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让一个未知的敌人横插一脚进来, 我倒宁愿是你来坐。
——起码,我知道怎么跟你相处。
尤玮缓缓笑了。
再开口时,她换了一副表情, 挑了挑眉问娄小轩:“那么, 要不要跟我合作?”
娄小轩先是一怔, 进而盯住尤玮的目光,试探的问:“就像是方副总和陈经理那次一样?”
方副总事件, 陈经理的流水单是娄小轩拿到手的,要不是那份流水单,尤玮也不能引陈经理入瓮。
尤玮:“是啊, 怎么样?”
娄小轩追问:“如果成功扳倒张立民, 我可以得到什么。”
尤玮:“企划部主管的位子, 你可以做的心安理得, 不会再有人惦记踢走你。”
是啊, 企划部原本是方副总管辖的势力范围, 虽然方副总倒台了, 可是这里面还是有很多张立民授意方副总安插的人, 娄小轩并不是企划部真的做主的那一个,她这四年不过就是听令行事。
现在娄副总还没成为娄总,企划部的势力还没有收归, 上头还是有张立民这头大老虎威慑着。
娄小轩身处在夹缝中, 肯定很难过。
这对娄小轩来说,是再合适不过的利益交换了。
娄小轩笑了:“好,我同意。”
***
另一边, 病房里。
崔圳躺在病床旁边的简易床上,闭着眼,但他其实并没有睡着。
崔圳的脑海中反复想着父亲被送进手术室之前,一定要见尤玮,并且和她单独谈话的事,虽然只有短短几分钟,可是却足以说出那件事。
崔圳没法不胡思乱想。
如果是可以让他听的,如果不是那件事,父亲为什么要他离开病房呢?
崔圳又翻了一次身,直到枕边的手机震动起来。
崔圳睁开眼睛,看到来电显示,便轻手轻脚的走下床,小心没有吵醒睡在沙发上的顾丞,开门出去了。
崔圳前脚走,顾丞后脚就睁开眼。
与此同时,顾丞的手机也亮了,上面出现一条苏一淳发来的信息。
顾丞看完,没有躺回沙发上,他只是坐在黑暗中,安静地等。
几分钟后,崔圳回来了。
崔圳就着一点光亮,看到黑暗中顾丞坐在那里,先是一愣,然后说:“我吵醒你了?”
顾丞随口说道:“没有,我刚接到一通工作电话。”
崔圳应了一声,重新坐到简易床上。
两个男人都没去开灯,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眼神。
直到崔圳说:“如果有急事,你和尤玮就回去吧,酒店那边不能大家一起请假。”
顾丞:“嗯。”
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尤玮回来了。
尤玮见到两个男人都坐着,也是一愣:“你们没休息?”
崔圳躺下了,说:“刚才醒了一次,我再睡会儿。”
顾丞站起身,碰了尤玮的手臂一下,示意她一起出去。
尤玮没吭声,小心带上门。
……
两人来到过道,尤玮问:“怎么了?”
顾丞说:“有点公事要回去处理,我要先走一步。”
尤玮一怔:“很要紧么?好,那你先回去,保持联系。”
顾丞笑笑:“没事,小事。”
顾丞撂下话,又抬起一手,将尤玮耳边的碎发别到耳朵后面。
顾丞淡淡笑了:“注意休息。”
尤玮也笑了一下:“好。”
顾丞转身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他的背影有迟疑,隔了几秒还是回过身,望向尤玮不解的目光。
然后,顾丞折回来,笑了一下。
尤玮问:“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顾丞道:“这个时候说这种话,虽然有些不恰当,不过我还想给你提个醒。
尤玮:“什么事?”
顾丞:“我知道崔圳在你心里的位置曾经很重要,你现在也一直拿他当亲人,可是有时候,我们自己看到的事情未必就是真相,这里面或许会有一厢情愿的认知,或许自己看到的只是事情的一部分。”
尤玮越听越糊涂:“你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发生了什么?”
顾丞垂下眸子,只吐出三个字:“罗生门。”
尤玮一怔,沉默了。
直到顾丞离开,尤玮一直看着他的背影,定定的站了好一会儿,这才又回到病房。
她在顾丞躺过的地方躺下,闭上眼,不一会儿就听到崔圳翻身的动静。
她没动。
她脑海中再次出现崔父在病房里说的话。
其实那些话不过就是一些日常的嘱咐,没有其它,但崔父最后却问她:“小玮啊,你知道为什么我让自己的儿子出去,单独把你留下来这几分钟,就为了说这些吗?”
尤玮摇摇头,她是真不明白。
崔父笑了:“也许有一天,你会知道,但我也希望你永远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尤玮睁开眼,她看到黑暗中崔圳在翻身。
顾丞的话也从脑海中闪过。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
崔父把她单独留下的那几分钟,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让崔圳不安,让他记住那几分钟。
那么问题来了,崔圳到底在不安什么?
***
转眼就到了第二天,三个人轮班守在手术室外,直到手术结束。
手术很成功,崔父被推出来,送到加护病房,但他还没有脱离危险期,需要观察。
尤玮和崔圳、娄小轩打了个招呼,先一步回到酒店。
陈笑第一时间迎上来。
尤玮见到陈笑一脸的欲言又止,眼神也很古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再看四周,员工们看向她的眼神也有些复杂。
尤玮问陈笑:“出什么事了。”
陈笑却反问:“学姐,你要去新酒店?”
尤玮脚下一顿。
“谁告诉你的?”
陈笑:“人人都这么说,我也不知道消息来源,哦,你还没看过论坛吧?”
尤玮自然没看。
两人回到办公室,尤玮打开论坛,第一个帖子就是在讨论她即将舍弃行政部,去新酒店的风声。
帖子里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在说,尤玮这一走,行政部可能会变成一盘散沙。
下面有人回,也许尤玮就是预先知道消息,知道行政部接下来会四分五裂,这才选择走,她肯定知道大家不知道的事。
有人猜,等新酒店落成后,尤玮会带走多少人。
有人回答,要带也是先带自己的亲信。
有人蠢蠢欲动了,说也想跟着去新酒店,怎么有一种这里要在改革中完蛋的感觉。
有人表示不安,连行政部主管都要离开了,其它鱼虾岂不是也很难说?
有人爆料,新酒店的大领导是张立民张总。
有人惊讶道,张总不是一向器重方副总吗,尤玮不是娄副总的人吗,方副总和娄副总一直不和,怎么回事,现在尤玮要投靠张总了?
有人回答道,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利益,也许张总给了尤玮更大的利益,让尤玮背叛娄副总。
一时间,众说纷纭。
……
尤玮粗略的扫了几眼,关掉论坛,看向坐在对面一脸苦大仇深的陈笑。
她笑问:“你怎么这幅表情?”
陈笑:“学姐,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尤玮:“我只能告诉你,我正式跟张总表达去新酒店的意图,是在昨天,准确的说是昨天下午。但我没想到才过去半天,风声就散开了,传得开真快。”
陈笑不解了:“你真要跟张总去?”
尤玮却没有正面回答:“距离新酒店落成起码还有半年到一年的时间,它不是说盖就能盖起来的,我都不着急,你们一个个急什么?”
陈笑:“学姐,你知道我的意思,这个时候你做这个决定,难免别人会胡思乱想,大家肯定觉得这次改革不同寻常,连你都选择离开,军心很容易散啊!”
尤玮笑了:“有哪次改革是寻常的?陈笑,这个时候,大家心散了,你可不能散,不要人云亦云,别被舆论讨论了。”
陈笑狐疑的看了尤玮一眼,根据以往经验,尤玮越是不正面回答他,这事儿越有鬼。
陈笑:“那你能不能给我个准话,你是不是投靠张总了?我要不要跟着你去拍拍张总马屁?”
尤玮笑道:“我能给你的准话就是,张总要收买我。让我真心诚意的归顺他,这是我去新酒店的唯一前提。”
***
行政部的尤经理要去新酒店任职店长一事,刚在论坛上掀起讨论,还不到半天,下午就出现新的消息。
公布新消息的人,关于新酒店的事半个字都没提,他全篇都在分析尤玮的感情史,还抛出线索说,尤玮和这两个月来酒店负责检查监督工作的酒店医生团队领导顾丞,关系不一般。
这个楼主没有拿出任何有力的证据,就像讲故事一样,将二人四年前在美国交往的事写了出来。
当然,这里面有很多事情连尤玮都不知道,编纂的成分居多,可是看客们也无法分辨真假啊,这件事最让人震惊的才不是内容的真假,而是尤玮和顾丞是彼此的前任?!
楼主还说,已经采访过四年前尤玮在学校的同学,那个人言之凿凿的说,当时两人都同居了。
哇塞,这下可是惊起千层浪了!
这两人睡过了?还是前任?
为什么分手?
现在都在同一家酒店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尴尬吗?
尤玮三不五时就去顶楼套房,是干嘛去了?
该不会旧情复燃了吧!
哦,难怪现在这个团队对行政部手下留情了呢,这段时间一直把苗头指向别的地方,原来是因为大家都是自己人啊!
这些消息自然走进了尤玮的耳朵,是谁散播的不重要,她也不在乎,当初知道她和顾丞在一起过的同学有那么几个,是谁传达的消息都有可能,她现在也没心情追就这个。
尽管论坛上的人一如既往地对她嗤之以鼻,可这一次,尤玮还真没有前几次那么气愤。
陈笑愤愤不平的时候,尤玮还这样说道:“这消息现在才爆出来,已经比我预期的时间慢了。”
陈笑一愣,后知后觉的问:“啊?消息是真的?天呐,我还以为是有人看你和顾总眉来眼去,得红眼病了,竟然是真的!”
尤玮很无语,什么叫眉来眼去?
……
但话说回来,这事就算尤玮自己不在意,上头总是有人在意的。
第一个要求她上去谈话的人就是张立民。
娄副总反倒很安静。
尤玮上了十八楼,来到张立民的办公室。
她一坐下来,张立民的秘书就送上咖啡,张立民还笑着把新酒店的企划书拿给她看。
这样的待遇可是有史以来头一次。
但尤玮相信,张立民还没有完全信任她,他还需要她进一步表明靠拢的忠诚。
果然,尤玮正在看企划书,张立民就开始讲正题:“哎呀,最近尤经理的风头还是很盛嘛,今天你又成了论坛上的大红人了。”
尤玮抬起眼皮,笑了:“连张总都在取笑我?”
张立民:“我这不是取笑你,我只是替你感到担心啊。”
尤玮故作不解:“怎么讲?”
张立民:“那位顾总啊可是咱们酒店特别花重金请过来监督改革的,你说说,在这个节骨眼上爆出来你和他的前史,我是怕影响你的前途啊。”
尤玮点了下头,当着张立民的面装了一回洋蒜:“原来如此。我还以为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四年前,我和顾丞的确是在美国相识,还约过几次会,大家又都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也料到了以后会有再遇到的一天,只是我没想到他会来耀威。事实上,就在我第一天接待这个团队的时候,我才知道团队领导是他,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张立民眯着眼笑了:“话是不错,可是尤经理的这番话,我能相信,外面的人能信吗?人家只会觉得,顾总带团队来咱们耀威,是有人在幕后操纵的一场大戏。”
尤玮挑了下眉,没接茬儿,她知道张立民一定会忍不住把话说透了。
这个时候,张立民肯定比任何人都着急,都更想蹦跶,等将来张立民去了新酒店,这边很多事都要慢慢放开,就算他不想放也不行,他少了帮手,根本无法兼顾。
要是放任这种情况下去,假以时日,娄副总就会变成娄总,和张立民就是平级,张立民遇见了这种情况,心里自然不会爽。
眼下一个机会送上门来,送到张立民面前让他做文章,让他有机会拉娄副总下马,他怎么会错过呢?
张立民见尤玮好像还是没听明白,便把话再往前说了一步:“我记得这个团队好像是娄副总举荐的吧?娄副总可是你的上司啊,对你有知遇之恩,而你和顾总又刚好在一起过。嘶,这事儿不会这么巧吧?”
尤玮仍在装傻,还反问张立民:“张总是在暗示什么,能不能把话说明白?”
张立民接着说:“我没有在暗示什么,我只是把我听到的说法转述给你——有人说,顾总这次来咱们耀威,你根本就一早知情,而且还是娄副总吩咐你,让你把前任叫过来演一场戏,目的就是为了做给外人看,顾总检查过了,娄副总这条线没有大问题,然后利用公务名正言顺的盯着别人的错处,让娄副总做收渔翁之利。”
之前张立民是很想拉拢顾丞的,还几次表明态度,如今爆出来尤玮顾丞的关系,张立民自然会有一点细思极恐。
到了这一步,张立民也得先试探清楚:“尤经理,难道这四年,你和顾总分开后就真的没联系过一次?”
尤玮皱皱眉,说:“张总,我和顾总真的四年都没联系过一次,他这次来我是不知情的,我又如何让他配合我做给外人看呢?哦,对了,张总还记得吗,顾丞回来之后先开刀的可是我的部门啊。”
张立民一想,也是,那阵子行政部的风头可是很紧,要是稍微一个不小心就会牵累一大票人,顾丞那阵子的态度也不像是在做戏,好像真的在针对行政部,完全没有看在过去的事情上留面子。
张立民把这个疑问暂时放下了,又问:“可是尤经理,你说你们四年没联系过一次,有证据吗,大家会信吗?”
尤玮叹了口气:“那我也没办法,清者自清吧。”
隔了一秒,尤玮又问张立民:“张总,你说这事儿上头会不会找我麻烦啊,我可是清白的,要是因为这些谣言就把我过去的努力都抹杀掉,那我多冤啊!要不,我还是从现在开始一点点把行政部的权利放给底下人吧,让大家知道,我是准备去新酒店的,这边的事情我不留恋了,顾总是不是我的前任,他检查酒店的事也和我无关,您看这样行么?”
张立民笑的老奸巨猾,说:“光是这么做,恐怕还不够啊,嘴巴长在人家身上,要是没有一个确凿的说法,不足以服众啊。”
尤玮跟着问:“确凿的说法?”
张立民说:“你看,你刚才说这件事你完全不知情,对吗?”
尤玮:“是啊。”
张立民:“那么你不知情,总有人知情吧?顾总是谁找回来的?”
尤玮:“娄副总。”
张立民:“娄副总知不知道你俩好过?”
尤玮故作沉吟:“他应该不知道吧。”
张立民有点着急了:“那你现在就当他知道。你想想看,他知道你俩好过,还把你的前任找回来坐在这个位子上,是几个意思啊?”
尤玮“哦”了一声,顺着张立民引导的思路往下说:“您的意思是,娄副总是想利用我和顾总的旧情?”
张立民:“对啊!那你再说说,他利用这层关系图什么?”
尤玮:“给行政部开绿灯?”
张立民笑了:“这个思路是不是很合理?”
尤玮却迟疑了:“可是我没有证据啊。”
张立民:“这事不需要证据,只需要把风吹起来,只要风向都是朝娄副总招呼的,那你自然就洗脱嫌疑了。”
尤玮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有些为难地问:“张总,您的意思是让我把锅甩给娄副总。他可是我的老师啊。”
张立民笑道:“他是你的老师,可他也是娄小轩的亲生父亲,你为他效命这几年,他可不是拿你当接班人在培养,而是在给他自己的女儿培养帮手啊。你看现在,人家父女关系修复了,还有你什么事儿?我想,后面的事你自己也有过预感,要不然也不会我一通电话你就答应当这个店长了,对吗?”
换句话说,在张立民眼中,尤玮就是娄副总的一条走狗,娄小轩和娄副总关系修复,尤玮将来还得认娄小轩当主人,尤玮心里自然不愿意,这才想到改换主人。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大家,更晚了,被一点事情耽误了。
我看到留言,好多童鞋觉得余下的十万字不足以讲完铺展开的剧情,我回头想了一下,其实我也不太确定够不够,但是不会烂尾的,会把该说的都说清楚,十万字不够就多来一点,尽量做到圆满~所以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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