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血色天空, 熊熊烈火无情吞噬着百年宫殿, 南音皇宫内横尸满地,人群四散逃离间开出朵朵血花。
燕宁耳边充斥着尖锐的悲鸣,一群人护送着他逃离, 身后追兵怒喊:“交出太子燕宁, 饶你们不死!”
眼看着周围的同伴越来越少,护在燕宁身侧的一人脚步放慢,被身后的魁梧男人一把抓住手臂。
“你要做什么?”魁梧男人怒斥。
那人见被发现, 索性彻底停下脚步,颤巍巍喊了声将军道:“南音国灭了。”
“陛下没了, 皇宫毁了, 就连我们的亲人都尽数屠杀, 您真的要为了一个太子搭上整个南音吗?”
燕宁被一群人围护着,就算如此他也没感受到丝毫的安全感, 他强迫自己保持平静, 用最大的努力劝说这群人效忠自己, 可他还是在那名将军眼中看到了犹豫,他……要被放弃了。
不, 不可以啊,他怎么可以被人放弃呢?
“我是南音皇室的正统血脉, 只要我活着,南音就还有复国的可能。”
燕宁慌了,他看到那群人抓住他的手臂要将他送去北域敌军,高傲的脊椎一点点弯下, “你们不可以这么对我,不是说好要誓死效忠皇室的吗?”
“我会变强的,我可以打败钦容,只要你们保护好吗,以后你们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们。”
烈火还在烧着,南音皇宫中的哀嚎声正在减弱,两侧的尸体堆砌成了小山。
不可以,他不能死的啊。
燕宁承认自己害怕了,强装的镇定在看到那袭明黄身影时瞬间摧毁,他终于将自尊踩在脚步求饶:“求求你们……”
“不要丢下我。”
他还不想死。
嗒嗒,嗒嗒——
是谁的脚步正在悠缓靠近,剑尖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有人用冰凉的剑身挑起他的下巴,无情凉笑着道:“终于让孤抓到你了。”
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如今这整个天下都已归属于孤,你杀了孤的爱人,就该以千刀万剐的痛苦来偿还罪过……
“殿下。”
“殿下?!”
明亮宽敞的宫殿内,一名黑衣侍卫正跪在榻前,他伸手拍了拍榻上主子的肩膀,见人发着颤还深陷入梦魇中,于是按照主子先前的吩咐,咬牙给了他一巴掌。
啪——
清亮的响声唤醒了噩梦中的人,燕宁在痛意中缓慢睁开眼睛。
没有愤怒,没有茫然,也没有噩梦后的畏惧,他一双眼睛空洞而无神,大口喘着气盯着上方的帐帘看。良久后,他的眼睛才逐渐恢复清明,在黑衣侍卫的搀扶下缓慢坐起身体。
“我又梦魇了?”燕宁衣衫大敞着,一场梦后浑身汗湿,脸颊苍白。
黑衣侍卫名为瑞吉,他是燕宁的贴身侍卫,知晓他的秘密最多。
闻言轻轻点了点头,他忧心道:“主子已经许久没这样过了,这几日是怎么了?”
燕宁抬手拢好散乱的衣领,没有回答只是问道:“北域那边情况如何?”
瑞吉回道:“还是老样子,不过近日宫内不太平,顾家如今过分惹眼,多的是人想把他们拉下来,正逼着北域的皇帝扩充后宫。”
事无巨细,几年来瑞吉派人监测着北域的动静,有关钦容的情况一举一动都要告知燕宁。
听着北域大臣要求钦容选秀,他唇边笑意遮掩不住,看戏道着:“那群老头大概是嫌自己命太长。”
话音一转,他声线明显柔和下来,“顾莺莺那边呢?”
以往,他是从不过问顾莺莺的事的,瑞吉从先前的惊讶已经归于平静,老老实实回复着:“北域皇后居于湫莺殿内一直很安分,不过受顾家牵连,这几日那群大臣正在拿着她怀不了龙嗣说事。”
莺莺被人污蔑一事,瑞吉自然也告诉了燕宁。
燕宁皱了皱眉,冷下声调骂了几句那几个老东西,直言他们活不长久。
他说的没错,按照钦容的性子,污蔑莺莺的那几人的确是没了活路。在利用他们诱莺莺说出实话后,他眨眼间就让裘郁处置了他们,并放言谁若再敢污蔑皇后声誉,一律处死。
当然这些都还没传到南音。
燕宁虽然清楚钦容对莺莺有多偏执,但并不放心他对莺莺使的手段。很清楚真实的钦容是个怎样的人,他无意识抚了下心口道:“北域在乎的我可不在乎。”
“瑞吉,你觉得让顾莺莺当我们南音的皇后如何?”
瑞吉一愣被燕宁吓到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
好在燕宁也不需要他的答案,挥手让人关门出去,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的铜镜前,望着镜中容颜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受那场噩梦影响,直至此刻他浑身泛凉仍没有恢复。
明明这殿内空荡荡的无一人,他却自言自语着:“你再帮帮我,我想见她一面。”
等了片刻,他舒了口气露出笑容,正准备去拿桌上摆放的透明薄膜,歪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又将东西放下了……
钦容拥有了前世的记忆后,做了数年帝王的他应付那群朝臣游刃有余。
前世,他帝位不稳只能先顺了那群朝臣的意,纳入多名权贵之女充盈后宫,在不触碰她们的同时,每日换着法子的一一铲除,命人传出帝王煞气‘克妻’的坏名声。
这一世他没必要再这么麻烦了,在除去那群污蔑莺莺的大臣后,天降大雪连续下了几日不停,钦容趁着这个时候招来钦天监算了一卦,钦天监李怀虚言:天降异象,乃警告新帝不详之兆。
而新帝的不详,皆是因所谓的扩充后宫。李大人按照钦容的指令告知那群大臣:“新帝乃天选之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保北域无忧安康,若强行扩充后宫,就是破坏帝王运势,上天将会降下更大的惩罚。”
而那更大的惩罚是什么呢?
——哀鸿遍野,人间炼狱。
不得不说钦天监这位李大人有些本事,他之所以听命于钦容说出这样的话,并不只是因为服从皇命。
他当真为钦容算了一卦,卦象虽未显示的像钦容所说的那般多,但的确有天下大难的指向,而这百年难遇的大难确与新帝那位皇后娘娘有关,就算是为了百姓安危,他也必须顺了这位新帝的意。
外面的乱局解决后,就只剩两人内部的隔阂。莺莺想,既然钦容已经知道了她不是顾莺莺本人,于是同系统商量后,她对钦容透漏了自己一部分任务。
“我没有实体的,过完这一世就没了可寄居的身体,更没有下一世之说。”
“我在人世间飘荡了百年,之所以能有机会进入顾莺莺的身体,是因为我遇到了一位神明。而我出生那日天降异象,其实也不是什么祥瑞之兆,神明说是上天赐予你们的提醒。”
莺莺同钦容解释不清系统的存在,索性就将它说成了神。她一点点讲述了自己的心酸过往,末了仰着头满是期翼的望着他问:“三哥哥难道不想和莺莺有下一世吗?”
她不敢说自己的寿命即将到达尽头,更不敢说自己这一世无法陪他白头到老,于是只能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鲜活的新世界。
钦容听得认真,察觉出莺莺的话外意,他用指腹轻抹莺莺的脸颊,“莺莺想要孤为你做什么?”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询问,但钦容可以为了她,无所不用其极。
莺莺摇了摇头,她表示自己并不需要钦容的帮助,只要求道:“莺莺只要三哥哥答应我一件事就好。”
“何事?”
“送我去南音。”
莺莺不想欺骗钦容或是使手段在他身边逃离,正愁着无法从北域脱身,如今钦容知道了她最大的秘密,她刚好可以顺势把话说出来。
钦容闻言微眯双眸,指间的力道不受控制捏疼了莺莺。
他定定看了她片刻,将人搂腰抱放到自己膝上,抬起她的下巴与她亲昵对视着柔声:“莺莺刚刚说什么?”
钦容觉得自己定是听错了,不然他怎么会听到,他的小皇后说要离开他的身边呢?
莺莺听到系统在骂她愚蠢,集中注意力不去听它的声音,她用双手抱住钦容的手臂,主动靠近在他唇边亲了一下。
“三哥哥,你信我。”距离拉近后,莺莺索性搂住钦容的脖子,将脸埋在了他的项窝中。
其实莺莺心里很清楚,她这番话说出来有多么危险。依照钦容的性子,她的坦白很可能换不来钦容的纵容,反而极可能会害自己被困于金殿中寸步难行。
就如同上一世般,所有人畏惧她是妖魔恐怖的毒后,没人敢同她说话,也没人敢助她逃跑。夜深人静时,只有钦容能来帮她打开金灿灿的锁链,抱着她在榻上极近缠绵。
“三哥哥,我没有办法啊。”想着想着,莺莺酝酿出泪意,她拥着钦容开始抽抽搭搭的哭,捏着过分委屈的声音解释着:“我没有骗你,神明要我必须完成任务,不然我就要死。”
‘死’这个字实在太过沉重了,自拥有了上一世的记忆,钦容最不愿听到这个字。
他单手环抱着莺莺,听完了莺莺所有的解释才问:“它就只是要你助燕宁登上帝位?”
莺莺点了点头,生怕钦容不同意,她小心翼翼承诺:“只要我完成任务,马上会回到你身边。”
……这可麻烦了。
钦容想着灭南音就是为了莺莺,如今不仅灭不成还要助莺莺去南音那人的身边。眸色一变再变,钦容抬起莺莺的下巴语调淡淡:“你可知前世你是因何而死?”
莺莺自然知道,她犹豫着回:“……是、是燕姬华,华乐公主?”
就是不知这华乐公主究竟是不是真的华乐公主了。
钦容很快告知她真相:“不是燕姬华,‘她’真正的身份是燕宁。”
前世莺莺死的冤枉,她到死也不知‘燕姬华’为何杀她,其实只因她在挟持时‘燕姬华’时碰到了‘她’脖子,隐藏在暗处的南音暗卫慌了神。
同这一世一样,前世来和亲的人并不是真的燕姬华,真的燕姬华早在多年前就以燕宁的身份送来北域做质子,所以前世害莺莺之人这一世还活着,有他在,钦容如何能安眠。
“孤正要想着如何杀他,而你却要助他登基称帝。”
手指一寸寸沿着莺莺的脸颊下滑,钦容弯唇笑意不达眼底,意味不明道了句:“真不知莺莺身体里,住的是哪方真神。”
藏在莺莺身体内的系统瑟瑟发抖,被吓得险些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