该心中有数了?”

何县令拱手道:“尊使放心,下官一定秉公处理。”

崔不去颔首,与元郡守一并,起身离去。

“崔公子,能否借一步说话?”崔珮喊他。

“不能。”崔不去头也不回,脚步未停。

县衙之外,早有左月卫和马车相候。

元郡守请崔不去留步:“余家对我恩同再造,我虽多年未归,却一日不敢忘,小师妹的事情,我也是后来才知晓,但那时候,我一介白衣,断然斗不过崔家,无法为师妹报仇。”

说至此,他苦笑道:“即便是现在的身份,我也许能为难一下崔家,却无法像你这样做得彻底,后生可畏,你将我想做而没做成的事,都做完了,多谢你。”

元三思朝崔不去郑重行礼。

崔不去淡淡道:“自作孽,不可活,我也没想到崔三会杀妻不成嫁祸他人,牵引出这样一桩案子。”

元三思笑道:“崔三不过是依附大树的蚍蜉罢了,崔大才是崔家未来的家主,崔大的罪名一下,整个崔家都不会好到哪里去,师妹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我为今之愿,便是到师妹墓前祭扫,但崔家不让她入祖坟,我来了之后还未找到师妹的坟茔,能否请崔公子带一带路?”

崔不去点点头:“请。”

对方如此爽快,元三思有些意外,他本以为以崔不去行事狠辣的手段,会记恨自己当年没能及时回来,帮余家报仇。

余氏之墓离此地不远,二人乘坐马车,很快就到了。

元三思看见眼前这座朴素得近乎简陋的坟墓,忍不住道:“你有没有迁坟的打算,我可以帮忙寻一处风水上佳之地,或者余氏祖坟,师妹想必也愿意回去陪伴父母的。”

崔不去淡道:“人死如灯灭,所谓在天之灵,不过是欺骗或安慰自己的话,活的时候过得不好,在她毫无知觉时做这些又有何用?当年你若遵循婚约,没有不告而别,她嫁给你,总比嫁给崔二要好得多。”

元三思蹲在火盆旁边,一张张,慢慢焚烧自己在半路上买来的纸钱,火光半掩了他的面容,也吞没了他所有的话语。

火燃得很旺。

有那么一瞬,他也曾假想余茉的魂魄会在火光中给他一些提示或安慰,可最终,元三思不得不承认,崔不去的话是对的,余茉已经死了,所有一切都是自欺欺人,毫无意义。

她不需要什么弥补。

她需要的,自己永远无法做到了。

“我这些年,一直未曾婚娶。”元三思涩声道,似说给余氏听,又似说给崔不去。

“因为你元魏皇族后裔的身份?还是因为你身怀宝藏,肩负复国重任?”

元三思大惊失色,猛地抬头!

“你!你……”声音骤高,却又忽然压低,他难以压抑震惊的心情,竟连语调都有些变了。

崔不去负手而立,静静看他,没有回答,好像刚才那句话不是出自他口。

“是了,你掌管左月局,有什么事会是你不知道的,你知道了,想必天子也知道了,你这次来博陵,是奉命来捉拿我的吗?”元三思慢慢想通,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若我说,我从来就没有谋朝篡位之心,你信吗?”

崔不去:“若我说,我还未将此事禀告皇帝,你信吗?”

两人四目相对,元三思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抹一把冷汗:“你这是要吓死我!”

崔不去:“没想到元郡守竟如此胆小。”

元三思无奈:“任谁身负那么一个秘密,数十年如一日,都会变成惊弓之鸟的好吗?”

汉末三国,三国之后便是魏晋。

晋代的大一统并未维持多久,西晋东迁变为东晋,但东晋也只在中原神州占了其中南方一块,另外很大一部分,分裂为十六个割据政权,史称东晋十六国。

久分必合,各个政权在攻伐中迎来南北分立,其中元氏所建立的魏朝,就是如今隋朝的前身之一。

那一段混乱的历史,很少有人愿意去回忆,魏朝在灭亡过程中,也像每一个不甘没落的朝代那样,经历过权臣篡位,天子迁都的过程,而元三思,便是正宗元氏嫡支,魏孝武帝元修的后裔。

“到我这一代时,元氏已经没落,纵还有人在朝为官,也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在我去余家之前,病重的先父就将我叫到病榻前,告诉我,元氏留下一支宝藏,内藏金银甲胄,乃为日后起兵之用,就算我这一代用不上,下一代用不上,也要代代将这个秘密传递下去,这是元氏祖训,不得违背。”

元三思叹道:“我骤然得了这样天大一个秘密,不由寝食难安,日夜惶恐,就算到了余家,有先生的细心教导,师母和师妹的关怀,我也依然心事重重,更不敢将此事告知任何人。终于有一日,先生透露出想要将师妹许配给我,我思来想去,终于决定留书出手,因为我怕连累他们,我怕有朝一日别人得知这个秘密,找上门来,到时候别说我自己,师妹一家,谁也跑不了。若师妹与我成婚,诞下子嗣,这个秘密带来的负担,难道还要多一个人来承受吗?”

崔不去:“自古为君者多疑善变,你怕你把这个秘密说出来,皇帝会半信半疑,觉得你留有一手,届时更加性命难保。”

元三思:“不错,你在皇帝身边,果然了解他们的心思,天底下上位者都是如此,若不说,起码还有一线生机。但我没想到,你竟然会知道这个秘密。”

崔不去道:“有人出卖了你,那人曾在你落魄时救你一命,你们二人金兰结拜,情同手足。有一回你喝醉时,无意中对他说出元氏秘藏,他便记在心里。后来,他因在江湖上得罪了人,去琉璃宫寻求庇护,遇到我师父,将此事告知了他。”

元三思苦笑:“我也猜到是他了,从那以后,我便滴酒不沾。”

崔不去:“原本我也只是知道此事,是这次你来到博陵,我在调查你身份的时候,才将元氏迷藏和你,联系起来。”

元三思沉默片刻:“那秘藏之处,我从未去过,也不知真假,我可以将地点与图纸都给你,还请你看在师妹的面上,在向陛下禀告的时候,不要提及我,可以吗?”

崔不去颔首:“可以。”

元三思松一口气:“多谢。”

他将最后一张纸钱烧完,起身拍拍酸麻的双腿。

“你放心,如今我在博陵任官,一定时常来看师妹,派人祭扫保护,不会让崔三作出什么浑事。”元三思自嘲一笑,“这也是我能为她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崔不去道:“回头我去找你,我想在这里多留片刻。”

元三思轻叹,拍拍他的肩膀,先行离去。

元三思一走,此地就余下车夫和两名左月卫,都远远站着,没有上前打扰。

崔不去半蹲下身,拿出帕子,一点一点,将墓碑擦拭干净。

他面无表情,却有绝佳耐心,不因天色黯淡下来而急躁。

这世上有许多“蠢人”。

如余氏,如孙济民,他们善良,经常帮助别人,却没有足够保护自己的能力。

但他崔不去不同。

他铁石心肠,诡计多端,他可以帮这些人斩尽豺狼虎豹,抹去暗夜荆棘。

崔不去冷冷一笑。

“你走吧,好好投胎,下辈子——”他顿了顿,轻声道,“下辈子,就不要再与我做母子了。”

话音方落,眼前便垂下一道丝绦。

浅蓝色的,莫名眼熟。

崔不去抬眼。

树杈间,黄昏余光犹在,一张俊美的脸倒挂下来。

凤霄笑吟吟道:“哟,这位兄台,真巧啊,这都能偶遇?”

崔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给自己打call,手要断了 =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女配她天生好命重生之为妇不仁我收了幼年大佬们做徒弟农家娘子美又娇恣意风流替身的我跟正主在一起了弥天记穿成绿茶女配后我出道了重生后成了大佬心尖宠重生后我回苗疆继承家业
相关阅读
只怪大神太闷骚古希腊日常生活[泰坦尼克号]心之所向天煞孤星若即若离[夏目]愿望穿成男配那万能小姐姐我的朋友很多[综][吸血鬼日记]守护
作者梦溪石其他书
人间游戏 天下 国色 潜龙在渊(探险文) 千秋 步天纲 天之骄女 天香 成化十四年 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