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优现在感觉自己仿佛踩在云端,一会儿左右漂浮,一会儿随风旋转,腾云驾雾般不停地移动着,而不是真真实实地坐在沙发里。
不过,幸运的是,这种□□其实就是一种神经麻醉剂,而对初吸食者的神经造成的刺激会显得更大而已,但秦优吸入的量不太多,在最初的强烈晕眩过后,感觉也慢慢缓和下来。
——只是,剩下的药力能让人的神经变得松弛,变得彻底且毫无防备地放松下来,而心里也会有一种莫名的愉悦感。
若是服用的剂量大,药力对神经的麻痹就越是厉害,以致会让人失去痛楚的感觉,陷入迷幻和极度的快乐情绪中而无法自拔。这就是毒品的魔幻力量,不少在夜店狂欢的人所寻找的就是这样一种麻醉性质的暂时性快乐,有些人是为了逃避紧张生活中的种种压力,而更多的人,则是纯粹地追求一种感官上的刺激。
梁墨琰看着沙发上的少年由最初的克制隐忍到逐渐地放松,然后闭上了眼睛静静地伏在沙发的扶手上轻浅地呼吸着。
他知道秦优所在的这个圈子内有不少人都会吸食□□或者服用某种迷幻剂,工作和竞争的压力或者是一方面,然而更多的则是在寻求一种新鲜和刺激。
这间夜店是梁邵庭名下的产业之一,圈内最有名的奢靡之地,一个只对圈内的明星、艺人和模特们开放、供他们寻欢作乐和挥霍的地方,不单只是东皇娱乐旗下的人,其他的娱乐圈中人也都会经常混在这里。嗑药、酗酒、豪赌,甚至滥交,许多在公众面前外表光鲜美丽的人在这里都会露出他们不堪的一面。
梁墨琰忽然回忆起在那场晚宴上面前这个少年给他留下的深刻印象,冷淡的,安静的,优雅的,站在衣香鬓影的浮华人群中,自有一种无法被埋没的烨烨光华。
那时的秦优,不只是让他印象深刻,而且,还让他莫名地有一种熟悉感。
只是在此时,这个少年出现在这里,一副明显是嗑了药之后的昏沉模样,这使得他在惊讶之余,不免又让他对这个少年觉得几分失望。
想到后来撞见少年和贝静妮在宴会酒店门口的亲密,梁墨琰的眼里重又恢复一片深冷。
在这个圈子里又怎么可能会有谁干净而纯粹?
梁墨琰走上前一步,重新俯下身去,看着少年侧靠在沙发扶手上的漂亮面孔。
眼睫毛长而浓密,在眼下倒影出似黑色羽翼般的阴影。察觉到有人的靠近,黑色的羽翼轻颤着微微煽动,然后,少年的双眼缓缓睁开,目光慢慢凝起有些恍惚的焦距。
“梁墨琰……”看清楚眼前那张深刻在记忆中的脸,少年轻叹一声,微笑着轻声唤道。
那双原本冷淡沉静的美丽眼睛,此时却好似柔和阳光下的海。
此时此刻的秦优,神智已经不能再继续保持着冷静清醒,神经上的麻醉舒缓让他进入了一种没有任何防备的松懈状态。
这是今晚少年第二次这样念着自己的名字。
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那双美丽得毫无防备的眼睛,梁墨琰的眸光愈见莫测的深沉。
——就是这样一种古怪的熟悉感,既有这个陌生少年对自己的熟悉,又有自己对这个少年一丝无法捉摸的莫名熟悉。
刚才看见这个少年独自坐在这里,他大可以不必理会地转身离去,可就是这样一种古怪的熟悉感,让他从厅外走了进来,站在这个少年的面前。
如果说少年对他所表现出来的熟悉感是一种带着某种目的的刻意,那么为何自己却也对这个少年觉得有着一些似曾相识呢?
他从来都对自己的判断有着自信,但是在面对这个少年的时候,他却开始慢慢起了一丝疑惑。
深深望进少年的眼里,他幽深的目光里有着几分暗沉的玩味。
“走吧。”手指轻轻划过少年颊边细腻光洁的肌肤,他低声地道。
“……去哪里?”少年微仰起头看他,清浅地笑着问道。
梁墨琰缓缓一笑,却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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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场小型的私人宴会。
奢华高雅的大厅角落,穿着黑色燕尾服的三人弦乐队正演奏着轻柔悠扬的音乐,厅中仪态优雅的人们手中端着酒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微笑着轻声交谈。
十岁的方维信端坐在大厅一端的沙发上,安静地看着自己的父母站在不远处和那些叔叔阿姨们说着话。
和他一同坐在沙发上的,还有另外几个孩子,年纪有大有小,也有和他年龄相仿的,只是彼此之间,都还有着陌生的距离,谁都不想先开口说话。
方维信也不想说话,他只想回到家里的琴房去弹琴。每一天家庭教师布置的功课已经占据了他太多的时间,可是他还是喜欢弹钢琴,他努力地把所有的功课都做得最好,以争取父母对自己安排一些弹琴时间的允许。
可是今天却不行。自从他满了十岁以后,父母就会经常带着他参与一些私人的小型宴会。身为方家的孩子,他知道,这是一种让自己开始慢慢进入社交圈子的信号。认识并熟悉一些同是世家的叔叔阿姨,还有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孩子,是要让他逐步建立起属于自己的一个人际关系网络,而这,对于每一个像他这样家庭背景的孩子,只是一个普遍基本的要求。
坐了许久,方维信终于有些失去耐性。
看了看父母似乎渐渐走远的身影,他悄悄松了一口气,这代表着他们已经不再将注意力继续放在自己这边。
于是他慢慢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绕开摆放着一叠叠精致小点心的长桌,沿着大厅靠墙的走道一路走到位于大厅另一端的楼梯前。
踏上铺着厚厚地毯的深红色花梨木楼梯,来到这栋大宅的二楼,顺着右边的走廊走到尽头,那里有一个房间,房间里有着能望见大宅外整个大花园美景的巨大落地玻璃窗,还有占据了整整两面墙壁的大书架,架上摆满了古今中外的各种名著书籍,而最最令另方维信喜欢的,还是这个房间的一个角落里,放着一架钢琴。
他来过梁家的这座大宅两三次,而这个地方,是他上次来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
那一次是因为宴会上的另一个孩子不小心将饮料洒在了他的身上,于是宅子里的管家便将他带到了这个房间里附带的一间更衣室,为他换下弄脏的衣服。
方维信握着金铜色的门把手,轻轻推开了那扇高大的黑色桃木门。
“谁?!”
一个冷冷的怒喝忽然从房里传来。
方维信站在门口,看见一个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男孩,正站在房里书架旁的桌前。
男孩似乎正在生着气,眼里还有着未散的阴沉,而他旁边桌上的东西都被扫落在了地上,周围一片狼藉。
方维信犹豫了一下,可是又望了望房间角落里的那架钢琴,终于还是迟疑着走进了去,并顺手重新将门关好。
“呃……我,我只是想来弹一弹琴……”彼此隔着一段距离站着沉默了一会儿,方维信望着男孩一直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睛,轻轻地说道。
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可是这个男孩的目光却已经有着很强的压迫感,何况男孩似乎正在因为什么而发着脾气,望着自己的时候还隐隐带着迁移的怒火。
方维信静静地回望着男孩。
一时,两人就这样互相对峙着。
“随你。”许久,男孩终于冷冷地道。
闻言,方维信轻轻一笑,礼貌地回了一声“谢谢”,便转身走到了钢琴边坐下。
不一会儿,这间洒满了阳光的房间里,就回荡起轻柔舒缓的琴声。
方维信很就沉浸在属于他自己的小世界里,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把自己喜欢的曲子都重头到尾地弹了一遍。
直到敲下最后一个音符后,他才又恍然记起这个房间里似乎还有一个陌生的听众。
方维信转过头,看见刚才那个男孩果然还留在这里,只是现在正坐在宽大的书桌后,垂着眸似乎正在想着什么,连他弹完琴,整个房间又重新回到一片安静都没有察觉。
方维信合起琴盖,起身走到书桌前,伸手轻轻敲了敲桌面。
男孩抬起眸看他,又瞥了一眼角落的钢琴,没有说话,虽然他的眼里不再有刚才的阴沉,可是却还是能给人一种压迫感。
方维信笑笑,从身侧的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在手心里,递到男孩的面前。
那是一枚精致的俄罗斯彩蛋。看得出是仿古式的手工雕刻,纯银制的蛋壳顶上是一架小巧的三角钢琴,壳身还雕刻着细腻的花纹,虽然不是真正的古董,可却真金白银地镶嵌着贵重的碎钻还有几颗宝石。
“这一个很漂亮吧?它是我搜集的彩蛋中最好看也是最贵重的一个了。”方维信看着手里的小东西道,“除了弹琴,看着这些彩蛋我也会觉得很开心。”
闻言男孩挑了挑眉。
要是方维信准备把这枚彩蛋当作自己允许他弹琴的谢礼,未免也有些太过于贵重了。
似乎猜出男孩的想法,方维信一边笑着合起手掌重新将那枚彩蛋收进口袋里,一边道:“只是借给你看看的,让你也跟着开心一下。”
笑容中一丝狡猾的戏谑似乎感染了男孩,刚才脸上一直有些紧绷的神情终于有了丝松动。
方维信侧着头看他,眼里一片明净,“我是方维信,你呢?”
男孩望着他,轻轻道,“梁墨琰。”