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昌寨一一群英楼——
卢彦焦急踱步于群英楼门前, 门内阁室两边分别作者东昌寨各个堂主, 皆是颜色严峻,满面忧愁。室内窃窃私语,交头接耳不止。卢彦听得心乱如麻, 却知道现在就算让这群废物闭嘴也是于事无补。
忽然,远处一抹身影的显现让卢彦喜形于色。
回来的可不是他们寄予厚望, 前去请求玄苍将军助一臂之力的沈蓬生吗。
侍从还未来得及将沈蓬生推进群英楼,卢彦已然奔了过去。
“蓬生, 如何?”卢彦一把握住沈蓬生肩膀, 急切问道。
沈蓬生安抚地拍拍卢彦抓在他肩膀的手,虚弱微笑:“彦哥大幸,玄苍将军已经答应了。”
卢彦闻言长吁一口气:“那就好, 那就好。”
群英楼内, 有壮汉担忧道:“那玄苍将军真如他自己所说那般厉害?外面的可是薛棠啊!”
沈蓬生说:“我信他。”
卢彦无奈摇头:“现在,我们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不然你们中间谁出战迎敌?”话音刚落, 群英楼内顿时鸦雀无声,左顾右盼的人也安分下来,低垂着头不去看卢彦的眼睛,以防自己被点名。
卢彦回身,颇为感慨地轻拍沈蓬生肩膀:“蓬生不愧是我东昌寨的支柱, 没有你,东昌寨抗不过那么多次的大风大浪。”
“彦哥不用这么说,我把东昌寨当做自己的家,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我卢彦,幸甚有你。”卢彦轻柔地将沈蓬生双手握在手心,双目微红,言语间饱含深情。
沈蓬生似是害羞低头,未作言语,只是仍由卢彦携着他的手。
他二人相交多年,感情深厚,其他人早已见怪不怪。
卢彦亲自将沈蓬生推进群英楼,停在自己座位身边。
不过一刻钟,群英楼外已然有一羽翎飘然,兵甲铿锵的身影走来。
黑金玄甲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从身侧露出的黑盾一角却又阴沉漆黑,泛着一股令人胆颤的寒气。他不过一人,却仿佛有千军万马的气势,五岳连山的重量。
卢彦一见邬琅这番模样,信心大涨,心情也稍微安定下来。
在卢彦眼中,邬琅踏入群英楼的动作缓慢而沉重,因为这一个跨步,便是代表着,邬琅从虚晃挂名的玄苍将军正式走进东昌寨的权利中心圈。
“卢大哥,在下来迟了。”
“贤弟,便让我瞧瞧,你苍云堡高徒之力,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邬琅表情冷峻,利落抱拳:“琅必定尽力而为。不过,若要发挥东昌寨最大的潜力,还请卢大哥给予我调遣人事的最高权力!”
卢彦微一沉吟,绝然说道:“好!在战事结束之前,东昌寨众人任凭你吩咐,就算是我也听你调令。”
“多谢卢大哥!”
邬琅默然点头,走上前,倏然转身,面向下手分坐两列的东昌寨众人。
“土营余男何在?”
“余男在此,玄苍将军有何吩咐!”
“我要你在半个时辰内清点出五百名力气最大的力士。”
“遵命。”
“火营王伟何在?”
“王伟在此,但凭将军吩咐。”
“我要你立刻组织至少两千名弓箭手等候我命令。”
“得令。”
“金营赵努何在?”
“赵努在此。”
“你营中可有盾类,弓箭等兵器?”
“有!”
“很好,我要你立刻运送大量铁盾及弓箭往葫芦谷前线。越多越好。”
“是!”
“宋松,独孤胜何在!”
两道人影忽然出现在群英楼大门外,赫然便是铁甲在身的宋松,独孤胜。两人同时单膝跪下,叩首:“宋松,独孤胜在此,请将军下令!”
群英楼内顿时响起一片疑问
“这两个小子怎么来了?”
“玄苍将军是什么意思,要这些乳臭未干的娃娃上战场?”
“话不能这么说,寨子里那些十四五岁的孩子可都到了娶妻生娃的岁数了,上战场有何不可。”
“他们成天不是去渔阳镇瞎逛就是在寨子里捣乱,让他们去是送死!”
“g,我说老钱,跟你说了别成天就窝在你那个铁疙瘩屋里,两耳不闻窗外事。这几个月,玄苍将军可没干坐着。”
“滚,我爱待哪待哪,你管得着吗。”
“行行行,我不管,反正你儿子也在这拨人里。”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狗娘养的臭小子,我非用铁锤锤死他不可。”
“你儿子谁养的,拐着弯骂自己呢。”
“…………”
室内,邬琅声音沉着冷静:“独孤胜,命你为先锋营统领,带你手下队伍从正面抗击敌军。”
“独孤胜领命!”
“宋松,命你为破阵营统领,下辖机动部队务必用最短时间绕过葫芦谷行军至敌方后翼,形成包夹之势。”
“宋松领命!”
“诸位,兵法不在繁复,难在执行的力度和准确性。希望各位拿出自己最大的觉悟,我们要面临的是一场大仗!好,各自下去安排吧。我在大营集会操场等你们,半个时辰后正式集合!”
“是!”
这时,卢彦忽然开口说道:“贤弟,那我们呢。”
邬琅倏然一笑:“卢大哥,自然是坐镇大营,静待胜利了。”说完,抬了脚步,几个眨眼间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邬琅私军不需要更多的准备时间,便整整齐齐集合在东昌寨最大的集会操场。他们早在昨日便接到邬琅提醒他们即将上战场的暗示,所以在各营匆忙备战时,他们已然整装待发,队伍森然。
集会操场是东昌山中罕见的宽阔平地,被东昌寨修缮布置后更显气派。操场最前方立有木质高台,每次集会,卢彦都会站在这座高台上发表演讲。
今日,邬琅站在这高台之上。按方阵排列的私军队伍挺拔肃静。不看那一张张稍显稚嫩的面庞,谁能说这是一只土匪部队。
邬琅身侧放着一坛酒,他启唇,声音清朗宏亮。
“你们是我亲自带出来的兵,有几分几两重,我一清二楚。但是,寨子里其他人因为你们年纪小,便觉得你们毫无战斗力。你们说,这公平吗。”
台下齐声大喊:“不公平!”声若春雷。
“这三个月,谁起得最早睡得最晚,谁流得汗最多,谁受得伤痛最多?”
“是我们!”
“那就让所有人,包括临兵在外的薛棠看看,你们究竟能不能打!”
“我们能!”
“今日,没有浩气和恶人,没有红蓝之分。告诉我,你们是谁。”
“玄字黑旗当首,我们是东昌玄甲军!”
“需要再一次提醒你们的是,你们即将踏上的是真正的战场。不是演习,也不是玩闹,而是真当真枪的砍杀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现在,你们还是完整,气势高昂的憧憬着。但等这场仗结束后,你们中间,只有一半,甚至更少的人能活着回来。如果你们谁怕死,那么现在出列离开,我不会有任何意见。”
“给你们半壶漏斗的时间考虑,若是时间过后再有人敢扰乱军心,我必斩其首示众。”
烈日当头,就连盔甲反射的光也似乎是灼热的。少年们到底经验不足,在邬琅的再三恫吓下,终于有人心生动摇,左顾右盼看着周围是否有人出列离开。
有第一个人低着头从队列中走出,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半壶漏斗漏沙过后,整整有三十七人临阵而逃,这个数字对于邬琅来说,还算可以接受。
然而邬琅还是逐一点出更多的人,勒令他们离开。
畏首畏尾,兵家大忌。
独孤胜和宋松的脸色都不是很好,因为他们各自下辖都有人离开,这对他们的管理来说是个太响亮的耳光。
适时,邬琅走上前,扬声道:“留下的人,你们是勇敢的。而我,还要在这里恭喜你们,你们会在这场战斗力学到演习里永远也学不到的东西。并且,你能亲身体会生死一线的惊险,虚惊一场的后怕,冲锋陷阵的热血,还有人命比纸贱的残酷。然后,你们将成为一名真正的军人、战士!”
“很好,告诉我,赢的会是谁!”
“东昌!东昌!东昌!”
隔着一个小山头,位于群英楼的卢彦等人也能听到从集会操场传来的震天呐喊。东昌二字,像是两道惊雷,落在众人心中。他们从未知道,这两个字,被数以千计的人齐声高喊时,会是如此震撼心神。
半个时辰后,土营五百力士到达,火营两千名弓箭手也悉数入场,金营十几辆满载武器的战车如猛兽一般缓缓驶来。
此时此刻,邬琅眼下是乌压压一片黑色的头顶。
紧张和蓄势待发弥漫在所有人心中。
邬琅举起身旁酒缸,仰头大灌一口,猛然摔下,炸起一声刺耳巨响,酒水飞溅在地面,逐渐渗透蔓延开。
“诸位,捐躯为家难,视死忽如归。东昌山是我们的地盘,既然州军敢来叫嚣,我们就让他们有来无回,葬身于此!各营,出发!”
“谨遵将军指令!”
常山牵过一匹黑马,邬琅跃然上马,忽的回头看了宋松一眼。宋松朝他点头,做了一个了解的手势,便带着队伍从另一个方向疾驰而走。
邬琅勒过马,高喊:“扬旗!”
霎时,一面黑色大旗迎风而立,黑旗两面皆书“玄甲”二字,金色小篆招展飘扬。
往后叱咤风云,令北戎望而退十里的玄甲黑旗,今次一立,便注定要名垂青史,流芳百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