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宋语彤, 秀珠搭着自家的车,没多久便回到了白公馆。
刚进了客厅, 还没来得及放下书包,一个小小的身影飞快地扑了过来, 抱住了秀珠的腿。
“姑姑,姑姑,你回来了,童童很想你。”已近三周岁的童童生得粉妆玉琢,极其可人,他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仰着头定定地瞧着秀珠, “姑姑, 童童要抱抱。”
“你这小子,一天到晚只知道缠着你姑姑,可见我是白疼你了。”白太太迎了上来,指着童童笑骂道, “这还刚吃着苹果, 一看到你回来,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跑了。”
秀珠将书包递给夏雨,笑着抱起童童,“嫂子,童童还小呢。你试试让他一日不见你,保管哭着闹着要寻你了。”
白太太自然也是知道这个理的,方才的话不过说笑罢了, 当下笑了笑,“这小魔星精着呢,我哪里敢离开他半步!今日看着倒是比往日回来迟了些,你哥哥到家都好一会儿了,刚还问到你。晚饭还要等些时候,你若是饿了,让夏雨秋雁那些点心先垫垫。”
“嫂子不用忙了,我并不很饿。这会儿吃了,等下饭时又该吃不下了。”秀珠抱着童童走进客厅,想着方才白太太的话,知道他们是有点担心了,遂解释道,“今日下学早,我跟着语彤去园子里坐了坐,一时说得兴起,倒是忘了时间,这才晚了。”
白太太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说,再者有司机跟着,还能出什么事儿不成?”
话音刚落,那边白雄起接过话头,“话虽如此,小心些总是没错的。如今世道不太平,南方眼看着就乱了,北京城还算好的,但也不能掉以轻心。”顿了顿,又道,“要是无事,还是不要轻易外出,真要出去,也要让司机跟着。”
秀珠点头应了,怀里的童童瞧瞧这个,看看那个,虽然听不懂秀珠跟着白雄起夫妇在说什么,却明显觉得自己被自己的姑姑给忽略了。小孩子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大人的忽略,当下便扭着身子,环着秀珠的脖子摇了两回,将手中刚啃了几口的苹果递到秀珠嘴边,“姑姑,苹果好吃,吃!”
孩子表达对某个人亲近的方式很简单,一是扯着他要他抱,另一个便是将自己认为好的东西与他分享。在童童的心目中,秀珠这个姑姑显然是极其亲近的。
拗不过童童的坚持,秀珠只笑着在苹果上咬了一口,“好吃,童童吃吧。”
童童见秀珠笑着对他说话,眯起眼睛笑得很开心,听话地将手中苹果往口中塞。
又笑闹了几句,一时绿歌来报饭已好了,白太太让人摆了,一家人团团坐了用饭。用完晚饭,白太太指挥了人将碗碟撤下去,给白雄起送上了香茗,又摆上了一盘子削好切片的雪梨。坐下来还未说几句话,童童毕竟年小,竟是犯起困来,白太太自带了他上去睡觉。
“秀珠,有一件事儿忘了与你说。”白雄起放下报纸,让红菱拿了一张烫金的请帖过来,“这是金家的帖子,请你二十一号去参加聚会。”
“这么正儿八经的,什么事儿?”秀珠虽然疑惑,却还是接了过来,“只我一人有么?这可奇怪了。”
金家的聚会,这些年来秀珠没少参加,但一般都是跟着白雄起夫妇一道,请帖上也是写着邀请白雄起,请他携了妻子妹妹参加,像这样将请帖给她本人的,还是头一回。
“是燕西的十九岁生日会,因是小生日,金老爷子并不欲与他大办,只让他自个儿安排,请了相熟的小辈热闹一番罢了。”白雄起笑着解释道,“不想这燕西还弄得蛮像一回事,你看这帖子设计的,倒确实不赖。”
白雄起解释的当口,秀珠已打开来帖子看过,果然是像白雄起说的那般,再看手中的帖子,烫着金箔,缠着桂枝,还真有那么几分精巧的味道。
“燕西过生日,我倒是不好不去,只到时候去走一趟吧。”这两年秀珠将同金燕西的关系处理得很好,当是亲近却不亲密的朋友相处着,“哥哥可要我带件礼物去?”
“自然是要的。”白雄起满意于秀珠的敏锐,“我会让白叔准备好,你带过去就行。”
秀珠点头应了,见白雄起又拿起报纸看,便拿了竹签子叉着水果盘里的雪梨吃,心底却是将这件事转了又转。回想起回来之前同宋语彤的谈话,从她那里得到的消息,再结合此事,倒是让秀珠更肯定了两分。
金燕西身为金栓最小的儿子,自幼便是极受宠的,若是换了往日,金栓断断不可能将他的生日这般草率混过去。比如去年金燕西十八岁生日,虽则不是大操大办,但也将该请的都请到了。金栓这回会这么决定的原因只有一个,便是此刻金公馆由于某些原因处在了风口浪尖,不得出现半点的问题让人抓了把柄,秀珠甚至能肯定,金栓定是不会在当日出现。
白雄起方才说起这事时的样子,分明是知道情况的,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真的像剧中说的那般,准备让金栓暂时隐退保总统。不过,目前这都不关她的事儿,按照剧情的发展,暂时并不会有危险。而且,她相信以白雄起的眼光与能力,绝对不会一点准备都没有。
很快到了二十一号这日,因着秀珠的关系,金燕西也是识得宋语彤的,所以这一回也请了她去,秀珠自然是邀了她同行。两人会合在一处,说说笑笑的向着金公馆而去。
秀珠与宋语彤到的时候,金公馆客厅里已到了不少人了,两人不算早,也不算晚。金燕西一身银灰色西装,短发三七分,一脸愉悦的笑容,同金公馆的管家一道站在门口迎客。秀珠与宋语彤见状,相视一笑便走上前去。
两人双双递上生日贺仪,让管家收了,这才笑对着金燕西道贺,“燕西,生辰快乐。”
“秀珠,你来了。”见着秀珠,金燕西的笑容更是灿烂了两分,“人来了就行,还送什么礼物,见外了不是?”
今日的秀珠,着了一身鹅黄色的连衣裙,领口与袖口处缀着米白色的蕾丝,简单又不失大方。长及臀|部的乌发放了下来,两鬓各有少少的一缕挽起,用同色缎带的脑后系住。全身上下只左手腕处戴了一条水晶手链,除此之外别无其他装饰,却愈显得她冰肌雪骨、秀美绝伦,恰似空谷中玉立的幽兰,不是最艳丽,却是最有风骨。
唇边一抹淡淡的笑意,竟让金燕西看晃了眼。跟着秀珠相交多年,彼此算得上青梅竹马,金燕西自然是看惯了秀珠样貌的,但今日的她,却给了他一种不同的感觉。就像是到了此刻,他才真正看清了她,恍然之间觉得,原来秀珠竟是这般美丽。
“哟,金七爷这是怎么了?见着咱们秀珠竟是错不开眼了!”宋语彤见金燕西眼里只有秀珠,像是根本不曾看到她一般,她倒是不会觉得怎么,但这会子门口人来人往的,让人看见了却是不好,便出声道,“真真是眼里只有秀珠,我这么大个人站在这里,也不见你问候一声,可见是愈发无礼了。”
金燕西回过神来,见着宋语彤,瞬间有些尴尬,忙赔笑道,“这不是来不及与你打招呼么?倒是让你编排出这般大的罪过,小弟这厢给你赔礼了,等下定在席面上多敬你几杯。”
宋语彤也是见好就收,哼道,“算你识相,我可在里面等着你呢。”
金燕西自然是满口答应,又说了一箩筐的好话,才将宋语彤哄得再次开颜。秀珠见他俩说得差不多了,言道不打扰他迎客,便拉了宋语彤进了里间。这厢金燕西瞧着秀珠的背影消失,回想起她自始自终淡淡的表情,不知为何心底竟是有了一丝几不可查的失落。
不过马上,他又想起那个如百合般干净纯洁的少女,想着自己费了极大的心思,才请了她来参加今日的生日聚会,眼见着这会儿多半是要到了,便一下子将方才的异样感觉抛到了九霄云外,重新满心期待盼望起来,不停地向着外面张望。
那边秀珠与宋语彤离了金燕西视线,宋语彤便忙不迭地拉住秀珠,一脸的似笑非笑,悄声在秀珠耳边问道,“秀珠,你老实告诉我,你跟着那位金七爷是怎么回事?要说他对你没意思,这话儿我可不信。我倒是没有想到,你之前那些话都是蒙我的。”
“你胡说什么!”秀珠瞪了宋语彤一眼,止了她再说出唯恐天下不乱的话来,“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了么?人家金七爷可看不上我,他呀,早有红颜知己在怀,哪用得着你操心!”
宋语彤根本不信,“是么,我怎么从来没听说?别是你又在蒙我!说真的,你真的不考虑他么?要我说,这金七爷长得好,家世也与你相当,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才认识他多久?他的事儿难道还时时向你汇报不成?”秀珠摆了摆手,“他长得好,家世也好,要不将他说给你?想来伯父伯母不会反对。咱们语彤要貌有貌,要才有才,家世不差,配金家七爷正正好,如何?”
“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宋语彤气急,刚想跟秀珠辩上几句,却因着门口处忽然的骚动转过头,竟是目瞪口呆,咽了一口唾沫,呐呐道,“秀珠,你真说对了,金七爷,可不就是红颜知己在怀了么?”
什么?
秀珠顺着宋语彤的视线看去,被金燕西殷勤地引进屋来,那个剪着时下流行的“瘦月式”短发,一身月白色碎花旗袍,颈上一条莹白珍珠链,整个人透着若有若无清冷气息,宛如静夜冷月般的少女,不就是两年前跟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冷清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