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玮和顾丞表定了决心, 就等于给了他两种选择,一种就是帮她,一种就是袖手旁观, 但她知道顾丞做不到袖手旁观, 所以他一定会帮她。
事实上, 顾丞自己也希望能制造出一个机会,去撼动挡在前面的三座大山, 无论是哪一座先被撬动。
两人既然达成了共识,尤玮很快就回到行政部去处理公务,她的办公室被陈翀带人翻过, 有些乱, 现在虽然电脑回来了, 但是很多杂物还需要收拾。
尤玮花了一点时间将常用的东西各归原位, 这时就听到外面的敲门声, 是陈笑和几个小组长。
尤玮请大家进来, 所有人站成一排, 就像以前那样汇报了一遍这几天的工作, 陈笑更把这些东西记录在案,将文件夹交给尤玮。
尤玮笑着说:“非常好,这几天我不在, 你们不仅没有掉链子, 还比以前表现的更出色,看来你们几个就是缺练,以后应该多激励一下, 没准还能激发出更大的潜能。”
陈笑一听这话,连忙讨饶:“学姐啊,我们可不是缺练,分明是心里有口气咽不下去,非得做的漂亮点让那些在背后说我们的人看看,我们行政部是不会这么垮掉的。”
尤玮笑笑,没说话。
几个小组长见到尤玮和颜悦色的样子,便开始一个个打起小报告,但是总归来说都是在说企划部、人事部和其他部门的口舌。
至于那些部门是怎么说行政部的,基本上和论坛上的大同小异,无外乎就是指责尤玮不是靠个人实力爬上来的,而是靠裙带关系,以前是靠娄副总,现在是靠顾总,她和叶总还有不清不楚的暧昧情愫在,女人啊只要长得漂亮,再稍微有一点点能力就够用了,这就是一个看脸的世界,能力不足颜值来凑。
总归就是,在这些人口中,尤玮过去的努力全都归零。
尤玮听了,只觉得好笑,还反过来安慰几人:“说这些话的人一直不喜欢我,无论我能力高或者不高,他们都有的说,你们也不用去和他们争辩,就算你们争辩赢了,他们也不会认。对于这些永远戴有色眼镜看我的人,活得越漂亮越给他们添堵,如果能力强,他们会说这个人只有工作没有生活,就是个工作机器,太可悲,如果颜值高,他们会说这个人就是靠脸吃饭,没有真才实学,太贱了。如果这些人说什么,我都要计较的话,那么我就等于活在别人的评价里,如果这才是人生的意义就太可怕了。”
……
尤玮花了十几分钟时间和团队做好内部沟通,鼓舞士气,等几个小组长出去,陈笑单独留下来。
陈笑把门关上,回过身来才说:“学姐,你真不在意啊?这要是以前,你一定会怼回去的,我可还记得那时候陈经理是怎么被你说的哑口无言,气得跳脚的。”
尤玮边看资料边回道:“我为我那时候的格局感到汗颜,也觉得不应该把他气成那样,不过我不会道歉,因为当时的我那么做没有错。现在不那样做,也不代表我不在意,而是‘在意他人的闲言碎语’在我心里这件事已经不再重要了。”
话落,尤玮抬起眼,又道:“这段时间,咱们部门的日子恐怕还是不会太好过,我处在风口浪尖,你们也会被迁怒,那些人会说我是靠美色上位,你们这些人跟我学不了好,无论你们做对了还是做错了,都不会有好话。告诉大家,切记,这时候千万不要意气用事,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平和,越要淡定,让他们去说,自己不要乱,不要浮躁,这个时候谁最躁动,谁蹦的最欢,谁就死的最快。”
秋后的蚂蚱蹦的欢,这道理人人都知道,却未必人人都能做到。
发了点财,就会引发报复性消费,得了点小势,就会报复性的仗势欺人,很多人都是如此。
陈笑一听这话,问:“学姐,你的意思是,咱们就按兵不动,盯住那些蹦的欢的人,看他们怎么玩蛋?还是顺手送他们一程啊?”
尤玮笑了:“你还真是日进千里啊,越来越聪明了。”
一听到尤玮的肯定,陈笑就像打了鸡血:“学姐,你说怎么办吧,我心里这口气不出真的痛快不了!”
尤玮:“第一步,你先帮我把消息放出去。既然那些人每一次都在用舆论的力量来对付我,那么也应该让他们尝尝个中滋味了。”
陈笑忙问:“什么消息?”
尤玮:“张立民的财务作假。”
……
陈笑很快就着手开始办,而且办得很隐秘,消息不胫而走,谁也想不到是从行政部这里流出去的,都以为是总部那边的人走了口风。
消息里说,张立民的财务报表里有将近一半的水分,所谓的购买智能设备和建设新的智能酒店根本就没有报表上写的款项那么大,多出来的那一半钱是为了满足一些利益既得者的胃口。
这些狮子老虎啊平时被喂得太饱了,他们真是巴不得一口吃个撑。
至于这财务报表到底有没有一半的水分呢,这件事根本不得而知,即便把这份报表公布在论坛上,让大家来讨论分析,就真能得出确切比例么?这些设备值多少钱,建造一间智能酒店需要多少钱,这些大家都不清楚,又如何分析?
尤玮要的也不是这件事的真实性和准确性,她要的是个公道,是个说法,是让所有人都参与讨论,都来发表自己的意见。
这件事很快就上升到另一个高度——高层贪污和亏空,这些油水是从哪里来的?还不是集团里每一个员工身上吗,每个人刮走一层血汗,看似不多,可是这么多人加在一起就是巨额了。
当小众群体的既得利益来自大众群体时,就会激起民愤和仇富心理,会激化内部矛盾,人人都会想,凭什么我这么辛苦,却让这些人获利,我自己都吃不饱还被迫当慈善家,说是改革,其实就是变相的从我们身上缩减预算,变戏法一样的变到这些坏蛋的钱包里。
而这样的说法,也很快就被代入到酒店各个环节里。
有人说,难怪现在员工餐水平越来越下滑,晚上有的炒菜是中午的剩菜堆到一起,又重新翻炒拿出来卖的,请问省下这顿新鲜蔬菜的钱是不是进了张立民的口袋?
有人说,张立民一个人哪有这么大胃口啊,他肯定要买通这条线上的人,每个人都分到好处,大家才能统一口径,闷声发大财,大家快看看,平时都谁和张立民是一党的?难怪古代的皇帝都反对结党啊,结党必然营私。
有人说,听说这次是张立民跟尤经理开了条件,尤经理没答应,这才被调查,最后尤经理反咬了张立民一口,在所有高层和股东的面前告了这孙子一状,这才迫使高层们不得不调查张立民。尤经理这么做真的很让人解恨啊,但是也挺危险的,换做是我估计也做不到不动心,没准就被收买了,这样贸贸然去告状一个闹不好滚蛋的就是自己啊!
有人说,瞧你们把尤玮那个女人说的那么高尚,这世界上有人不喜欢钱吗,这就是一个笑贫不笑娼的世界,也许不是她没答应条件,而是觉得张立民分给她的太少了呢,这才怀恨在心。总之一句话,这个女人不简单!
还有人说,你们说的这些我都不管,我就想知道张立民一旦完蛋了,他那份钱会被哪几个人分走,请问这几位高层你们是不是会员制,现在空出来一个位子能不能让我入会啊,我保证做牛做马,鞍前马后!
一时间众说纷纭,但无论大家讨论的多么热切,角度多么的不统一,有一件事是绝对一致的,那就是希望张立民赶紧下台。
就好像为什么贪官污吏被纪检委抓获时,老百姓是最高兴的。
两个字,解恨。
尤玮看到这些消息,就知道自己的第一步已经走稳了,呵呵,说道玩舆论,她身为历届的受害者和当事人,个中滋味和经验之谈绝对比那些躲在暗处的人体会更深,正是因为她挨过打,才知道怎么用同样的方式去戳敌人的软肋,打蛇要打七寸,打歪了就等于白打。
***
另一边,陈翀也很快联系上尤玮,他那边的资料和证据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
两人约定了一个时间见面,避开了所有人,尤玮甚至没有打车,而是顾丞亲自开车带她过去赴约。
陈翀这回一口气面对顾丞和尤玮一对狼和狈,心里那叫一个颤悠啊,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是手无缚鸡的小白兔,要是一个没伺候好就会被大卸八块。
尤玮根本无暇理会陈翀那些小九九,拿起资料认真仔细的看,并试图从中找到张立民最薄弱的部位。
顾丞只扫了一眼,便主攻陈翀,他先问道:“以你对张立民的了解,他平时有什么嗜好。”
男人的嗜好么,无外乎就是那四个字,酒色财气,前三个好理解,第四个字说的是习气,很多人如果只是单纯的喜欢前三者,那倒还不是问题,可是一旦牵扯到第四个字,变成了积习陋习,那就很容易阴沟里翻船了。
陈翀想了想说:“张总这个人不好色,他不像方副总家里有一个,外面还养一个,他这人也不能多喝酒,酒量不好,倒是挺贪财的……”
顾丞将陈翀打断:“贪财这一点就不用解释了,现在他有财也贪不了,那些钱要不就是放在银行里要不就是买套房子放现金,这两者只要下一步找有关部门进行查抄,他一分都留不住。这时候就算给他一笔巨款,他也无福消受,这一点他自己很清楚。我想知道的是,他有没有什么嗜好是即便到了这一刻,他也会再上一次套的。”
陈翀经过引导,很快就想到一件事:“对了,张总好像挺喜欢收藏的,尤其是那种名贵的玉石。不过这些玩意儿我不懂,我就是有时候会帮张总去一个人那里取货,要避开其他人的耳目,找个时间和地点亲自拿给张总。”
听到这话,尤玮也不禁抬起眼皮。
顾丞这时问:“名贵玉石?你亲眼见过么?”
陈翀:“我就见过一次,还是我因为好奇,偷偷把那个盒子打开了,后来我也不知道张总是怎么发现我打开过的,我明明都把上面的带子系的和原来一样,但他还是发现了。为了这事,他臭骂了我一顿,连着两个项目都没让我碰。”
尤玮在心里计较着,玉石,玉石,她虽然不懂,可是一块名贵玉石的好赖她还是能看出来的,如果已经达到天价级别,那即便是不懂的人也能感受到它的不明觉厉。
顾丞努努嘴,又问陈翀:“你拍照了么?”
陈翀一怔,说:“拍了。”
陈翀立刻在手机里把图片翻出来,递给顾丞。
顾丞接过来,又把图片放大了看细节。
这照片是自然光拍摄,没有修图,即便是细节也基本上达到了无可挑剔的地步,通透至极。
尤玮也看了过来,问:“你会估价么?”
顾丞皱着眉头思忖片刻,说:“保守估计应该已经到了八位数。”
八位数,千万?
尤玮怔住了。
陈翀也不禁咋舌:“这么多?!”
顾丞抬起眼皮,淡淡道:“这只是估计,就算它值这么多钱,要变出这么多现金也不是容易事,首先要找到懂行的买家,而且这个人要愿意接手,决不能交给拍卖行,那等于把自己泄露出去,而且拍卖行里鱼龙混杂,张立民绝不会走这条路。但是换个角度说,哪怕他没有将它折现到原有的入手价格,也许他为了更快的出手只将它卖了一半的价格,那么愿意接手的买家就会多一些,他也更容易拿到现金。无论是他准备跑路,还是要转移财产,带着一包名贵玉石逃逸,绝对比带着银行卡和现金来得方便。”
听到这里,尤玮问陈翀:“这样的礼物,你帮转交过几次?”
陈翀想了想说:“我估计有十几次了,而且我每次都记在app上了,我现在查查看。”
陈翀花了一点时间翻找app上的记录,有十五次之多。
尤玮:“十五次……我现在假设他并不是每一次都是这种天价玉石,可能大部分都是百万的,即便这样加起来也要几千万,呵,要是张立民真敢带着这包东西跑路,那他的逃难生活也能过得非常舒坦了。”
顾丞听了,扯了扯唇角,笑了。
尤玮问:“你在笑什么?”
顾丞挑了下眉,说道“你说,如果现在有人拿着一块这样级别的玉石送给他,跟他交换手上的消息,他会不会换呢?”
尤玮沉吟片刻:“可是现在去哪里找这样一块玉石?”
顾丞又道:“哦,那么还有第二条路。”
尤玮:“什么?”
顾丞:“拿走他的心头好,让他急得跳脚。”
的确,只要拿走那包东西,就等于在张立民最危难的时候给他迎头一击,断了他最后的出路。
那张立民就算再老奸巨猾,也不可能做到淡定了。
可是,该怎么拿到呢?
尤玮问陈翀:“张立民收了这么多好东西,你知不知道它最有可能把它们藏在哪里?银行保险柜,自己家里,还是办公室?”
陈翀说:“应该不会是银行和办公室。我每次给张总送完东西,他都让我亲自开车送他回家,中途不停留,哪儿都不去。”
那么,藏在家里的可能性的确是最大的。
***
陈翀将资料留给尤玮,又提供了一些张立民的小习惯,很快就离开了。
顾丞和尤玮又多待了一会儿。
尤玮说:“如果是藏在他家里,那就难办了,总不能擅闯民宅进去偷吧?”
顾丞接道:“自然不能直接进去,只能想办法让他以为那些东西被人拿走了,或是再逼他一步,让他不得不逃逸,那么他一定会回一趟家,把东西拿到手。”
只是,具体该怎么做呢?
还需要想一个最为妥善的办法。
尤玮和顾丞谈完正事,转而就接到了娄小轩的电话,说崔圳的父亲已经出院了,刚到家里,还问起尤玮怎么没来。
尤玮一看时间还早,就想着干脆今天过去看看。
顾丞又一次充当了司机。
两人在去的路上还在商量张立民的事。
直到来到崔家楼下,尤玮下车时,见顾丞直接把车子熄火儿了,跟着爷走下来。
尤玮一怔:“你也去?”
顾丞说:“嗯,就作为你男朋友的身份,去拜会一下这位一直照顾你的长辈。”
尤玮斜了他一眼:“你还挺会卖乖的。”
顾丞淡淡笑了。
……
两人一路上楼,敲了敲门,很快门就开了。
正是娄小轩。
娄小轩见到尤玮并不诧异,见到顾丞却是一怔:“顾丞哥,你怎么也来了?”
顾丞笑道:“刚好今天不忙,就一起过来问候一下。”
娄小轩笑着请两人进门。
屋里还有些乱,到处都堆放着生活用品,因为最近一直在酒店医院两头忙,崔圳和娄小轩也顾不上收拾。
崔父今天出院,崔圳也只是在前一天晚上把地擦干净了,把家具的浮土擦掉了,今天又从医院带回来好多崔父的日用品和药。
崔圳正在客厅给崔父数药片,见到两人也是一愣。
但崔圳反应很快,立刻笑着起身欢迎。
几人闲聊了几句,就听到崔父的声音从卧室里传出来。
“是小玮来了吗?”
崔圳这才说:“是的爸爸。”
……
尤玮和顾丞很快进了卧室看望崔父,聊了几分钟,顾丞先出来了。
娄小轩端了两杯热水从厨房出来,见到顾丞还问:“尤玮还在里面?”
顾丞笑着接过水杯,看了一眼仍在看用药说明书的崔圳,说道:“哦,崔老先生有些话想和尤玮说,我不方便留下,就先出来了。”
崔圳的手一顿,余光看了过来。
顾丞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将这一切收入眼底。
娄小轩说:“那顾丞哥,你先坐下来等等吧,待会儿爸爸吃药的时候,我再去敲门。”
顾丞:“好。”
顾丞边说边准备坐下,然而屁股刚刚落座,目光就扫到客厅一角的一个摆件,大约十几公分的宽度。
顾丞定睛看了两眼,又喝了口水,将水杯放在茶几上,转而站起身走到跟前,仔细端详起来。
娄小轩也跟了过来,说:“这是阿圳前两天托朋友找的,说是意头特别好,老人喜欢,还开了光,可以保佑家宅平安,老人身体健康。”
顾丞不动声色的说:“嗯,看着是不错。这是用一整根紫檀木雕成的底托,上面镶嵌了几块玉石成色也不错。应该很贵吧?”
这时,坐在茶几前的崔圳开口了:“还好,是仿造的,就是买个样子,主要是特别托人去找一位老师父开了光,这才是最难得的。”
娄小轩说:“是啊,太贵的我们也买不起,就算买回来了,要是爸爸知道价格,肯定又要心疼了。”
顾丞笑笑,没再接茬儿,但心里已经有了数。
作者有话要说: 我没有食言,我更了肥章~张立民和崔圳两条线是同步进行的,紧张紧张紧张!
红包继续么么哒!
……
八号了,双十二要来了,颤抖吧年底最后一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