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气氛怪异。
田箐桦脸上维持的笑容凝固,又浮上来,她笑问自己的大儿子,“怎么突然想起来王义了?”
沈峰也看过去。
只有沈穆锌事不关己,他继续吃早餐,没投一个眼神。
“王义在哪儿?”沈肆左看右看,大声说,“我要找王义!”
“肆儿你告诉妈,”田箐桦的声音放柔,“是不是有谁在你面前提过?”
冷不丁的发现沈肆看向自己,苏夏的手心出汗,她没有抬头,怕眼睛里的紧张暴露在另外三人眼皮底下。
时间流逝的异常缓慢。
苏夏像是在走任意门,下一秒很有可能就是地狱。
当她听到沈肆说不是的时候,整个后背都湿了。
不易察觉的舒口气,苏夏吃了一口黄瓜丝压压惊。
从嫁进沈家那一天开始,她的处境表面风光,实则是如履薄冰。
在山庄虽然不用看田箐桦和沈峰的脸色行事,但是吴妈,下人,保镖,司机,每一个都是他们的眼线。
她跟沈肆每顿吃什么,吃了多少,几点睡,做了什么,他们一清二楚。
听到田箐桦问,苏夏调整好情绪抬头,神情茫然,“妈,我不清楚。”
“你不清楚?”田箐桦心里不痛快,负面情绪全往苏夏身上发泄,她露出极度的不满,冷冷的训斥。
“作为一个妻子,竟然连自己丈夫的情况都不清楚,你整天都在干什么?”
苏夏浅色的唇紧紧的抿在一起,她捏着筷子,指尖发白,似是在克制着什么。
眼皮往上一撩,不着痕迹地从对面的女人那里掠过,沈穆锌开口道,“妈,上次德国那脑科专家说了,哥的情况不稳定,他想起要找王义,这不是好事吗?”
“依我看,还得多亏有嫂子陪着,否则哥肯定跟之前那样失控,不要人靠近。”
田箐桦似是想起那时候的事,脸色变了变,口气并未有所好转。
“你哥现在就是个孩子,容易被人利用,我是担心这事。”
“妈,你想多了。”沈穆锌轻轻一笑,“哥是沈家长子,又是家族的财团掌舵人,谁敢利用。”
瞥一眼面容白净的女人,他唇边的弧度更深,“嫂子,你说是吗?”
苏夏敷衍的嗯了一声。
见儿子的注意力被刚端上来的牛奶吸引,开心的喝起来了,沈峰把筷子一放,起身道,“小夏,你跟我去书房。”
苏夏的呼吸一紧,她拉开椅子跟上去,一路都在揣测接下来的谈话内容,以及她要怎么应付,才能全身而退。
进了书房,沈峰沉声问道,“小夏,这是怎么回事?是你在他面前提的?”
“不是我。”苏夏摇头,“爸,我没听过王义。”
布满皱纹的双眼一眯,暗藏审视,沈峰盯着儿媳,判断她所说的话,是真是假。
双手垂在两侧,苏夏平平静静的站着,从容淡定。
沈峰的手指点着桌面,“这么说,肆儿要恢复了?”
苏夏说,“我不知道。”
这是实话。
从昨天回去到今早,这段时间她只跟沈肆提了几次王义的名字,饭桌上那一出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是沈肆想起来了什么,还是别的原因,苏夏一时半会也不明白。
沈峰挥手,“出去吧。”
苏夏退到门口,开门离开,她一抬眼帘,就看见沈穆锌倚着墙,双腿叠着,姿态闲适。
“嫂子。”
苏夏停下脚步。
沈穆锌看着她,“我哥快把客厅掀了。”
苏夏的脚步加快。
“等等。”沈穆锌从口袋拿出一块深灰色的帕子,递到苏夏眼前,“把手上的汗擦擦。”
苏夏的眼皮倏然一跳,她的手心是覆着一层汗,此刻湿意更浓。
这个人每次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又好像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肯定知道一些事。
苏夏发着愣,有微凉的手指碰上来,伴随棉质的柔软触感,盖过手心,拭去上面的细汗,她猛然惊醒,用力推开沈穆锌。
“我是你嫂子,请你放尊重一点!”
沈穆锌慢条斯理的叠着帕子,“嫂子说的是。”
他微笑,眼带桃花,“以后我会好好尊重嫂子。”
说出的话和他眼中的笑意有着截然不同的意味,大夏天的,苏夏硬是打了个冷战。
没有再多说一句,苏夏越过沈穆锌往客厅方向走去,她的步伐微乱。
立在原地,沈穆锌望着快要的女人,她从小学舞,无论什么时候,身子线条都是纤长的,独特的气质总能一眼让人记住。
“还说不怕我。”沈穆锌轻嗤,“有什么好怕的,我又不会把你吃了。”
“傻子你都不怕,为什么要怕我……”
喃喃自语,沈穆锌把帕子收回口袋里,他不快不慢的走到客厅,看见沈肆把苏夏抱在怀里,和抱那只棕色熊玩具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都在告诉所有人。
——这是他的,谁都不许碰。
脚步顿了半拍,沈穆锌走出客厅,听到母亲的询问,他懒洋洋的回答,“去画廊。”
夏天的早晨,凉意稀薄,转眼就没了。
到了画廊,沈穆锌上二楼工作室,他将车钥匙扔到沙发上,拿画具作画。
很快,一个女人出现在画布上,笔下的线条流畅且利落,将她的身子比例勾勒的完美又性|感。
沈穆锌的速度放慢,慢到近似是在用笔尖抚|摸画布上的女人,从她的眉骨,眼睛,一点点细画。
上午的时间在画布上淌过,等到沈穆锌放下笔,已经十二点多了。
没有人知道,男人望着画的目光有多虔诚,像是在仰望自己的信仰。
另一头,沈峰派人把王义带到办公室。
王义低着头,他刚从田箐桦那边离开,经历了意料之中的试探,审查,警告。
苏夏对大少爷的影响力超过他的想象。
是好是坏还未知。
办公桌后,沈峰喝了口浓茶,“坐吧。”
王义应声,“是。”
他在沈峰对面坐下来,等着下文。
沈峰满脸温和,“家里还好吗?”
放在腿上的手动了动,王义的喉结一滚,“家里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