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时候, 熊晓苗的印度教授发了邮件,大意是希望熊晓苗能回趟学校, 汇报下研究,参与一份期刊的论文发表, 末尾还加了句,来回的机票可以报销。
熊晓苗这么多日子下来,已不会对夏静生有所隐瞒,饭桌上如实的告诉自己老公,紧紧张张的看夏静生的表情,夏静生正在夹菜,顿了一下, 熊晓苗赶紧说:“我也可以不去, 推一下,不参加什么发表,然后视频报告也可以!”
夏静生放下碗,抬眼, 很认真的说:“没事, 你去吧,这是好事!”
熊晓苗心里是开心的,却又不相信,问:“真的?”
夏静生拨了拨饭碗,重重的点头,宽和的笑起来,“笨蛋, 这有什么好假的,去呗!”
熊晓苗“嘿嘿”的笑,倒觉得这个夏静生不像她认得的夏静生了,想了想还是得说:“我想如果可以,我还要去看下周游,实在不放心!”
夏静生又拿起碗,拨了口饭,慢慢嚼着,“恩”了一身,咽下饭,说:“帮我问候他,祝他早日康复!”
熊晓苗“啪”一下放下筷子,大头凑到夏静生跟前,说:“小静先生,你怎么啦?被谁穿越了?”
夏静生没好气,拿筷子敲了她头,把熊晓苗敲回去,说:“你哪来那么多胡想的,周游的问题都是解决的事了,我相信你!”
再转头,看熊晓苗崇拜的看着自己,一口饭差点没噎在喉咙里,低吼:“熊晓苗,我人品就那么不好?”
于是,熊晓苗再次回美国的日子就这么来了。
熊晓苗本人是一点都不想夏静生来送的,她很讨厌机场,讨厌浦东机场的圆柱吊顶,讨厌广播里不停变换语言的提醒登机消息,讨厌入闸后,递上护照的那一瞬……
但夏静生定下的事一般都是改变不了的。他请了假,亲自开车过来,熊晓苗怎么说都没用,把他说烦了,他就丢出来一句:“五年前,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一个人走的,五年后,我怎么会再错过!”
熊晓苗这才知道他的坚持,心里有隐隐的疼,却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她咕噜:“又不是不回来了!”
夏静生扶了推车,帮她放上行李箱,横了俊气的眉,瞪了眼,恶狠狠说:“你敢!”
两人又这般斗嘴着一下子就到了入闸的时间,大厅广众之下,夏静生和熊晓苗没怎么好意思亲热,两人拥抱了一下,熊晓苗抱住夏静生,努力的吸着他衣服上的薄荷香,衣领还有淡淡的柠檬甜,她闭了闭眼,这就是她熟悉的夏静生啊。
她正要伤感,被夏静生拍了把头,说了句:“早去早回!”就被推入闸了。
熊晓苗拎着行李包忘里面走,想着这夏静生好不解风情,但想想自己过二十多天又要回来了,搞成这么伤感,实属没事找事,她巴巴大脑袋,挥挥手,往里走。
夏静生笑眯眯看着熊晓苗的爆炸头晃啊晃,慢慢消失在人群里,背了身往机场外走,坐进车里,开出去的时候又突然打了个旋,往停机坪的方向开。
他下了车,靠在关上的车门上,从黑呢大衣呢摸出一盒烟来,拿出打火机,手拢住,“啪”一声,燃起了烟头。
这是他第一次送她到机场,有很多的话,却都说不出来,他看着她纤细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人群的夹缝里,竟然能想象五年前她独自离开的身影。
她是抱着怎么的心情呢?是否一个人抱着大包哭泣过?有没有在转角的时候偷偷回头?有没有,怨恨过他?
他难以抑制的去这么想着,仿佛报应似的,所有的回忆的涌上心头。明明她是要回来的,可是在她转身的一霎那,他的人仿佛也空了一下,不安于机场的嘈杂。
夏静生眯起眼,吸了口烟,吐出的烟圈,一下子消失在流动的空气里……
冬天的草坪枯黄而干燥,有无限的萧索,远处轰轰隆隆有一架飞机准备起飞,飞快的加速度,把杂草刮得打着旋奔走,一下子,机身腾空而起。
草坪外,有一辆银色的suv,靠了个帅气的男子,风卷起他大衣的衣角,翻飞起来,他墨青的细软的发在风中摇摆起来,指尖烟头挥发的线条也被吹得零零落落。突然的,他抬头,仰了优美的颈线,眯起眼,看向轰鸣而过的客机,久久的保持着那样的姿势……
良久,飞机撕开的云层下,那辆银色驶出视野,只留下,地上的半支烟,灰色的未燃尽的烟头徐徐的冒出飘摇的白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